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归何处》莫逗墨豆

3、第三章

　　三年了，藏书阁里的书洛晨也看了大半，想知道的也知道了。更让洛晨惊讶的是自己比前世的记忆好了很多。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这算是把我撇到一个不知名空间的奖赏吗？洛晨在自嘲着。
　　从藏书阁出来，洛晨却意外的看见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站在藏书阁前。刹那间，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包围了她。那男孩一身黑色长袍，腰系金色腰带，头上金色抹额，一头乌黑的长发松松的束在身后，异常平静的外表下散发着混然天成的王者之气。此时他也发现了洛晨，他的表情似乎有些惊喜。
　　“你是谁？”洛晨走到男孩面前抬头看他，他摇了摇头。不知道自己是谁，还是不想回答？看上去可能是王府里的哪位王子了。洛晨心里叹息，算了，还是不要和这府上其他人有所瓜葛。洛晨没有再理会这男孩向倚云苑走去。那男孩竟紧随在她身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跟着。
　　“你从哪里来？”洛晨只好停下脚步。他依然摇了摇头。“你认识我吗？”他犹豫了一下，面露迷茫之色，然后又摇了摇头。“那你跟着我干什么？”洛晨看着这奇怪的男孩。他竟然一笑：“不知道。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我只知道有人告诉我要出来找一个人。我想这个人应该是你。”“我？为什么？找到我又怎么样？”“找到你，跟着你。好象就是这样。”他觉得一切都理所应当。洛晨则觉得一切都不可思异。
　　洛晨看着他：“你真的要跟着我吗？”他点了点头。
　　此时洛晨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既然你要跟着我，那你要发誓。”“好。”他回答得很爽快。洛晨将自己的右手置于他的右手上，左手抚在心口：“要用你的心来起誓。跟着我念，与我盟誓。”他依旧点了点头，也将左手抚在心口。
　　“以吾之心与汝盟誓，天地为证日月为鉴，今生今世追随汝身，不离不弃如影随行。”
　　“以吾之心与汝盟誓，天地为证日月为鉴，今生今世追随汝身，不离不弃如影随行。”
　　洛晨忽然感觉与他相抵的两手之间忽然涌起一阵暖流，久久回荡。这就是盟约吗？原来在这个世间誓言是会盟定的，有约束的。呵，洛晨觉得也许在这个世间，自己可以过得不凡一些。收回手的那一瞬间，洛晨看见男孩手掌上短短的生命线。原来如此，那种熟悉的感觉是因为这吗？
　　“从今后我是你的主子，你是我的影子。我叫你一郎。”洛晨看着那男孩。
　　“主子。”他不卑不亢地叫了一声，俊朗的面容上带着坚定。
　　带着一郎回到倚云苑，子阳和丽娘都吃惊地看着那男孩。“丽娘，从今后，他是我的影子，我到哪儿，他到哪儿。他叫一郎。”洛晨没多作解释。“是。”丽娘也没有多问。
　　洛晨站在承露阁向下望去，又到了丁香花开的季节。一簇簇洁白的小花开满枝头，轻风拂过，阵阵花雨撒向院中。一郎正在练剑。一年来他长高了很多，漆黑的眼中隐着一丝霸气。看着一郎洛晨有些无奈，算来自己也有六七岁了，为何这身形还似四五岁一般又瘦又小，就连一郎都可以将自己抱来抱去的。难道说自己先天不足吗？
　　绝少听见一郎开口说话，十几岁的孩子沉稳的却象百岁。他是一个迷，从何处来，以何为生，他从来都不提，洛晨也懒得问了。似乎走到一起都是命中注定。听子阳说，一郎所练的剑法不象龙越的功夫，所以一郎可能是从其他国家来的。洛晨喜欢在看书之余看他练剑，着一身黑袍的清瘦身影与三尺寒剑化为一体，穿梭于丁香花雨中如游龙戏水般轻灵飘逸。
　　丽娘与子阳在院子的一角正在说着什么，还不时的往承露阁上看两眼。他二人应该有事。洛晨从承露阁上沿梯而下。倚云苑、承露阁，哼，从名字上已经预示了景王和云儿爱情的短暂吧。
　　丽娘看洛晨下来便迎了上前，“主子，品香居这两日来了个少年，子阳想你去看一下。”
　　“品香居？”洛晨迟疑地看着丽娘，品香居是什么东西？
　　丽娘脸色有些悲痛。“不记得了，原以为哪天说不定会忽然想起来，果然还是逃脱不了。”她喃喃自语道，脸上笑着，泪水却从眼中滚落。
　　“丽娘，你失态了。”子阳神色虽然悲伤可还算镇静，“主子，丽娘没事。还是请主子和我去一趟品香居吧，路上我在和你细说。”一郎也收了剑立在一侧。洛晨看了一眼丽娘，她有太多的秘密。
　　“如何出倚云苑？”洛晨问子阳，“景王爷不是把倚云苑封了吗？”
　　“走吧，这么多年了，他们早就对这里不闻不问了。”
　　子阳将洛晨置于肩上，一郎跟在一旁，一行三人就这样出了倚云苑。倚云苑是独门小院，在王府西边。出门向东行大概三里多路便到了京州闹市。品香居是处于闹市之中的一家酒楼，被称作京州第一品，是云儿嫁给景王后进京时办下的第一座产业。除品香居外云儿在京州还有一家叫试茗斋的茶馆，一家叫百花苑的教坊。教坊？洛晨心想应该是青楼吧。这位未曾谋面的母亲似乎给洛晨留下了很多有趣的东西啊。
　　长这么大第一次出门，洛晨也满心新奇。京州竟是一座江南水乡，亭台楼阁皆依河而建，沿河两岸烟柳笼罩，人在桥上行，船从桥下过，摇橹的船娘唱着柔柔的歌。京州很热闹，南来北往的商户都聚集于此。洛晨好奇地四下张望。龙越民风开放，女子们穿着大胆，初春时节还有着寒意，可她们厚重的披帛下已隐隐露着□□。一郎好象很受女孩子欢迎，一路上总有些少女含着羞跑过来向他身上丢花。看着他一脸的严肃，惹得洛晨大笑了起来。一郎略含怒意的瞪着她。
　　“子阳，她们为何往一郎身上丢花？”洛晨故意问着子阳。子阳笑答道：“她们是在向一郎示爱呀。”“噢。”洛晨好象恍然大悟，“那一郎要如何回应呢？”“一郎如果喜欢其中一个就把她的花带回到她头上就可以了。”子阳也去逗一郎。洛晨和子阳一路上就不停的打趣着一郎，可他铁青着脸就是一言不发。
　　说闹着就到了品香居，子阳并没有从正门进去，而是走旁边的角门进入酒楼后面的院子。院中站了一个少年和一位老者。看见那少年洛晨便知道子阳一定要她来的用意了。那少年比一郎年长一些，有十五六岁，笑眉笑眼笑模样，着一身白色长袍，系银色腰带，银色抹额，于身后松松地束着头发，腰上别了个黑框白珠的算盘。与洛晨一样的装束！是一样的，与一郎一样，那种在心里骤然而起的温暖，一种异样的熟悉感。洛晨看向子阳，子阳对她微微点头。
　　那少年一心都在老者身上，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出现。他正一团和气的劝着那老者：“老伯，您这儿要用人吗？我跑堂、买办、管事儿、算账都没问题。有什么事儿您尽管叫我去做。你留我几日了，让我在您这白吃白住的多不好意思。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嘛。”
　　那老者似乎已经被他缠得有些不耐烦了：“这位小哥，你别急，并不是我要留你在这，是我家小主人要见你。见过了就知道了。”
　　“刘伯。”子阳轻唤一声帮老者解了围。刘伯一见洛晨，写满了皱纹的脸上满是激动，三步并做两步地走了过来，：“这位就是小主人了？初次相见，老刘给您见礼了。”说完刘伯便长揖在地。“子阳。”洛晨忙叫了一声子阳，子阳会意将她放在地上。她扶起刘伯向他还礼，刘伯老泪纵横地看着洛晨：“夫人去了这些年，小主人受苦了。”洛晨冲他微笑：“我并没有吃什么苦，子阳和丽娘把我照顾得很好，刘伯不必介怀。”“看小主人如此懂事，夫人在天之灵必定安慰。”刘伯用衣袖试去眼泪。洛晨心中一凛，以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讲，自己似乎太早熟了。
　　这时子阳打断刘伯说道：“主子还没吃中饭，您看着先安排安排。”刘伯听说小主人还没吃饭忙连声应着向前院走去。洛晨暗自松了口气看了一眼子阳。
　　“我们认识？”那少年似乎刚刚从初见洛晨的震惊中清醒过来。
　　“我不知道。”洛晨倚在院中的石凳旁看着他。
　　“你哪里象个孩子。”他笑着坐下来。
　　“我既是个孩子，也不是个孩子。”洛晨冲他微笑。
　　“你到底是谁？”他敛了笑，盯着她。
　　“我不知道我是谁，我也想知道我是谁。”她坦然地看着他。
　　“很奇怪，看见你我觉得象是看到了一个我很亲的亲人。”他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
　　“你叫什么？家居何处？是与家人一起，还是孤身在此？”看来他与一郎不同，似乎可以探出身世。
　　那少年落落大方，没有丝毫隐瞒。他姓雷名锐，家居鹤州，雷家在鹤州算是豪门大户。他却是雷家难容之人。他母亲原是雷家一名婢女，被雷父看中收纳为妾，生下雷锐，可惜却是薄命之人，雷锐七岁那年过了身。雷锐天生是经商奇材，雷父甚是看重，所以不被家中兄弟相容。两年前雷父意外过世，年少的雷锐也被赶出家门。这两年他都在外流浪，帮人打散工，从西一路东行到了京州。
　　听了他的身世，洛晨不知道做何感想。也是可怜短命人吗？“伸手来看。”洛晨想一探究竟。他依言将右手伸到洛晨面前。看到他的手掌让洛晨愣了。没有掌纹？没有掌纹！他竟然没有掌纹！洛晨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不相信人可以没有掌纹，可那光洁如玉的手，一丝纹路都没有。一个特别的人，洛晨心中暗叹。
　　“我可以做你的影子吗？”知道洛晨和一郎的关系之后，他竟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为什么？”洛晨问道。“我这两年来居无定所，今天看到你总觉得我们似乎有缘。如果可以跟随也没什么不好。”他回答的有些随意。
　　“你愿意和我盟誓吗？”好吧，如果你是特别的，那就和我们一起吧，洛晨对他伸出手。雷锐伸出右手与她右手相抵，左手抚心，朗朗宣誓：“以吾之心与汝盟誓，天地为证日月为鉴，今生今世追随汝身，不离不弃如影随行。誓成！”“从今之后我是你的主子，你是我的影子。我叫你二郎。”洛晨看着雷锐。
　　盟誓之后，雷锐的手掌之上渐渐地显出纹路，洛晨吃惊地看着那慢慢现形的掌纹。不同，与自己和一郎的不同！他那断断续续的掌纹看着诡异。“为什么会这样？”雷锐也觉得不可理解。“一个人的掌纹代表了一个人的命运，你是个没有命运的人，今天起你的命运是我给的。”洛晨定定地看着那不可思议的掌纹回答道。
　　“会武功吗？”洛晨问他。“会。”“如何？”“勉强自保。”虽说勉强，可他答的自信。
　　“一郎。”洛晨话音刚落，一郎已挺剑而出。他反应迅速，抽出腰间算盘阻挡一郎的剑，剑击在算盘上发出叮当悦耳的声响。子阳护住洛晨。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小小的院落里纠缠，洛晨看不出他二人谁更占上风，只听得耳边传来的叮当声。她去看子阳，子阳对她轻轻点头，这么说他二人应该是旗鼓相当了。
　　只是试探，所以他二人并不恋战。十几招过后，一郎便退回到洛晨身边。二郎则满面笑容：“了不得，了不得，看你不过十二三岁，武功倒是不差。”“你也不错。”一郎没什么表情地回答道。“呀，还真是冷漠呢。”二郎依旧的好笑容。一冷一热，两个极端，有趣。洛晨的嘴角也微微上扬。
　　“小主人，饭菜都准备好了。楼上雅座里请吧。”适时的刘伯从前院走了出来。他们几个人跟在他后面绕过游廊上了酒楼的雅间。是个不错的地方，与洛晨想象中的不同，本以为只是一间小小的临街酒楼，可更象是一家大客栈。后院都是客房，还有两个独立小院，可能就是天字一号和天字二号吧。前院是酒楼，两层高的主楼，一楼是大堂，二楼被隔成了很多小间的雅座。他们在一间可以看到街景的小间里坐了下来。
　　菜已经上了桌，五个菜，四碗饭。菜虽不多，可异常的精致。“许久都没下过厨了，小主人试试味道。”刘伯竟有几分羞涩。“是刘伯做的呀，看着都这么精致，一定很好吃。刘伯有没有吃饭，不如一起吃吧。”洛晨对他微笑，是个可爱的人哪。“吃了吃了。您几位慢用吧。我先忙着去了，有事儿再叫我。”说完刘伯就退了出去。
　　“让我看看你的算盘。”刘伯刚出去，子阳忽然开了声。二郎一愣，不过还是把算盘递了过来。洛晨好奇地看着子阳，不明白他的用意。只见他小心的接过二郎的算盘仔细的研究起来。“难得。”看了半天，子阳一脸羡慕的把算盘递给了洛晨。“怎么了？”洛晨接过算盘忍不住问道。“主子，这算盘是用望月七星石做成的。在江湖上这么久，还是我第二次见过这种东西。”子阳见她不明，便解释给她听。“望月七星石？”这个名字在哪里见过？是了，去年看过的一本地质书上。当时看的时候也曾在想这是一种什么东西。洛晨低头看手中算盘，的确难得，无论是黑框还是白珠都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质感，仿佛有液体在里流动，抚摸上去冰冷光滑。说实话，这更象是一件玉制品，可是它却是地地道道的金属制品。
　　洛晨转手将算盘还给二郎：“这件兵器跟了你很久？”“没多久，得了也不过两年的事儿。”二郎接过算盘还是随意地往腰间一别。看来，二郎是有故事的。“是件好东西。”子阳似乎还意犹未尽。
　　洛晨看着一郎和二郎，都是自己的影子吗？什么人会有两个影子。不过好象也不错，至少倚云苑里开始有了生气，热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