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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子来的那个星球非常的小,小到只有一座火山,和一朵玫瑰花。当然那座火山也比一个箩筐大不了多少……】
保姆小机器人第七次读到这一段,它很旧了,电磁声比人声响。坐在它面前的小孩子打了个哈欠。
小孩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还有七个宇宙时就是夜晚了。
【你看上去很累了,大脑中血液的流速变慢,走神的次数也增加了,我建议你现在就回床上去睡觉。】
“笨机器人,你什么都不懂。”小男孩有一头干燥的金发,面黄肌瘦,但是眼睛很漂亮,眼珠是像蓝宝石一样迷人的颜色。他的脸色在机器人头顶上的灯光的照射下显得尤其苍白,双手用力地互相抓紧,他看着钟,却不为了解时间。恐惧和厌恶的表情在一个五岁的小孩脸上显现出来,脖子旁边的抓痕证明了前者的原因。
【你可以和我谈谈。】
“还有十二个宇宙时就会天亮,我会死。”
【不,你不会。】
“他们会打死我。”
【谁要打死你?】
“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但是他们弄坏电路控制了扎克。它很强壮,它有一对很粗的手臂。”小男孩抬起眼睛,“所以,在那之前把故事再讲一遍,让我听完它。”
【哪个扎克?是去年获得最佳保姆机器人奖的了不起的扎克?】
“我不知道它得过什么奖,我不在乎。”小男孩大声说,手指开始发抖,“它没什么了不起,它就是个机器人!好了现在就像你前六遍一样讲完故事,告诉我人死了以后会去一个陌生的星球!”
【嘿……听着,莱杰森,没有人会把你打死,扎克也不会。明天你会回到鸿雁之家,吃饭,睡觉,什么也不会发生。】
“我不回去!……”
【我的名字就叫扎克。】
“……”
【我相信我没有可以称得上粗壮的手臂。】
“哦,好极了,那就是其他的方法。”
【好了,别再说小王子的故事了,我念一点星辰之间的传说给你听。】
“……随便你。”莱杰森在长椅上蜷起身体,狭小的房间里只有一只来自银烁星的萤火虫罐和扎克身上的灯在发光。
【在最早的猎户星系流传着古神的传说,其中有一位神祗,它的真身是一只巨大的狐狸,叫做星狐。它跳跃的样子轻盈得像水面上的波光,眼睛是拥有欺骗性的紫色,它的歌声能诱惑人,它的谎言真假难辨,它的口中有刀与蜜。】
“狐狸是什么?”
【狐狸:一种源自银河系地球上的,食肉目犬科动物。】扎克在头顶上投射出一只狐狸的样子。【船底座区域现在还有一些它的变种,数量稀少。】
“继续说你的故事。”
【在古神的时代,白天和黑夜是一对仇敌,他们约法三章,发誓不跨入对方的领域,所以那时候白天和黑夜只在年末才交替。
星狐觉得这样的天空太过单调,于是它对白天说,黑夜已经回心转意决定向白天认错,又对黑夜说,白天掌握了黑夜的致命的弱点,这件事的结果是白天兴致勃勃地寻找黑夜,黑夜将信将疑地逃避白天,于是世界上的白昼和夜晚一天交替一次。
星狐说了这个谎言以后,很想找人分享它的愉悦,但又怕白天和黑夜知道,就在麦田里挖了一个坑,把心中的秘密埋进去。星狐每撒一个谎,麦田里的秘密就多一个,到最后,在晴朗的夜晚,人们躺在麦田中,只要仔细倾听,就能听到星狐在风中窃笑着讲着自己的故事。
传言越传越广,越来越多的人来了,星狐厌倦了来麦田里听故事的人们,因为他们只知道乐自己的,从来没有人关心星狐是否快乐。
于是星狐最后对自己撒了一个谎,在麦田里埋下一滴眼泪,离开了那个世界,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听到星狐讲的故事了。】
“麦田在哪里?”莱杰森原本把头埋在膝盖中间,忽然提起精神兴奋地问着。
【资料很少,只有一些民间传说中提到……】扎克停止讲话,有两个人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两个人走了进来,一高一矮,像是综艺节目中脱口秀的演员,黑色的风衣肩膀部位被雨淋湿,那个矮子嘴里叼着一根熄灭的金属烟管。
“小孩,现在就走吧,五分钟后有一场雷暴,飞船会停运的。”
“不,这和说好的不一样!”来杰森浑身僵硬,周身血管似乎在那一瞬间变成了撕咬他血肉的毒蛇,每一寸都在隐隐作痛,一时间心沉到了深渊,“明明还有……一晚上的时间,明天才会起程!”
“那没什么区别,早点把你送到鸿雁之家,我们早点完成任务拿钱,就这么简单。”矮子点燃了烟管,“当然你可以找机会再逃出来,我们再赚一笔。”
高个子一直没说话,他上前一步,像提小鸡一样把莱杰森夹在腋下往外走。
“扎克,跟上。”矮子说。
“不……不……求你们,再等一晚上!”小男孩拼命踢打挣扎,然而那人的手臂像是铁铸一样牢。
“在等半个小时,不……十分钟就好……”莱杰森快哭出来了,只要想一想回去以后的情景,那简直比要他死还难受。
【莱杰森,别怕,我保证一切都很好。】扎克跟在后面,脑袋上的顶灯一闪一闪。
莱杰森被拎出了这个破旧的小旅店。
这个小行星的飞船停机坪设在小镇的尽头,踏上锈迹斑驳的航站楼,一条跑道伸向无尽的星空,天边的那一轮锐利的银白色圆弧是船底座的港口,遥远的小小半圆看上去近在咫尺,像是一个玩具。
“别再倒拎了,大块头!”莱杰森说,“我要被你弄得充血了,头很疼……”
“到了飞船上就好了,孩子,”矮子呼了一口烟,“上了船就放你下来。”
三个人在空旷的停机坪上显得异常渺小,行星上的雷暴云渐渐积压在一起,像是一堵难以撼动的城墙,狂风席卷过来,一艘小型宇宙飞船破开大气层慢慢向机场靠近。
在雷暴前的昏暗中,小男孩恍惚间看到一个黑色的巨大怪物,眨着血红色的眼睛飞到他面前,伴随着一声轰鸣,他尖叫了一声,身体瘫软地挂在高个子的手臂上。
“这小子怎么了?”矮子打开舱门,把行李扔上飞船,驾驶室里坐着一个火星移民后裔,耳朵很尖,眼睛又特别狭长,他大喊:“嘿!轻点儿!我的地毯可是新的,弄脏了这次的船钱加倍!”
“哦得了,你的破地毯只值五个太阳币,再说你还是赶紧把你的钱换成信用点吧守财奴,这东西很快就不流通了。”
“你可以尽情地抨击我是一个拥有怀旧情绪的人。”驾驶员抱着手臂转过身来,看到高个子把一个男孩放到长椅上,那小孩好像已经晕过去了,要不就是死了。“我的老天你们到底接了什么任务,这小孩……”
“你别管了,快开船。”
“开个屁!别让人死在我这里!”
“没人会死!快点儿雷暴要来了!”
“妈的!”
矮子和驾驶员吵架的时候,高个子只说了一句:“治疗仪在哪里?”
那两人停止争吵,驾驶员指了一个方向,高个子走了过去,那两人继续吵。
莱杰森在听到高个子的脚步声远离的时候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矮子的注意力全在驾驶员身上,高个子走了,他从长椅上跳下来,飞快地从尚未关上的舱门跑了出去。小男孩的脚步声很轻,矮子完全没注意到,高个子意识到了什么,回过头来,大声道:“喂!!”
还没跑出两步,第一声雷暴的惊雷就撼动了大地,雨水被雷云和狂风席卷,一阵阵砸过来,时而密集,时而停止。雷电从黑云中冲出,滑向大地,小星球上未被避雷设施覆盖的区域全都是裂谷地貌,原本就不住人,雷电在大地上疯狂地流窜,刹那间野火蔓延。
男孩似乎被这雷声触动了什么神经,恐惧迫使人全力奔跑,脚下依然没有力气,几乎是凭直觉盲目的跑着。雨水扑上高台,他脚下一滑,人整个摔倒在高台边缘,离地二百码。
“喂,你别动!”高个子跳下飞船,向他跑来。
“……”男孩爬起来,看了看他,在那瞬间有一些犹豫,然后男孩摇了摇头,嘴角似乎勾起一丝得逞的笑,转过头纵身跳下高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