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情侣》菏之禾

9、8 主夫与煮妇

　　之前有一次，说到在逛街的问题上，我跟阿言终究还是没能达成一致。在那之后，为了补偿彼此，我们决定改为一起逛超市。

　　鉴于阿言在逛街一事上的表现，对于一起逛超市这件事，我并没抱有太大信心。只不过是把mall换成market，根本就是换汤不换药嘛，难道还能指望阿言乐在其中么？

　　事实证明，带着这种成见的我，真的too simple too naive。阿言何止是乐在其中，简直是……乐在其中！

　　还记得阿言帮我画手绘植物那天我们的晚饭吗？

　　（友情提醒，那天我们在超市买了酱猪手、油麦菜、凉拌海带、鸡汁豆皮等。）

　　当时有没有觉得那些东西对于两人份的晚餐来说种类太多了点？没错，这都要归功于喜欢往购物车里添东西的阿言。

　　很多爱玩的小孩子，每次去到通票制的大型游乐场，都会生怕那些娱乐设施跑掉一样，非得把所有的东西都玩个遍才行。以上用来形容阿言推着手推车走进超市的架势，分毫不差。

　　如果你在超市遇到我们，看到阿言一脸庄重地穿梭在货架间，可能会以为他是在拍某某超市的广告：亲爱的顾客朋友，我们以最优质的货源、最低廉的价格、最有责任心的员工，诚挚地为您提供一流的服务……

　　该同学会不时拿起货架上的商品，一丝不苟地查看该商品的产地、配料等信息，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放回原位。

　　后来我意识到，如果放任阿言一个人去超市，那么等他回来，我就会发现公寓里多了那么几件莫名其妙的东西。待我问起时，阿言会像超市促销先生一样，郑重开始介绍：“这个球？是放在冰箱里吸附异味的，还可以帮助保鲜……这个裁纸刀可以把纸裁出不同的形状，我做航模肯定能用到它。……这个珠珠特别神奇！放在水里它就会胀得特别大，来银子我演示给你看……”

　　真没想到，讨厌逛街的阿言居然被小小的超级市场戳中□□。我该说每个男人心中都住着一个女人吗？

　　阿言这个家庭主妇式的习惯曾经让我很头痛，尤其是我们刚住一起时。公寓的冰箱并不大，但也扛不住每到周末都被塞得满满的，我跟阿言在家吃饭的机会并不多，于是刚开始时每次从超市回来（大部分是周末），我都要先把冰箱里的空间倒腾一番，拿出一些食材把它们做掉，然后把新买的东西放进去。后来，再去超市，每到生鲜区，我必然要紧紧地盯住阿言，防止他又把一些奇奇怪怪的蔬菜水果扔进购物车。

　　阿言会微微拧起眉，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茄子含维生素P。”或者是“芦蒿又不是茼蒿，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啊。”

　　先不管有没有P这种维生素，亦或者芦蒿跟茼蒿到底哪个味道更重，拜托能不能麻烦阿言先生考虑一下冰箱的容量跟我们俩的食量？

　　不过阿言还是很能从善如流的，尤其是当我温柔地威胁他“冰箱里还有蔬菜你要是真买这个就自己回去料理它”的时候。

　　没错，阿言不会做饭。

　　在我家，父亲是位坚定的大男子主义者，坚信“君子远庖厨”，并对我谆谆教诲：女孩子一定要学会做饭，以后成家过日子，要经常在家做饭才让人有“家”的感觉。我家的一切家务都是归我母上大人料理的，洗衣打扫买菜做饭，逢年过节或者有亲朋好友来访时，她更是要一个人准备一大桌的饭菜，并且自己从来都是最后一个入席。直到后来，妈妈身体不堪重负，因病痛而被医生吩咐卧床静养；而老爸也渐渐对此不那么固执，开始承担起家务来。

　　小时候在家一向乖顺的我，难得在这件事情上有反抗意识，坚决抵制“学做饭”这件事，并跟我母上大人强调，就是她这样“能者多劳”的负面榜样造就了我的抵触情绪。上大学时，洗衣打扫整理这些事自然习得，但做饭这件事依然让我敬而远之。等到我家首席大管家（我妈）荣退，我开始跟老爸一起学做饭，并展现了相当的天赋；但毕竟在外求学的时间居多，于是下厨的次数依旧寥寥无几。

　　无奈恋爱之后碰到的是阿言这个家伙，而我又很失策地没有把“会做饭”这一项列入对他的考察纲要，在把元素周期表翻来覆去吃了几遍之后，望着严重超出预算的财政支出以及居高不下的恩格尔系数，我终于长太息以掩泣，痛定思痛，开始在厨房慢慢摸索。

　　好歹我也是在厨房打过下手的，尽管极少自己动手，但这么多年耳濡目染，心里多少有点谱。而阿言……好吧，他至少还分得清糖和盐、酱油和醋。

　　在做饭这件事情上，我跟阿言都秉承了理性思维：步骤一，研究菜谱，贮备好食材；步骤二，对照菜谱，将食材一一下锅；步骤三，调味，起锅。只不过，阿言会把围裙穿得整整齐齐地站在灶台前，对着菜谱上“油微热”“草果少许”“六分熟”“大火快炒”“勾芡”等字眼凝神皱眉抚下巴作沉思状，仿佛那是经众武林高手参详而不得其解的至高秘籍，彼时我终于看透了他在厨艺上不学无术的本质，就此自甘堕落地接过了锅铲和饭勺。

　　该怪我自己太有做饭天赋了还是运气太好（or坏）了？反正第一顿饭居然大受好评——当然，菜色比较简单，西红柿青椒火腿炒鸡蛋，蒜蓉油麦菜，外加疙瘩豆腐汤。不出所料，后果就是做饭的任务当仁不让地落在了我头上。阿言又是“恐水症”患者（真的不是狂犬病！），于是刷锅洗碗都是我的份，阿言只负责擦擦桌子，抹布都还是我洗。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三月有余，于是在某次难得的聚会前，阿言主张把几个朋友都叫到我家来。我仍未觉不妥，与他一起兴致勃勃地扫荡了超市，花费九牛二虎之力做出一桌大餐，顺道感慨当年我家母上大人的伟大。果然诸位友人对彼次与众不同的小聚赞不绝口，夸赞阿言眼力不凡，收服了我这么个颇有潜力的贤妻良母。我洋洋自得，开始分享自己对做菜的心得体会；阿树出其不意地打断了我对“鸡蛋的N种做法”的侃侃而谈，郑重地提出质疑：“银子，为什么好像一直是你在做饭？——不，或者说，为什么好像你一直在做饭？”

　　我被迫从对自己厨艺的自得中清醒过来，发觉自己居然在无意间沦落到小时候发誓绝对不要做的家庭煮妇。

　　如果阿言同学主动承担其他家务也就罢了，关键就在于这家伙是个不“乐水”的智者，逃避家务比后进生逃课还要拿手，长此以往，家务活就全落在我一个人身上了。多亏阿树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头一次发现自己有跟母亲一样任劳任怨的倾向，并及时提高了警惕。于是，在小聚结束以后，我约阿言促膝长谈，核心思想就是“论家务劳动的社会价值以及男性在厨艺方面不可忽略的天赋”。阿言一向是个容易沟通的人，于是我们很快达成共识：暂时依然由我来主厨，但阿言需要经常在厨房观摩实践，直到可以独当一面。

　　训练厨艺白痴的做法也并不困难：在自己做饭、阿言观看的时候，告诉他什么时候油热，做哪些菜要热油下锅、又有哪些菜要热锅冷油；炒菜大火小火带来的不同口感可以慢慢研究，先要知道炒一阵子后要自己尝一下菜熟了没；平时做菜要放多少调料、放的时候要慢慢来少了可以再添多了就难办了……

　　阿言并不排斥厨房，再加上他是个勤学好问的好学生，领悟力跟记忆力也很棒，于是等到他对厨房那些事儿懂了个七七八八，下厨的实践也开始由简入繁，从最开始的煮米饭、凉拌沙拉、熬稀饭，到炒青菜、炖肉……再后来，我这位半吊子师傅已经不能满足他，他开始经常跟我妈妈通电话讨论菜的做法，并且从网上搜集整理了相当多的菜谱。

　　对于阿言这样的“进化”，我自然乐见其成。当然，及时鼓励小朋友以使其保持良好的习惯是非常重要的，于是我买了冰箱贴，把对阿言大厨的夸赞写在便签上，贴在冰箱门最显眼的位置，顺便附上我想吃的菜的菜谱。

　　某次阿言的哥哥阿志来我们家做客，看到他家那位当年去买酱油都会错买成醋的宝贝弟弟在厨房挥斥方遒，差点退出门去再重新进来（我猜他心里必然在咆哮“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惊魂未定的阿志半开玩笑地跟我抱怨，“银子，你都快把我们家阿言训练成家庭煮妇了！”

　　对此我心甚慰：“对啊大哥，阿言的厨艺特训成果不错吧？哈哈哈其实我的理想就是能跟阿言成为阿尼玛跟阿尼姆斯二人组！”

　　阿言端着盘子过来，在一边小声哼哼：“我看你的理想是双性同体还差不多。”

　　我冲他邪魅一笑：“对啊二哥，所以你才能当上我的男友啊！”

　　看着阿言系着围裙举着盘子一副失语的样子，我简直要叉腰仰天长啸：嗷！终于赢了一次！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