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之二十夜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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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夜歌
待到穿过了花田小桥，几道来回的长廊之后，唐卢氏便带着一眉道人和颜凛楼晋兮到了西苑。收拾了了三间毗邻的空房出来，请了三人入住，方才道：“唐妄这逆子实在是干不出一件正经事，还望道长见谅。我毕竟不是他的亲娘，若是我重罚了她，只怕这如映妹妹又该向老爷说我的不是了。实在是……只能求三位海涵了。”
“唐夫人不必在意，我们本是出家之人，不该计较这许多的。”颜凛笑了笑，“况且他也是醉酒，神智不清，既然师傅已经略有惩戒，那么我们也并无相欠。还望唐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清风、明月两位小师傅实在是海量。我就在此多谢了。”唐卢氏侧身福了福，却听一眉道，“夫人，至于这清扫晦气，我觉得有必要好好观察一下唐家的物品摆设，还有风水布局。至于这时间……”
被颜凛扶着，微微喘过一口气来的楼晋兮，强自挣脱了颜凛的手臂，扶着桌案对唐卢氏道：“唐夫人，此事宜早不宜晚，唐小姐如今这般，我想夫人心下定也是十分担心。今日天色已晚，见夫人眉宇之中忧色甚重，不如早些移步去看看唐小姐也好。”
“明月小师傅真是细心。”唐卢氏苦笑了下，“只是如今她连我这个亲娘也不认了，我这去看她，也不知是好，是坏。”叹了口气，唐卢氏又道，“小砚，在这里告诉三位师傅府中的一些琐事，三位我就先去看看小女了。”
“稍等，唐夫人。”
“不知明月小师傅还有何事？”唐卢氏转过头，有些不解地看向楼晋兮。
心口的疼痛渐渐散去，似乎不用扶着桌案，也能稳稳站住了，楼晋兮淡淡笑了笑，“夫人，对唐家众人，不如便说是请我们来祈福的。这般，可好？”对上了唐卢氏无波的眼，楼晋兮只是笑，真诚而又直接。
就连颜凛也曾说过，这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拒绝的神情。又或许，对于颜凛来说，楼晋兮这三个字，本身就是无法拒绝的。
“如此，甚好。”唐卢氏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随即便携了小婢，渐渐走离了西苑。只留下小砚，静静看着三人，呆呆地福了福身子，木然道：“三位，我们唐府的客人，若是留宿唐府。过了亥时便不得离开西苑，进入其他的地方。到时，西苑的大门会被关上，也有守夜人在那里留守。至于三餐，还有梳洗衣物等杂事，自会有专人服侍。三位不必担心，到时一切自会安排妥当。如若无事，那么小砚便先告退了。”
“恩，有劳小砚姑娘了。”颜凛的笑，直到小砚转身阖上大门，方才落下。一个闪身，到了犹自扶着桌案的楼晋兮身旁，颜凛担忧地扣住楼晋兮的脉门，“晋兮，可还有什么不适？”
楼晋兮笑着撇了撇嘴，嗤笑了一声，却并没有挣开颜凛扣着自己脉门的手，“无事，只是不知为何，看到唐家的那块匾额的时候，眼前烟雾蒙蒙的，就是看不清那匾额上的字，待到我似乎看清上面的字的时候，心口却好似被打了一掌般疼痛难忍。全身都使不上力气。”
“脉象上看，倒也没有受内伤，只是你连日奔波疲惫了，该好好休息下了。上次去寻觅异兽，才回归州便遇上这事，也是了。恐是劳累产生的幻觉？”颜凛放下了手，心下的担忧淡了，脸上的微笑也渐渐浮现出来，笑道：“只是这几月不见，楼二公子现在可不仅仅莺燕长随，而是……”
话音还未落，却见楼晋兮挑着眉，冷笑道：“却还是不如颜庄主。等你看画像的姑娘，可是从问剑山庄，排到了江南楼家呢。你又何必为了这么点小事和我怄气。”
“我何必与你怄气，只是……”
一旁的一眉实在是看不下去这两人在他这老头子面前干呛了，只好咳嗽了一声，“徒儿们啊，你们不觉得为了这种风花雪月的事，在一把年纪的为师面前干呛，是很不人道的么？我看这唐家倒是诡异的很啊，说起来，唐盈突然的疯疯癫癫，还有唐卢氏的突然出现，还有那个唐妄……”
楼晋兮点了点头，“之前我们对于唐家的一切了解都是基于唐盈的一面之词，但是看唐盈现在的样子。这些话，似乎又并不能完全相信。”
颜凛笑了笑道，“但是，我们到了唐府之后，看到的一切，似乎都推翻了唐盈之前的话。我们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见过那唐盈之前一直提起的红衣，而从唐夫人的语气里，刘如映似乎也并没有疯……”
楼晋兮点点头，“颜庄主难道不觉得，自从我们见到了唐夫人之后，一切都有几分怪异么？并非是那种极端的怪异，而是只是些微的，我们能察觉到，但是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好像那块匾额……我当时分明看到……”
“看到什么？”
楼晋兮一手扶着额头，尽力去回想那雾中一闪而过的两个字，眼前却忽然闪过一个身着青色官服的男子，正背对着自己，执笔写些什么……
楼晋兮想要更靠近些，却发现自己的四肢已然僵硬，完全无法动弹，转眼那面前身穿官服的男子身上已然是一套囚衣，而原本静雅的书房也忽然变作了阴暗潮湿的地牢。但是那个男子依旧背对着楼晋兮，不曾转过身来。再一瞬，视线间忽然一片模糊，楼晋兮渐渐感觉到周遭的冰寒，还有一种莫名的桎梏感。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越来越模糊……
周遭一片静寂。
“如果能这般结束，那倒也好……”仿佛叹息一般的话语，幽幽咽咽，不知怎么的便进了楼晋兮的耳里。全身蓦然一震，楼晋兮忽然觉得心头一跳，眼不知怎么的，便湿了一片，闭着眼喃喃叫道：“江淮！”
待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只对上了颜凛那双担忧的眼。不知怎的，冰寒的眼底，便浮上了一层暖暖的笑意，楼晋兮极其认真地看着颜凛道：“我说过的，得友若此，岂敢赴死。”
“我知道。”颜凛笑着对楼晋兮重复道，“我知道。但是知道是一回事，但不担心，却是另一回事。”
“有这闲心，你还不如去担心你的莺莺燕燕。”瞥过脸，楼晋兮微微勾起了嘴角，一双皎洁的眼睛，带着笑意看着颜凛。
颜凛也笑着看着面前被月光掩映地有些不真实起来的楼晋兮，顿了顿，“你不一样。你和其他人是不同的。别人自有人会去担忧，又干我何事？”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是别人？”楼晋兮站起身来，走到了早先一眉跳窗出去的地方，抚了抚床沿上的凹痕，“一眉这究竟是用了几分的力气，这窗沿怎得都被踏得凹了下去。难不成真的是老了？”
“你和我自幼相识，怎么会是别人。而且你是我问剑山庄的常客，我颜凛的挚友……随便哪一点，你都不是别人。”颜凛笑了笑，走到了楼晋兮的身后，“一眉说老闷在一小屋子里，实在是无趣，对着我们这两个大男人则是无趣上的无趣。说是出去打探消息去了。”
“看来你颜庄主对着我十多年，心里早就厌烦至极了。怎么。我楼晋兮又不是蛮不讲理之人，你若是厌了，却不妨和我说说，我不来这问剑山庄做客便是！”一拂袖，却被颜凛拉住，笑着道，“若是晋兮你对我厌烦了倒不妨直说。若是拿我对你厌烦却隐忍不说之辞来搪塞，恐怕太不厚道了。你认识了我那么多年，难道还不了解我？”
“你……真是。”两人相视，惟有一场大笑。不过是说笑，怎么近些年来，越来越当起真来了呢？
却说这一眉用了轻功避开了守卫，便向着主院去了。白衣夜行，也只有这一眉干得，还干得这么明目张胆心安理得。
“哎呀，这葫芦里的酒可是喝完了，这送酒的人迟迟不来，还是我一眉自己去寻酒来喝为上上之策。”摸着腰间的酒葫芦，一眉喝下了酒葫芦里最后一口酒，才心痛地喊了一声，“哎，我的姚子雪曲啊！”脚下一踏，瞬间遂着酒香，到了一个清幽的小院。
这小院中心有假山奇诡，还有一汪水潭映月无声。小楼虽说并不奢华，却是精巧细腻，自有几分江南柔媚的味道。一眉摸了摸胡子，心下却道：这也没见过厨房是长这样的呀。哎，不管了，有酒，管他什么地方！
随即白衣一闪，到了那小楼的梁上。
一眉定睛一看，却见一人一身大红锦帕，头梳百花髻，金步摇在月光下微微泛着金光。耳垂白色玛瑙如意坠，鬓边还别了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纤长细腻的手指托着一个素白的杯盏，杯中略略泛红的酒液，传出熟悉的芬馥。手一倾，酒液尽数落地。
“呀！我的酒！”一眉心痛之余，却忽然觉得心头一寒。
晚风习习，树影婆娑，幽静的小院里却蓦然起了琴音，随着女子清雅的嗓音，低回婉转，如泣如诉……
“长相思，在长安。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之二十夜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