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13 ...
-
伊万·布拉金斯基独自靠在一棵树下，裹紧了身上的军服。米白色的围巾搭在身后，有些了无生气地低垂着。偶尔不堪重负的枝叶会抖落一点白色的积雪，“啪嗒”地落在他的身边。刚刚躲过一拨芬/兰游击队的袭扰，士兵们不敢再一次生火，于是便只能尽力忍耐着刺骨严寒。
然而不生火，就意味着很可能第二天醒来，就会发现几个已经粘在一起的尸体。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里甚至要比西/伯/利/亚的严寒更加恐怖。作为国家象征，伊万唯一可以欣慰一下的地方就是再冷他也不会被冻死，不过看着自己的小伙子们挤在一起瑟瑟发抖，心里可是比身体上还要难受。
这可是连伏特加都治愈不了的严寒。
曼/纳/海/姆那边传来的战情让整支队伍蒙上了些凝重的气氛——芬/兰方面有性能相当不错的反坦克枪，他们的坦克军损失惨重，又遭到小股部队袭击导致十分疲惫。
这样一来，原本必须要突破曼/纳/海/姆防线的计划就……
伊万的脸色有些阴沉。他拍拍积在身上的雪站起身来，凭借着良好的夜视力向几名士兵聚集的方向走去。“啊，布拉金斯基同志……”
“晚上好★~”
士兵不怎么习惯这位长官的说话方式，只好硬着头皮发问：“我们应该怎么对付那些反坦克枪？如果这里的部队也用这种枪的话，那我们的坦克就……”
“直接用水管把枪管敲扁就好啦。”伊万并没有停下脚步，轻松的语气让他身后的所有人都有些错愕。他慢慢地走向士兵们看不太清楚的林子里面，没有理会“布拉金斯基同志！那里可能会有游击队，很危险！”的提醒。
那里躺着两个年轻人——准确的说，是已经死去的年轻人。
一个太阳穴被精准地爆开（不得不说，那个游击队员极好的枪法让伊万也小小地吃了一惊），另一个上半身中了四五枪，在痛苦与抽搐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两个年轻人死亡的位置十分靠近，加上其中某个人临死前无意识的动作，让他们像是躺在一个帐篷里的战友。伊万的一只膝盖搭在冰冷的雪地上，用冻得有些麻木的双手将士兵松开的帽子戴好，又拍了拍手套上的雪，将它覆盖在其中一个人圆睁的眼睛上。
第二天，又将是一场辛苦的战斗。
到时候，他可能就来不及一一帮小伙子们戴好帽子，合上眼睛了。
尽管对于苏/联人来说，这是一个难熬的夜晚，然而对于提诺和他的人民，这却让他们看到了希望。滑雪小分队的作战十分成功，几乎所有的队员都完好无损地回到了芬军阵地。重新看到这些优秀的士兵让提诺的心情好了不少，他又露出那种不像个严苛军人的温暖笑颜。
虽然他的心脏依然很难受。
伊万险险地躲过了一颗从对面飞来的子弹，他的军服拉开一道不小的口子。他的身边又有一名士兵倒下，而现在的情况甚至不允许他接近士兵的尸体。
饥饿和严寒折磨着苏/联人的士兵，有的人甚至连操纵枪都有些困难，芬/兰士兵的身影从一个变成了两个，让许多第一次上战场的小伙子找不到方向。伊万甚至怀疑死去的士兵们的血都可以将他们所在的托/尔/瓦/湖染红。
没有列巴和伏特加，没有补给，没有有效的御寒措施，没有增援，什么都没有。
只有如同河流一般的鲜血在洁白无瑕的雪地里流淌。
芬/兰的士兵们将他的大军分割成好几块然后团团围住，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在防守中尽可能保住兵力，然后慢慢后撤。这还真不是他的风格。
枪声再一次响起，伊万身后的“扑通”一声淹没在了人们的惨叫和枪械的轰鸣之中。
从腹中传来的空虚感虽然不会影响他的身体，但却长久地折磨着他的精神。他已经尽可能将不多的口粮省下给那些急需能量的小伙子们，他们却还是一个接一个地死去。
不过，有一点伊万可以确定。那就是提诺也一定在遭受着不亚于自己的痛苦。
“快要过圣诞节了啊……”丁马克大大咧咧地将两只脚翘在了会议桌上，双手枕在脑后，形成了一个休息的姿态。一头向上翘起的金发始终是那么惹眼。偌大的会议室里，除了他，就只有一个面无表情，正在闭目养神的青年。
“没有提诺那家伙在，圣诞节的气氛也不那么浓厚了呢……”丁马克继续仰头看着天花板，无意识地抖动着身体。此时旁边戴着十字发卡的青年——诺威慢慢地抬起头来，一手托腮，脸上依然是那幅看起来有些难以接近的表情。
“说起来，除了阿冰和提诺以外，贝瓦尔德怎么也不在？”猛然想起这次的北/欧会议还缺了一个人，高个字青年十分严肃的脸就出现在丁马克的脑海里，“就算他担心提诺，会议也还是要参加的吧？”
诺威毫不留情地一掌拍上丁马克的脑袋：“你的记性到底有多差啊。贝瓦尔德家里有点事情【注一】，八成跟芬/兰那边的事也有点关系。”
“那我们……怎么办？”
“我的上司立场和贝瓦尔德差不多，不可能偏向任何一方。【注二】”诺威抱着手臂站了起来，走到丁马克的背后，“不过……”
诺威并没有注意到丁马克脸上难以隐藏的笑意：“不过，我们还有志愿军。”他大笑着回过头，“我们的志愿军加起来就有两千了。怎么样，一起么？”
紧接着，会议室里发出一声巨响。丁马克的脚还挂在会议室的桌子上，头却狠狠朝下敲上了木地板，他眼前几乎是一片漆黑，只能暂时维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刚才诺威一巴掌拍上了他的椅背，翘起的椅腿在地上一滑，他就整个头朝下载了下去。
不过，在眼前一片漆黑的当口，他听见了模糊不清的一个答复：“嗯。”
圣诞节快要到了。蹲在雪地上，努力地哈着气搓着双手的提诺这么想着。
以往的圣诞节，提诺经常会扮成圣诞老人的模样去给自己的人民们送礼物，当然几乎北/欧的其他人也都会得到一份美好的礼物，如果忽视它那奇怪名字的话。【注三】然而这是1939年的冬季，是1939年的圣诞节。
12月25日，他们扛着枪在警戒着苏军的下一波攻击。
圣诞节的钟声并没有给军队带来多少欢乐的气氛，当大洋彼岸的美/利/坚正挂着彩灯唱着歌烤着火鸡欢庆圣诞的时候，芬/兰人在全力抵抗敌人的侵略。也许他现在戴上一个红帽子就可以扮成圣诞老人，去激励一下士气。
开什么玩笑呢？有谁见过穿着军装还扛着步枪的圣诞老人？
提诺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边笑边摇头，又坐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0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