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14 ...
-
马匹嘶叫、人的口哨和尖笑声、枪声从飞船的残骸外传进来。两个男孩躲在管道里大气不敢喘，静静等待着。
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是几声枪响。
有人用不熟悉的语言说着话，马达听不懂，莱杰森学的语言比较多，听得越多眉头越紧皱。
大难不死的乘客原来在船舱里休息，随着几声枪响发出惊慌的怒吼和惊叫，然后是一些打架斗殴的声音。马达听到这声音的时候忍不住想要帮忙，莱杰森立刻按住他摇摇头。马达则示意不妨，指指通风管道的出气孔。
他们轻手轻脚爬到出气孔旁往外看，只见到一些打扮古怪的强壮男人把那些乘客一个个都绑出去，他们皮肤黝黑、高大消瘦，大多数人有着浅色的头发。
人都抓走以后，又有几个黑皮肤的人进来了，和之前的人相比身材瘦小一些，其中有白皮肤以及红皮肤的人，像是一支由各种星球的佣兵组成的杂牌军。这批人的目的是搜刮财物，打扫剩余，一切又安静下来了。
他们的脚步声离开通风口越来越近了，两个男孩的心绷到了极点，那些人的手里很有可能有生命探测器，所有的生物都逃不过搜索。
一个皮肤黝黑的人穿着猎户的打扮，慢慢地沿着通风管道走着。莱杰森慢慢离开通风口的孔洞，靠在封闭的地方，隐去自己金发的色泽，只用余光偷瞄着那个人。那个人的披挂打扮破破烂烂，兽皮被磨损，又经过非常合适精巧的手工强化。他并不富裕，但对自己的生活并非没有计划，所以这个人以及这个集团未必拥有先进科技的产品——例如生命探测仪和医疗仪。
猎户打扮的人在通风管旁停留了一会儿，似乎在查看什么东西，他“咦”了一声，然后外面的金属片哗地一响，莱杰森睁大眼睛紧紧咬着嘴唇，屏住呼吸。
皮包翻动的声音响起，金币互相摩擦，首饰珠玉悦耳的磕碰声，还有男人沙哑的笑声。
得到满足的时候也是人精神放松的时候，莱杰森的心情稍稍放下了一些，闭上眼睛盼着这人快些走过去，看上什么直接拿走。他们只要保持安静，就可以逃出生天。
只是在这个安静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钻了出来——“咕噜……”
这伙马贼也会饭都吃不饱就出来打劫？莱杰森刚想感到好笑，但是笑容还没露出来，就僵硬在唇边，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这个声音来自身边。
马达的表情好像要哭出来了，他抱歉地看着他的同伴，莱杰森马上推他，示意他快走。
外面的人咕哝了一句，拍了通风管道几下，然后换了一个地方再拍几下，两处的声音明显的不一样。两个小孩吓得不敢动，一点小动作就会弄出声响。
“吱——哗——”
外面不远处一声机械的声音响起，然后又是一阵轮盘转动的声音，越滚越远。那个声音莱杰森太熟悉了，那是只有那个型号老旧的保姆机器人才独有的声响。猎户哈哈一笑，立刻追了上去。
很显然在这个星球上，高科技的东西比人更有价值。
“扎克……”
马达连忙捂住他的嘴，用手臂钳制住莱杰森的挣扎，头上的绷带落下，蒙住了他的眼睛。
------------------------------------------------------
夜晚再次来到，被洗劫过的飞船在沙砾中像是一个废弃的巢穴。
马达从油缸里搞了点燃料，拆下了一个座椅上的海绵和布，将油倒在上面点了火。他已经把能找到的布料纤维包括没炸烂的窗帘都收集起来，裹在身上御寒。
在一堆像小山一样的布料里，两个小孩挤在一起瑟缩着，像两只鸟窝里的雏鸟。莱杰森的精神更差了一些，额头上的伤口开始感染，高烧让他浑身无力只能靠在马达身上。
“我想回家。”马达咕哝着，一阵冷风吹来，他把莱杰森搂得更近一些。
“家？哪里才是家呢？”莱杰森低垂眼睛应着。
“……你说其他人怎么样了呢？”
“他们……在第二艘飞船上……他们还有时间，你看到那些救生艇了吧？”
“你说得对，他们还有机会。”
“但是……第一艘飞船上的人……已经全死光了吧……”莱杰森的头开始疼了，那个姓亨伯特的小胖子和他的父母已经没有可能生还了，他不知道此刻低落的情绪应该归结为什么。
“那场事故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场战争，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恐怕等不到救援了，白天我在通讯旁边守着，都是一片电磁噪音，我猜那些人正忙着处理掉在自己星球上的陨石，谁还会记得本来应该有三艘飞船过来呢？”马达哼哼着，“我们得在这里想办法活上一阵子了。”
“刚才的人……像是抓来奴隶的……”莱杰森按着自己的额头，“我听到他们说话，语种很杂，我只听清：抓捕、钱、主人、打斗几个字。我们之前了解到的沙克斯星球的情况……应该是正确的，所以……其他的人是被抓去做奴隶了……至于打斗这个词，很有可能是……把强壮的男人选出来做角斗士的意思……”
“我们的星球上太穷了，根本没多少能去做角斗士的人……”
“不，普通人也可能当做热场时供野兽厮杀的道具，就算马兰苟莎的兵力到达这里，也来不及了，鬼知道那会是什么时候。而且，你看到他们对扎克表现出的兴趣了，在这里高科技的东西说不定比人值钱，这说明……这个星球的科技并不普及……有钱人享有科学，而穷人则很有可能活在几千年前的状态里。”
“我们没可能在这星球其他地方找到通讯设施了，除非我们能混进有钱人的家里？”
“我一定会找回扎克的。马达……去看看这里有什么能带走的机械，什么都可以，通讯器……治疗仪……仪表还有零件……那些抢匪什么都不懂，他们没见过有价值的机器，只带走了行李中的钱财和通讯器之类的……把他们错过的那些收集起来……我们在这星球上活着的筹码……好多一些。”
“好的，我现在就去。答应我，别那么快睡着好吗？”
“嗯……”莱杰森应着，然后他感到身边的温暖走开了，寒冷的地表将冷意挥发出来，在这一刻他忽然很怀念同伴的体温。
远处的飞船残骸里传出乒乒乓乓的声音，马达已经动手拆东西，他像个真正的马达一样不知疲倦，或者是为了在莱杰森面前营造安全感，其实他已经很累了。
莱杰森抬起手腕，为了对抗睡意打开了手环上的开关，将还没有看过的邮件找了出来。伊让录制了一份口信，手环在扫描了莱杰森的瞳孔以后准许打开邮件。
【嘿，小伙子，你好吗？还记得我吧？伊让，教廷的老家伙。咳……这封邮件将一如既往地用废话开头，这是格式。
让我猜猜你现在在哪里，噢，马兰苟莎的黎明之星孤儿院，房子还算结实，连续一周的雷暴也吹不倒它，真是奇迹。】
莱杰森苦笑：“猜错了，笨蛋。”
【那里的院长是个不错的人，我认识他，我已经通讯过他，他会多照顾你的。还有我们的教廷在马兰苟莎上也有教堂，报出我的名字，他们也会给你一些帮助。但别指望那些竹竿和饭桶能帮你出去打架，暴力是不好的，一切都可以坐下来谈。
还有件事情，也许你可以考虑一下。呃，就是你或许愿意……嗯，我是说和我一起生活，嘿嘿……我正缺一个唱诗班，或者你可以来教廷开的小酒吧看看，那里的音乐和你唱过的风格不太一样，比较激烈，站在那里你就算拼命吼叫也不一定能让站在你面前的人听见你在说啥。
还记得崔森吗？有时候他会过来，他有一支萨克斯管，我想你会喜欢的。
如果你选择和我一起，我会教你一些乐理或者其他什么，想学打架请找K，如果到那时他还活着……呃，没报废的话。或者你什么都不干也行，据我所知教廷的人现在就过着这种生活……噢别说是我说的，咳……总之这是一个邀请，是否同意选择权在你。最近我在别的星系处理一些事情，只需几个月时间就可以往返了，当我来到马兰苟莎的时候首先会问你的意见。
另外我希望你多注意各种渠道的新闻，这对你很重要，记住这一点。】
“想封我的口却不杀我？”莱杰森疑惑了，他听说过星辰教廷，这个教派相信这个宇宙是自由的，它诞生的那一刻就拥有意识，决定了自己的命运，并且凭借自己的意志让世界发展至今。
这个教派曾经盛极一时，在几百年前突然走上下坡路，失去了很多信徒，原本不怎么样的创世教借此机会发展起来。智慧生命总喜欢给自己找一个信仰，总有一个宣扬自己造物主理论的教派会上台的。
如果说星辰教廷的态度可以说是低调，那么K和崔森则更奇怪，一个复制人和一个人类对待智慧战争简直像在踢球，像是早就达成了什么共识，完全没有战争应有的紧张感。他们似乎更在意一些别的事情，这些事情比自身存亡还重要。
会是什么事情？
关注新闻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曾经和复制人接触的事情已经被院长揭发了吗？如此一来，就必须隐藏自己了。
莱杰森下意识摸到随身的小包，那张他鬼使神差偷走的西蒙-亨伯特的出生证明应该会很有用的。
------------------------------
马达回来了，他带着一个大布包，鼓鼓囊囊看上去装满了他认为有用的东西。
“你喝点水吧。”马达把水壶递到莱杰森嘴边，莱杰森摇了摇头。
“你的烧还没退，别死撑了。”马达不管对方作何反应，撕了一片干净衣服蘸了水润着莱杰森的嘴唇，他无法拒绝清凉润泽的感觉——喉咙早就干得像火烧一样了。
“掉到这个星球的时候我挺害怕的，不过你在这儿我就不怕了。”马达小口小口地喂着水，“你的馊主意多，一定会有办法的。”
“……其实我也害怕。”莱杰森忽然从包里拿出两块饼干递给马达，“但我们一定会有办法活下去的。”
“噢我快饿死了，你真神奇。”马达只拿了其中一块，“还有一半你吃。”
“我不饿，嗓子很疼……”莱杰森将琳达留给他的小碟子拿出来，小心倒了一点水，在水面上洒了一些饼干碎末，将它放在平整的地方。
“你不喝掉吗？”
“不。”
“这里是戈壁！你太浪费了。”
“明天早上我会喝的，如果蒸发了，我可以放血给你喝。”
“别胡说！”
莱杰森没有再说话，他裹紧窗帘布，钻到马达怀里取暖。他清楚事实上接下去的日子会很艰难，他们在一个陌生野蛮的星球，他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自己活下去。但是马达信任他，这种被关注着、依赖着的感觉……不是错觉，所以他不想破坏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