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九天》酒瑟

6、沧海亦是曾经矣（一）

　　君山，平安酒馆。
　　自从骆芜桑离开后，凌逐风，一直徘徊在君山附近。
　　是夜。
　　“师兄，有什么打算？”清越和凌逐风俩师兄妹坐在酒馆的小庭院里，任凭醇烈的美酒四溢，却不动其分毫。清越早已熟悉一切，这个是凌逐风多年的习惯——只因，喝酒误事。
　　“等。”凌逐风冷冷道。
　　等着骆芜桑悄无声息地死去。
　　“这样……好吗？骆家那边怎么交代？”清越有那么一丝担忧。
　　“骆啸天既然敢让她碰两仪剑，会有什么结局，他比谁都清楚。”
　　“呵呵。”清越失笑，“师兄，说来说去，你就是过不去心里那个坎。”真难得，看见永远理智的师兄也有赌气的时候，她的心情骤然变得很好。
　　“我有什么坎过不去。”也许连凌逐风自己都没有发觉，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扬起的那种自信，和骆芜桑的竟是那么的如出一辙。
　　这个天下也只有清越一人敢这么毫无顾忌的和他说话了吧，“我猜你是在赌气，想想师兄你找了这么多年的两仪剑，几乎把江湖上用剑的女侠全部都找遍的了也找不到，没想打要找的偏偏是最不可能的那个。你觉得你被骆家的家规、骆家的威望戏弄了，对吧？”
　　“……”清越一下子长长一番话噎得凌逐风无话可说——是这样吗？
　　“你多想了，没的事。”即便如此，还是典型的凌逐风式的回答，冷冰冰，硬邦邦。
　　口是心非，清越在心里念道。
　　夜深了，凌逐风忽然觉得倦怠了，想回去歇下，刚提步，又转身对清越说：“明天一早我就走，战缨骑今日会回来复命，你留意一下。”
　　“好。”口上顺从的应道，但是清越更有兴趣的是，究竟是什么事情竟然让师兄动用从不轻易用战缨骑。
　　接下来，凌逐风，是该到修乐商州走一趟了。

　　转廊腰，辞水榭，绕朱阁，一个褚王宫，精致典雅还是算的上的。撑着一套繁复的仕女装束，头上的玉饰叮当作响。这日子虽是冬日里难得暖阳，骆芜桑的步子也是不紧不慢的走着，似乎一切都很自然。但是跟在她身后的小影却是明显的感觉到，这是骆芜桑生气的前兆。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
　　“红尘点踏旌旗明，战鼓雷鸣。”特属年轻男子清雅干净的声音。
　　“红尘点踏旌旗明，战鼓雷鸣。”而后是孩子咿呀学语稚嫩的声音，骆芜桑一听便知是褚缙岚。
　　“流水逝，湿青巾。”年轻男子教得甚是细心。
　　“流水逝，湿青巾。”褚缙岚也学得很用心。
　　“的卢青峰岂留情？”
　　“的卢青峰岂留情？”
　　“这便是‘山河令’的上阕，殿下可记住了？”待到上阕暂罢，这清雅的男子耐心地问了问褚缙岚。骆芜桑走进了才看到那男子仅仅着了一袭简单的白布长袍，白璧如素。眼眸清澈却不乏幽深，在冬日的暖阳下，竟似为这浊世中的一缕清魂镶上了金边，神圣不可亵渎的样子。腰间一抹小刃的蓝莹辉泽，又为其附上了一层飘渺。
　　“这是姬相公子，也是岚殿下的老师，姬恒公子。”小影在骆芜桑耳边轻声道。
　　许是听到了小影的声音，姬恒才注意到骆芜桑二人，“姑姑。”褚缙岚一看是骆芜桑，便似上次那样一头扑进她的怀里，芜桑本人却汗颜了，这娃怎么这么粘啊。
　　“臣姬恒见过三公主。”姬恒不过是卷着古籍，作揖抱拳微微一礼，却是毫无瑕疵。
　　“不必拘礼。”骆芜桑却按下心头的怒气想着，这老谋深算的姬修怎地有这样一个温润的儿子，有意思。
　　姬恒客气地谢过之后，低眉沉思，身为公主，眼前这个女子，无疑是优秀的。然而这样的女子会安于四位宫墙？
　　看到姬恒的出神，褚缙岚纳闷道：“师傅，你在想什么呀？”
　　“没什么，不过是在想殿下何时来把‘山河令’下阕学完。”姬恒回答的煞有其事。
　　山河令？“青荇为玉兰谱情，箜篌浅吟。千山过，待冰心。白衣苍狗续华音。”下阕自然而然的从骆芜桑口中流出。
　　“正是这首小令。亓沨凌王文可赋词吟诵，武能定国安邦。固一世之雄也！”姬恒言谈间丝丝渗透着怅然的感叹，及英雄相惜的敬畏。“云帝有此胞弟何愁天下！”
　　“亓云凌？是吗？”骆芜桑不明不白的说道。她是在亓沨江州长大的，自然比谁都清楚那个是人们口中的战神。
　　“葵酉五年，亓沨凌王作下这首山河令后，引得天下才子倾叹，之后再也无人敢再赋‘山河令’了。”褚缙岚献宝一样有模有样的说道。
　　“那岚殿下可要好好的学啊。”小影附和道。
　　“哦。”褚缙岚应是应下了，却支支吾吾的，“我若是——若是学会了——影姑姑——能不能给我做水晶糕点吃啊？”说到最后，几乎连声音都没有了。
　　一想到影姑姑的水晶糕点，软软的，糯糯的，白白的，嫩嫩的，看看就让人流口水。
　　小影好笑道：“若是殿下学会了，影姑姑当然会做了。”
　　闻言，褚缙岚顿时雨过天晴。
　　“殿下，随臣去前面暖阁吧，那儿清静，如何？”姬恒细心地蹲下来和褚缙岚平视，商量道。
　　“好。”褚缙岚又回过头和骆芜桑告别后才随姬恒前往暖阁。
　　看着褚缙岚和姬恒二人走得老远了，骆芜桑这才稍稍放开收的很好的怒气，继续向雍藻宫走去，身为褚姜的公主，每日向雍藻宫中的褚后问安是她不可推卸的任务。这倒是骆芜桑所能容忍的，最不可忍受的是每日都要换上这么一身“戏服”！
　　小影岂会不知芜桑，从早上便笑意盈盈到现在了。
　　不一会儿，眼前便是正红朱漆大门，悬着朱红金丝梨木匾额，遒劲有力地题着三个大字——雍藻宫。骆芜桑却驻足不前了。她的一身功力在下山的时候被骆扬尽数封了起来，但是有些事凭借武者天生的敏锐便可感知。比如现在听到雍藻宫中的对话：
　　“今日，有王的消息吗？”是褚后的声音，忧虑中怀着不安。
　　“回王后，还没。”这应是褚后的贴身女官——绿依。
　　“王还不知道彦卿被彦澄接回来的事。万一让王知道……”
　　“王后，不会的，毕竟虎毒不食子！”
　　“你们不会明白的，本宫和王几十年的夫妻，岂会不知。本宫可怜的女儿。”此时幽咽声音中竟然带着哭腔了。
　　宫外的骆芜桑轻轻勾唇，略显讽刺，轻微的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眼底尽是清冷。小影只能在一旁静静的看着骆芜桑，无能为力！
　　继续听下去——
　　“娘娘，别绣了伤眼睛。”
　　“不碍事，孩子们都长大了，也许过些日子就用的上了。”到这时，声音中又有了天伦可触的满足。
　　“娘娘，殿下还小着呢，都已经做奶奶了还如此心急。”
　　褚后不语，自然骆芜桑也就什么都没有听见。可她没有看见的是褚后摇摇头后不置可否的涩笑。
　　……
　　再听下去也无意，骆芜桑提步进去了。

作者有话说

　　文中提到的《山河令》，是本人自创的词牌，词也是本人自己写的，呵呵，看官凑合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