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正（女尊）》华山云

17、一刻感伤

　　言笑晏晏，笙歌伴舞，灯火辉煌，在寂静的夜里显得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然而，这却就是青楼里的正常生活。

　　文若然伫立良久，最后深吸一口气，握紧双拳，双脚沉重地一步步向前方迈去。纵然是龙潭虎穴，也须闯上一闯。

　　本以为需要一些刀剑相向口舌之争的，没想到迎接他的却是鸨爹爹和那位红衣女子的笑脸，而那个凶神恶煞无缘无故总想致他于死地的黑衣女子全然不见。文若然按捺住内心的疑惑，下巴一扬，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你爷爷我回来了。废话不多说，仍然是那一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追月公子说哪里话。”鸨爹爹忙过来引着路，陪笑着说：“公子不声不响出了门，我们都担心着你的安全呢。”

　　“担心我的安全？”上扬的语气，文若然斜着眼睛瞥了红灼一眼。

　　“公子误会了，我红灼可从未对公子有所不敬。”

　　“那……她呢？”从文若然游离的目光以及问话的语气中都可以推断出那个她指的是墨影：“告诉她，本公子随时恭候。”想起墨影那阴森的寒气，文若然心中一凛，却不动声色地撇撇嘴，指指自己的头：“这颗脑袋就在这里等着随时奉上。”

　　“她暂时……来不了。公子放心。”红灼的语气开始变得不大客气，毕竟眼前这个人是陌生人，而正在受罚的墨影却是自己的战友。她盯着文若然，心道你可以说话再刻薄一点儿。

　　“怎么，你不服？”挑起别人的怒气向来是文若然最乐意做的事情。

　　“……不敢。”红灼退后一步，紧握住宝剑的手忍了又忍最终松开。

　　“不敢。”文若然眯起双眼笑了起来：“不敢，呵呵。”他不再多言，转身随着鸨爹爹就走。

　　盯着文若然远去的背影，红灼咬了咬牙。主子，对不起，连我，也开始怀疑他到底适不适合您了。

　　推开房间的门，一如当日的豪华气派外加精致奢美。整个房间由于开着很大的窗户，因此显得格外明亮。文若然快速走进去，在里面匆匆晃悠了一圈后又出来，瞪大眼睛紧盯着鸨爹爹，脸上的表情似能杀人。

　　“怎……怎么了？”鸨爹爹后退一步，有些惊慌。

　　“若惜呢，我弟弟呢？”文若然紧逼一步，磨牙问道。

　　“哦，你是说，那个前几天来的男孩？”知道了情况之后镇定下来的鸨爹爹喘了一口气，平定了情绪，笑着说道：“公子放心，令弟是绝对不会有事的。”

　　“她在哪里？”文若然不依不饶地问着，周身的空气温度骤降。

　　“他……”鸨爹爹收敛了笑容，后退几步：“奉劝公子还是不要多问的好。”怎么说墨影也跟着主子好久了，而文若然不过是主子最近感兴趣罢了，不一定持久。所以两者相权的话，墨影的所作所为，自然容不得她们来置喙，即便是她们的新主子文若然也不可以。

　　“你们敢动他一根毫毛试试。”文若然冷然说道，然而话语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太没有底气。

　　鸨爹爹沉默着低下头，显然不准备再说什么。

　　“你……”文若然抬了抬手，最终无力垂下。即使生再大的气，他又能怎么样？杀了眼前这个人吗？文若惜还在人家手里……终究是自己不好，明明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来保护他，却还自作聪明地安排起来。文若然闭了闭眼，然后使劲地把鸨爹爹推出门去，随即，背靠着梁柱无力滑下。

　　终于有一个流着同样血液的骨肉亲人愿意和他一起走，可是，他却亲手把他送上绝路。他靠着冰冷柱子的头转了一转，将目光洒向窗外。月亮慢慢爬上高空，照射出彻骨冰寒的白光，像冰，像雪，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命运之神没有遗忘他，而是彻彻底底地在折磨他，折磨他的一切。

　　垂头望着膝盖上的伤疤，那里的伤口随着他跌落在地的动作又开始开裂，血珠一粒粒从每一个缝隙探出脑袋，然后顺着白皙的腿上滑下，落在软软的地毯上，没有一丝丝的声响。

　　他是彻彻底底的孤家寡人啊！

　　他在自责。若是当初，若是当初愿意代替若惜嫁给太女，是否结局会不太一样？他摇摇头。多么强烈的讽刺啊，自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在自作聪明，自以为可以将一切玩弄于鼓掌，自以为可以自我保护得很好，自以为可以保护一个弱小的弟弟。然而谁能料想，最终，一切都难逃残酷的命运。苦笑着，嘴角拼命地上扬，可是一双漂亮的凤眼却无论如何再也无法弯成月牙状。

　　冷清的白光爬上窗棂，慢慢地向整个屋子扩散，最终将文若然完完全全地笼罩住。

　　夜深了吗？他转头望了窗外一眼，斑驳的树影随风摆动，蛙鸣声声。除此之外，万籁俱寂。

　　可是他，却没有一丝半点的睡意。

　　树影忽然间动得剧烈，一阵狂风吹开了窗户。文若然猛然站起，跑过去，用拼了死命地把窗户关上，然后迅速歪倒在床上抓起被子将自己掩盖得结结实实。

　　文若然在被窝里自我嫌弃：该死，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

　　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然后一双脚跨了进来。

　　“文若然？”

　　声音不算清冷，也不算热烈，既不像那个黑衣，也不像那个红衣。文若然蒙着头缩在被窝里判断，这个，应该是她们的头头来了，也就是包下自己的那个人。否则，她没有这么容易走进来。

　　“睡了？”

　　文若然暗自点头，两腿拼命地往墙壁上蹭着。可是，蹭得太过厉害，在光滑的墙壁上打了个滑，嗖的一下子就伸到了被窝外面去。

　　尽管文若然迅速地再次把腿缩回去，可他的动作却快不过来者的目光。

　　“你真的受伤了？”声音越来越近。

　　文若然紧抓着被子，蒙住脑袋一声不吭。装睡。在敌暗我明之时，还是不要正面和对方打交道的好。不过，待我摸清了底细之后……哼哼。文若然暗自在心中打着算盘。

　　突然，一只手隔着被子抚摸上他的脊背。文若然浑身一僵，随即咬紧牙关，拼了命地不发出一丝丝的声响。

　　手在被子上摸来摸去，弄得文若然身上不断发痒。他咬着唇忍着让自己尽量不要动弹，在心里拼命咒骂着。难道这个包下自己的女子，今夜就要来“办事”了不成？不过，既然拿了人家的钱，服侍人家也是应该的。文若然想了想，觉得还是顺其自然的好。如果这女子始终不依不饶的话，那他干脆就献身。反正……名声已经臭到不能再臭，不用太在意那个什么什么的第一次。

　　手顺着他的脊背慢慢往下，往下，再往下。虽然已经做好了献身的打算，然而文若然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

　　当那只手移动到大腿上的时候还在顺势往下，文若然内心就有些不理解了。

　　最终，文若然的一只脚被抓住。正是那只被石头砸到的脚，这一抓还真有点儿发疼。文若然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很疼？”

　　文若然重新咬紧牙关不出一声。

　　“很疼。”来者自己做了判断。然后不由分说拉开被子，抓住这只脚把一整条腿都给拉了出来。

　　本来，来者是掌握着力道拉的，所以原本不应该会很疼的。可是文若然还不自禁地挣上一两下，结果膝盖处的伤口就在这一拉一挣中重新裂开，重新冒血。

　　文若然脚踝被人抓在手里，整条腿被人这样地掌控着，感觉并不好。但是他在忍。反正明知道挣扎也是徒劳，再多不过自讨苦吃罢了。

　　忽然，一阵清凉的感觉就在伤口处弥漫开来，慢慢地，痛意也消失掉了，很舒服的感觉。

　　文若然想要探出脑袋看看，可是脚还在人家手里抓着。

　　“你睡吧。”来者又叹了口气，松开他的脚踝。

　　文若然迅速把腿缩了回去。

　　来者默不作声，悄悄退了出去。文若然探头出来，看到一缕灯光渐渐被黑暗代替，那两扇门轻轻地合上，如同刚才那人来的时候一样，未发出丝毫的声响。

　　文若然头顶着被子，在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影子。他来到窗前，抬头望着清冷的月亮。

　　文若然打开窗户，映着月光看向自己的膝盖，那里已经涂上了一层要高。根据自身体会，那药膏的效果还不错，想必不是世俗之物。

　　文若然嘴角咧出一抹不屑的冷笑：“我终于知道自己如何会得罪了你们，原来你们是太女的人呵。所以，献上文若惜，但又害怕以后若惜得了宠你们讨不到便宜，所以来讨好我。”他低着头凝思了一会儿，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合情合理：“只是，我偏偏不让你们如愿呢。太女怎么了？有立，就可以有废。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冲着窗外挥了挥手，文若然觉得自己浑身的力量又回来了。那些所谓的伤感都抛到一边去。若不把世界搞得个翻天覆地，他还叫文若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