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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 78 章 ...

  •   到安平县时天仍未大亮,城门也才刚刚开启,两人下马慢慢沿路进去,还是梁玉先开口道:“说来你为何会出现在长亭外,还出手救我?”
      离鸿正扭头检视自己被雨水泡的有些发痛的左肩,淡淡道:“我原本要去云州,路过那里,听你说的话还算有几分见地,总不能看着你被歹人所害,怎么,你该不是嫌我多事吧?”
      梁玉有些讷讷的,半晌才道:“不……这次蒙你搭救,就当欠你个人情。”
      离鸿转头看向他:“如此,我有一事请教。”
      梁玉这时情绪有所缓和,点头道:“你说吧。”
      “你叔叔是不是叫做梁冲?”
      梁玉脸色微变:“你从何得知?”
      离鸿看了他一眼:“我曾随宗杨老前辈学过两年刀法,他临终前嘱托我去找个叫做梁冲的人,我不过猜度着,他既姓梁,又是天机门主的子嗣,想必是你的亲戚。”
      听他提起宗杨,梁玉磨了磨牙,压低声音道:“是,他就是我叔叔。”
      离鸿皱了皱眉:“这么说来就是他一直在背后控制武林盟,先是甘做朝廷鹰犬,而后又铲除那些不肯听命的门派,他做这些,难道都是为了对付风狼么?风狼虽然行事诡谲,却也并不至于要连根铲除才罢休的程度,他这样咄咄相逼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梁玉显得十分愤怒,“你何必明知故问,当年宗杨夺走天机门掌门夫人,此等奇耻大辱叫天机门多少年在武林中抬不起头来,这还不算,他把年幼的叔叔掳去,一去就是十六年,叔叔长成之后才偶然得知,他待之如父的人竟是他的大仇人。可惜他报仇不成,只断了仇人一臂,等回到天机门时,父母皆已不在,那时的掌门是他的堂兄,也就是我的父亲。父亲待他虽不薄,但哪里没几个嚼舌根的,背地里野种杂碎不知传得多难听,他一一忍了,这么多年苦心经营,也不过是为了报仇。”
      报仇?离鸿想起自己这些年背负血仇的痛苦,面色渐渐凝重了起来,过了片刻才道:“就算是要报仇,宗杨也已死了,他为何还不收手?”
      梁玉低下头道:“叔叔早已立誓,要把那杀父辱母的贼人和庇护贼人的邪魔歪道杀光,才算是不枉为人子,再无遗憾。”
      离鸿身躯一震,原来他因父母之仇恨透了宗杨,没想到此恨如此深重,竟连整个风狼都不愿放过,不由得大皱眉头:“他为了一己之仇,已带累了江湖各大门派,连全是弱女子的红袖帮也惨遭牵连,这些无辜之人的仇又要如何算,”他说到这,偏了偏头,“恐怕他的野心不止是报仇吧,不然为何要夺你的掌门令牌?”
      梁玉铁青了脸色,嘴唇也发起颤来:“这件事……”
      “你既是他侄儿,为何他手下的人都敢对你动手,”离鸿口无遮拦地道,“再说夺掌门令不就等于夺掌门之位么?”
      “住口!”这句话不知哪里激怒了他,梁玉骤然火起,伸手就向他击了一掌。
      离鸿毫无防备,这一下又来得突然,正击中他肩上伤处,伤口顿时崩裂,痛得他一惊,抬起手就还击了过去,那是一招两仪锁心掌,虽未吐什么内力,仍是把梁玉打得一个趔趄。梁玉对他怒目而视,似乎还想上前,却忽然听到一声呼唤:“小师叔。”
      只见十来个弟子从长街那一头急急忙忙奔了过来,看样子都是天机门的人,若是让他在弟子面前失了颜面倒是不妥,离鸿伸手拉了他一把,装作无事的样子,得到的回应却是一声冷哼。
      离鸿瞥向他身后:“既然你的弟子都来了,想必这里还算安全,我先告辞了。”他想了想,又道,“如果你们叔侄一心要铲除风狼,那往后我们就是对头了。”
      梁玉面色不善地刚要说话,他身后忽然想起个清亮的声音:“大哥哥?”
      离鸿怔怔看向那个窜出来的半大孩子,明明只是两年未见,洪天赐已长高了一大截,面容却还有些稚气,一把扑了上来抱住道:“真是你……离鸿大哥,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你。”
      “天赐,”离鸿也显得十分惊喜,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这几年一直在天机门?”
      “是,”洪天赐转头看向梁玉,“一直是小师叔照顾我,没想到他把你也带来了。”
      “我……”离鸿突然尴尬起来,“我正要告辞。”
      “为什么?”洪天赐显得大为失望,抬头看向离鸿,又露出惊讶的神色,“呀,你肩膀上有血,受伤了么?”
      梁玉似乎这才注意到他的伤处,不自在地干咳了一声。
      洪天赐一把拉了离鸿的手道:“跟我来,我们屋里有上好的金疮药。”
      离鸿连连摇头:“不了,我还急着赶路,这点小伤不碍事。”
      没等天赐开口,梁玉就在一旁道:“你急着去云州不就是为了帮风狼对抗武林盟么,”他低哼一声,“你放心,这段时日我们还不会去找他们的麻烦。”
      离鸿有些吃惊:“真的?”
      梁玉面色大窘,怒道:“我为什么要说谎?”
      “大哥哥,”天赐扯了扯离鸿的衣袖,小声道,“小师叔说的不是假话,我们之前的确要去围攻云州,但是前几天突然不必去了,召集来的各门派也散了呢。”
      离鸿狐疑地看着他们,这样突然取消筹谋已久的计划,看着倒更加可疑,梁玉知道他仍有防备,阴翳地看了前面大批弟子一眼,道:“去我那里,让天赐给你上些药。”
      他这是有事要向自己透露,离鸿会意,便不再多言,跟着他们去了落脚之处。这是安平县的一所广阔宅院,进了正屋之后,除了他二人,身边只有背着药箱的洪天赐。
      离鸿肩头的伤从刚刚裂开时就疼得厉害,解开衣服一看,更是血淋淋地吓人,天赐皱着小脸一边擦拭一边嘀咕道:“谁把你伤得这么厉害……”
      梁玉也微微皱了眉,有些犹豫:“是昨夜的那些人么?”
      离鸿摇头:“不,原本就有些旧伤,之前又挨了焰云二僧一下……”
      “焰云二僧?”梁玉奇道,“他们武功奇高,归隐多年,你是如何和他们交上手的?”
      “他们如今在摄政王府做护院,我去刺杀景盛时不巧碰上了。”离鸿毫不在意地道。
      “刺杀……”梁玉嘴唇抖了两抖,“你这疯子,要还是风狼的人也就算了,明明任了太虚宫掌门,还去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倘若惹出祸来岂不是带累了太虚宫么。”
      离鸿看他一眼:“太虚宫原本就因不肯听命朝廷差点被灭,不然朝廷又何须找上你叔叔,我若真杀了景盛,也算是还江湖一个清静。”眼见梁玉又倒抽了一口气,他才补充道,“我没杀他,你不用这么害怕,倒是你们,怎么突然停止围攻风狼,这也是你叔叔的命令?”
      梁玉一皱眉头,不知在犹豫什么,忽然道:“离鸿,你先回答我,你究竟是正是邪?”
      一旁替离鸿清理伤口的天赐立刻抬起脸:“小师叔,离鸿大哥是好人,当年若不是他我早被人害死了。”
      梁玉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紧紧盯着离鸿。
      离鸿摇头道:“我不知你说的正邪是什么意思,你们以为我相助太虚宫便是正,相助风狼便是邪么,在我心中这些人都是一样的,我做事向来只遵从自己心愿,你这问话,恕我不知如何回答。”
      “好吧,听你说的并非虚言,我也把实话告诉你,”梁玉轻声叹了口气,“我已有好些年没见过叔叔了,他为了报仇,多年在江湖上奔波忙碌,黑白两道都积攒了不小的势力。几月前在他筹划之下铲除了平东堂,而后进攻朔北堂时被你阻拦,未能成功。我们本想召集各门派,兵分两路将天南堂和风狼老巢一举剿灭,毕竟风狼之前暗助杨国公造反,朝廷也十分震怒。可是明明到了节骨眼上,叔叔却忽然传来停止行动的命令,我疑心他出了事,所以昨晚才被那帮人轻易骗出了城去。”
      他为何忽然住手,莫非是因为他发现宗杨已死了?离鸿想起封霞岭上被毁去的宗杨墓,心里一紧,那梁冲分明是余怒未消,大约还有别的图谋。
      “其实当年叔叔若没被掳走,现在掌门之位必是他的,那掌门令给他也不无不可,”梁玉紧紧皱着眉道,“只是他连面也不肯露,手下的人又那么无礼,未免太奇怪……”
      离鸿对他叔侄之间的恩怨兴趣不大,只是一心问道:“那若是他再传令继续动手,你们仍要召集人马杀去风狼?”
      梁玉正在沉思,被他打断显得有些不快:“平心而论,叔叔为了对付风狼做的那些事我也觉得有些过头,可想想风狼这么多年为了钱财草菅人命,你们那位狼主手段狠辣,若是能被铲除,才算是武林大幸。”
      “你!”离鸿蓦地涨红了脸,动起气来。
      “怎么,莫非你们狼主也是跟你一样,所犯杀孽都是别人诬陷栽赃的不成?”
      想想狼主确实杀了很多无辜之人,离鸿又十分丧气,低声道:“他杀了的人就如我杀的一样,我早已发过誓,希望能把他的杀孽都报应在我身上。”
      梁玉张大嘴巴呆呆看着他,半晌才道:“疯子。”他站起身,似乎十分不自在,期期艾艾了半天,又道,“若是要武林盟放过风狼,除非他们的狼主是……像你这样的家伙差不多。”
      离鸿奇怪地看着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却听得给他包扎伤口的天赐“咦”了一声:“这抓伤下的小伤口密密麻麻的,是被暗器伤了么?”
      离鸿看了一眼,点头道:“不错,叫什么星罗水华针的,这暗器好生奇怪,明明创口不大,却是半月都不能愈合。”
      “星罗水华针,”梁玉几步凑了上来,“你跟叔叔的手下交过手?”
      离鸿摇头道:“不曾,这是被风狼中人所伤,难道说这暗器与你叔叔有什么关联么?”
      “星罗水华针是叔叔手下一名巧匠所制,若是淬了毒更加凶险,射出的银针数量多且密,近身缠斗时任你武功再高也难以防备。”梁玉说完,低声道,“跟你交手的莫不是叔叔安插在风狼的人?”
      以白煞对狼主的忠心,着实不像是别的势力派来的眼线,离鸿轻轻摇了摇头,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你叔叔在风狼内部安插了不少人手么?”
      梁玉皱起眉毛:“这个我可不清楚,不过……我在里面也有一两个眼线。”
      “什么?”离鸿十分吃惊,回想起狼主身边的面孔,顿时觉得一个个都诡异阴险起来,“我还是动身回去一趟。”
      天赐忙拦住他:“你的伤口都溃烂了,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梁玉也道:“我都把话给你说到这份上了,怎么你还是不相信么?风狼这些天不会有麻烦,再说……”他看了离鸿肩膀一眼,“你昨夜救了我一次,我还打伤了你,就这么让你走了,我会于心不安。”
      离鸿怔怔看了他一眼,又看见天赐充满恳求的目光,心下不由得一软,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罢了,我在安平县还有事未了,就多留一日。”

      安平县这十年来破败了许多,胡府已是一片残垣颓景,隔壁的那间药铺却还在,离鸿在门外看见掌柜苍老的体态,几乎有些认不出来。
      “这位客官可是要抓药?”老掌柜发现了这个站在门外的年轻人。
      “我……”离鸿犹豫着走了进去,他有些记不清这老人的姓氏,含糊着道,“我是想……”
      老掌柜用浑浊的双眼打量了他片刻,忽然伸出老树皮一样的手抓住了他:“六……六子……小六子……”
      他竟认出了自己,离鸿十分吃惊,赶忙反手握住他的手:“是我。”
      老掌柜哆哆嗦嗦地从木柜后面走了出来:“这些年一直不知你下落如何……没想到,竟生的这么气派了,”他叹了一句,又流下泪来,“胡教头若泉下有知,也该安心了。”
      离鸿一听他提起师父,心里疼得厉害,鼻腔里酸涩极了:“老掌柜,请问师父师娘被葬在何处,我想去拜祭他们。”

      胡元臻夫妇的坟冢在西郊的墓地里,离鸿独自一人提了香烛黄纸和两坛酒来到坟前,沉默地跪了许久。脑中不断回响着方才老掌柜絮絮叨叨的言语,原来在自己逃出城后的第二日师父和师娘就被关押入狱,老掌柜受街坊所托,在行刑前一夜曾去牢中探望,受了一番恳切的嘱托。
      “胡教头是个好人,做了一辈子好事最后却落得这个下场,咱们谁都没想到,”老掌柜拭着泪道,“他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你,一直说那孩子年纪还小,又遭遇这样大的惨变,万一心中怨毒太深,执念太过,走上邪路可怎么办。他再三央求我说,若是你回来了,一定要好好照顾你,留作个小学徒就罢,不用习什么武,只要学门手艺,可保衣食无忧便好。最重要的是要心怀坦荡,不犯奸,不作恶,始终是那个乐天知命的小六子,那就再好不过了。”
      “师父。”离鸿把头埋在坟冢前的黄土里,泣不成声,“我这些年入了风狼,杀过不少人,但没做过一件对不起良心的事,没有给师父丢脸。”
      “离开安平县后我一直想学些本事,去建墨杀了景盛给你们报仇,可是我明明已见到了仇人,却没有杀他,”离鸿抚着墓碑,沙哑地道,“不管怎么说,就算杀了摄政王,搅得天下大乱,师父和师娘也回不来了。”
      “我如今已不叫做小六子了,改了名字叫做离鸿,是我……十分喜欢的人所取的名字,若是有机会,我想带他来拜祭你们,他做过很多恶,可是我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离鸿一提到那人,眉目间布满痛苦之色,过了许久才又向墓碑道,“太虚宫的元朔道长也已仙逝,他待我着实不错,你们生前有些误会,希望地下再相见能够一笑泯恩仇。”
      他举起其中一坛酒,撕开泥封,低声道:“师父,这是你最喜欢的长安酒,长夜安平,一醉千年,我敬你。”
      那酒醇厚浓烈,离鸿恍惚间只觉胡元臻就在眼前,与他交杯换盏,谈笑如昔,接着头痛欲裂,不知什么时候失去了意识。

      副都旗杆上的风狼大旗猎猎作响,有人站在高台上大声喊道:“把他带上来!”
      被反拧着双手拖出的人正是狼主,台下挤满了风狼众人,一眼望去,朔北天南那些熟悉的面孔都紧紧板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的人。一只手忽然伸到狼主面前把他面具摘了去,露出底下那张绝色面孔,只见他瞳眸涣散,头发也凌乱地散落在鬓边。
      “那是明月公子!是他害死了前狼主!”有人高叫了一声。
      “杀了他!杀了他!”数不清的人喊叫着,无数只大手伸向了他,把那个缥缈的身影撕裂成了碎片。

      “阿笙!”离鸿蓦地惊醒了,他惊慌地摸着额上的冷汗,心脏狂跳,可眼前只有和煦的日光,还有一张熟悉的小脸。
      “离鸿大哥,你醒了?”洪天赐呆呆地伸出手给他擦汗,“你昨夜醉醺醺的回来,跟你说什么你都不听,刚刚又大吼大叫,是不是做噩梦了?”
      意识到那只是个梦,离鸿心中稍稍轻松了些,摇头道:“我没事……”
      “对了,方才小师叔传话来说,从风狼那传来了一些消息,说不定你会有兴趣。”
      风狼的消息?离鸿心中有些发沉,从榻上坐了起来:“我这就去。”

      梁玉见了他,脸上微微有些喜色,道:“也算风狼气数已尽,我们不去动它,它自己就搅得一团乱了,你离开的当真及时,往后好好做太虚宫掌门,再不用管那里的闲事了。”
      离鸿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喏,”梁玉把一张薄薄的帛片递了过去,“这是今早刚收到的线报。”
      那薄而轻的窄长布条应当是系在鸽足上传来的,离鸿一展开,便觉得浑身的血都冻成了冰,牙齿格格作响,手臂更是抖得厉害。
      跟在他身后的洪天赐被他这副神色吓呆了,拽了拽梁玉的衣袖:“小师叔,到底是什么消息?”
      梁玉似乎也觉得离鸿的反应出乎意料,奇怪地盯了他一会,低头答道:“有人揭穿了风狼狼主的身份,似乎是他们前狼主姜腾的娈宠,还用毒计杀害了姜腾,他阴谋败露,武功又被废,按照风狼的规矩,似乎是打败他的那个人当了新狼主。”
      洪天赐怔怔听着,轻声道:“离鸿大哥对那个狼主好像不一般,他被打败之后到哪去了?”
      梁玉此时才察觉离鸿不对劲的原因,慢慢也变了脸色,喃喃道:“我以为他被赶出风狼会有所怀恨,原来他们仍有交情么?他……他被烧死了啊……”
      洪天赐一惊,只见离鸿此时已面如死灰一般,将那布条紧紧握住,不一会便只有灰烬从他指缝间落下。等他再抬起头,梁玉和洪天赐都吓了一跳,离鸿双眼间尽是血红杀气,脸色阴沉而可怕,连他腰间的离恨刀似乎也感知到了什么似的,轻微地鸣响了起来。
      “他怎会死,他不会死的……”这断断续续的言语像诅咒似的从离鸿齿间漏了出来,他身形微动,转眼间就跃出了屋子。
      梁玉赶忙追出:“喂,你去哪?”
      再无回应。

      即使离鸿如今武学修为皆已上乘,但那窄薄布条上寥寥数语却还是轻易把他击垮了,他仿佛被人扼紧了脖子,喘不过气来,不过走出几步便眼前一黑,仰天便倒。这一个跤摔得并不痛,倒使他稍稍回过神来,他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想到,阿笙武功奇高,即使自己和白煞都不在身边也不至于被人轻易击败,更何况风狼里还有南柯在。是了,南柯!离鸿心头一震,自从离开风狼后他们之间全无音讯,按说出了这么大的事,别人犹可,南柯是绝不会袖手旁观才是。
      他当下便赶到了云州,傍晚的火烧云映得云州城外一片血红,城门关得紧紧的,连一个值班放哨的人都没有。离鸿在城外长长嗥叫了一声,门内全无回应,他心中焦急,不肯再等,提起气几步攀上城墙,而后跃了进去。
      城内十分寂静,空荡荡的,一点人声都不见,若说是天南堂的人都出城去也就罢了,怎么连做粗活的仆役们都消失了,这简直是一座空城。离鸿心中奇怪,向城内刚走了两步,忽觉不妥,只听半空中传来一声破风之响,一张大网兜头盖脸地向他罩了下来。这袭击来得突然,他又正是惶然的时候,不留神便被那网裹住,触手处并非普通麻网,而是金丝铁线所编织而成,紧接着黑暗中涌出一伙人来,领头的那个尖声尖气的:“我们兄弟等尊驾半天了。”
      离鸿低声道:“等我?”
      “嘿嘿,尊驾明明已被逐出风狼,为何还要来云州?主人可不喜欢你这样碍事的人。”
      风狼众从来只称狼主,不会称作主人,他口称主人,倒像是那个梁冲的手下,离鸿脑中电光火石间明白了过来,冷声道:“你们是梁冲的人?刚刚夺得狼主之位的莫非是他?”
      那领头之人静了静,而后又笑:“尊驾已是将死之人,问这么多做什么?”说话间几人同时拔剑,直向网中刺来,眼看就要把离鸿扎成一只刺猬,只听“呲啦”一声脆响,那金铁丝线编织的大网被离恨刀裁成两半,离鸿猛然跃上半空,而后直扑而下,刀光一闪便削去了最近那人的头颅。那几人微有些吃惊,窃窃私语道:“主人说此人身负焚心诀,武功深不可测,果然不能轻视。”他们虽这样说着,却好似并不惧怕离鸿,一掀袍袖,从底下露出黑洞洞几管铜柱,柱头却是空心,向着离鸿便射出十来股水箭来。
      离鸿微微一惊,虽不知那水箭的底细,却也能猜出是极其阴毒之物,袍袖一掀便向后跃开数尺,饶是如此,衣襟上仍然溅上几滴,衣料登时腐烂,可见其剧毒。他武功虽高,但毕竟是肉身凡胎,这帮人带着这样的阴毒暗器,只要稍不留神就会命丧他手,心中不由得生了些惧意。那些人看出他的犹豫,愈发没了顾忌,将那几管铜柱直指向他,狞笑道:“大名鼎鼎的离蟾宫,如今的太虚掌门,就要死在咱们几个无名小卒的手下了,不知作何感想?”
      离鸿猛地握紧了手中刀柄,一手逐影刀使出,如同一把锋利的巨伞罩在面前,将射来的一股股毒液挡了开去,这手功夫虽然精妙,却支撑不了多久,只见那帮人将射完毒液的铜管丢开,又拿出了一批,眼看已是无力再挡,正在绝境之时,头顶不知落下个什么东西,猛地在那帮人面前绽开一大股青烟,就在视线阻隔的一瞬间,离鸿被一左一右挟起,转眼间带离了云州城。

      这两个突然出手相助的人轻功都是一等一的好,一路上挟着离鸿飞快奔走,却始终沉默不语,等绕过一座山谷后,其中一个才开口道:“就到了。”

      很快黑夜里一座庞大的山庄映入眼帘,两人叩开了门,而后毕恭毕敬地请了离鸿进去,里间等着他的那个男人背影高大挺拔,一身锦衣华服。
      “你是……”离鸿看见男人转过身来那冷冰冰的眉眼,微有些惊讶,“杨大少?”
      杨卓阴沉地看着他,许久才叹了口气:“终于把你给找来了。”
      离鸿觉得奇怪,拧起眉毛道:“不知杨大少为何寻我,若是为了你家谋反大业那可就敬谢不敏了,我眼下还有要事,告辞。”
      杨卓脑门上顿时青筋凸起,咬着牙道:“南柯你也不见么?”
      离鸿收了脚步,惊疑不定地看向他:“南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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