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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番外:心比秋莲苦 ...

  •   天下了一夜的雨,淅淅沥沥的,因为是老式的四合大房子,醒来时可以看见檐下兀自顺流着水滴,他昨日从外省军区到专案建设的工厂,忙了一天,赶回来又出了岑渊的事情,闹了大半个晚上,只觉身子乏得要命。可是依旧撑着身子起来了。
      老管家也很大岁数了,上来问:“老爷子,早餐还是在上头吃?”
      他却答非所问,按了按太阳穴说:“让人叫沈秘书过来。”沈胜建是他秘书室的老人了,一直矜矜业业的,做事一丝不苟,他也最放心他,来时他正在露台用早餐,只说:“做下来一起吃。”
      沈胜建坐了下去,老爷子将下巴一扬,边上的几人均下了去,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却是极其得狠炙:“带来。”
      话语含糊,沈胜建却明白,只问:“在哪里?”
      老爷子将烟重重拧灭了,那本是特供烟,烟灰不断,即使拧灭了依旧呈条形,远远望去却是雪白雪白,他将烟灰一吹,只说:“家里头最安全。”
      沈胜建小心道:“好的,”又问:“我该怎样处理?”
      老爷子将视线放远:“别让任何人知道,我看了再说,必要时斩草除根。”

      沈胜建是真的做得小心,可却忘了那位白小姐的朋友美美,美美打电话给岑渊时,他人在医院,接了她的电话倒是怔了怔:“喂。”
      “宋先生,忆翌不在山上的房子,我电话也打不通,她情绪不稳定,我怕她出事,你见到她过吗?”
      岑渊是真的懵了,其实美美也知道,只要遇到白忆翌的事他都会失控,万千万世均影响不了这位宋二公子,唯独一个白忆翌是他这一生的软肋,他当即连假也请就直接去了机场,打电话给NEIL,却突然想起一事来,猛然的恐惧指望他身上袭来,连身子已是摇摇欲坠,忙调转了车头往东郊驶去。
      也不管警卫的阻拦硬是冲进了院子里去,刚下过雨,路上老旧的青石板又滑又涩,他走的太过匆忙,差点就摔了跤,皮鞋声急促的一声又一声是越来越近,老太太在前院大厅里坐着喝茶,看上去倒是极为悠闲,他声音里却透着温怒,只唤:“奶奶。”
      老太太本是想笑,这样一下是笑不出来了,面无表情,老太太亦是大院里头极为尊敬的老干部了,生气起来比老爷子还要不怒而威,只让人不敢再出声,而如今岑渊亦是顾不上,只冷冷道:“奶奶,我知道她在你们这里。
      老太太将那报纸往茶几上一撂,声音却镇定的很:“你说什么?”语气轻微,却让底下几人微微一凛,众人均知老太太退休几年了,一直修身养性,是人人皆知的雍容宽和,动气的日子几乎没有,待晚辈更是向来软声细语,疼爱的很。而如今这样的风平浪静只叫人害怕起来。
      岑渊却依旧往刀尖上撞,声音低哑着几近透着隐忍沉重:“奶奶,我知道她在你们这儿,我话先说在前面了,如果她少一根头发,我就,我就……”
      老太太几乎冷笑:“你就怎样?你说,你就怎样?”
      岑渊如震天雷,连身子也微微有些不稳,一双眸子透着最不可抑制的亮光,几乎是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原来她真的在你们这儿!”
      老太太到底是冷静镇定的,这下倒是笑了起来,缓缓将牛奶倒进红茶里,慢慢说:“你爷爷今日难得休息,请白小姐来家里喝茶而已。”
      岑渊眼前摇摇欲坠,声音沉沉,仿佛热水淌过:“您和爷爷想来待人宽厚和善,绝不会如此。”
      老太太依旧微微笑,雍容温婉:“我和你爷爷怎么了?何况白小姐的身份我们又该如何和善。”
      座位临窗,只听见外头“哗啦”一声,抬头望去,原来是阶下的晚香玉花丛中,有一只羽毛微湿的鸟儿匆匆飞上枝头去,那花瓣上的水便疏疏从上透漏下来,沾湿了台阶下的青石板,看在人的眼里却是微微一震。
      岑渊竭力镇定指着墙上张大千的真迹说:“奶奶,您和爷爷把这幅画放在最前面,我想你们断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老太太将下巴一扬:“什么样的,老二,你是不是太紧张了,我和你爷爷难道还会做杀人犯法的事?”
      岑渊说:“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顿了顿又道:“我要上去。”
      老太太将勺子放下,微微的叮当两声轻响,“没规矩。”
      岑渊身子微微发抖,:“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又道:“只要你们别后悔,就尽管做,只要她有什么事,我就一定陪她,你们看着办吧。”
      老太太将那雨过天晴的薄胎盏重重一撂,沉声喝道:“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这么多年脑子长哪去了,我看你真是着了魔了,看看你说的什么话,我们宋家怎么就生出这样的孽障,真真是失心疯了。”
      岑渊冷冷道:“我把话说前头了,出什么事我都陪着她”
      老太太是真的火了,怒极反笑:“好好好,你是出息了,这话要是被你爷爷听到看看他会拿那女人怎么办?你是越来越长进了,还学会来威胁人了,你这脑子是白长了,你爷爷是什么性子,最厌恶的就是这些话,有胆子就去威胁你爷爷,看看宋家哪个孩子像你这幅腔调,看你爷爷不打死你。”
      岑渊哀哀一笑:“您叫爷爷打死我好了,你们若真那样我生不如死。”
      老太太心底最柔软处只觉如刀刺针锥,气得身子都微微擅抖,只觉怒气哀痛直直往身上涌,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才微微缓下来,指着他恨铁不成钢:“护你疼你有什么么用,有什么用?”
      岑渊听她语气沉痛,这才微微回了点神过来,握了拳只说:“奶奶,是我错了,我实在是担心,求求您让我进去吧”
      老太太伤心到了极处,只是摇头,凄婉道:“早知有今天,你当日何苦要和敏茗结婚,弄成今日这幅局面,你当年要娶的那位江小姐好歹人家还是MIT的高材生,你看看如今这位的家里头,你呀,要真是离了婚娶了她,我和你爷爷的老脸……”说到这儿只是叹了口气,又不说了……
      岑渊一听这话悚然的海势洪流往身上袭来,心中最最不可抑制的痛楚崩塌离析,全身上下竟无一处完整,竟无一处可以呼吸,直直有人拿着刀子往身上锥去,再透进心窝子里,几年来最不愿想起的往事,就这样青天白日之下涌出来,连防也不胜防,就逼得人走投无路,他从来不知竟会痛成这样,本以为痛得麻木了,就不知道痛了,可是偏偏感觉是那样鲜明,那样突兀,直教人粉身粹骨,也好过如今的煎熬。
      老太太见他这幅样子,终是不忍,叹了口气,终还是说:“你啊,你爷爷在你来前就让人送她回去了,你真是昏了头了,我不过这样一试,你就连自己是谁也不清楚了,真是着了魔了,你怎么不知你爷爷是怎样的人,怎么会那样做?”顿了顿放下手上的链子去,叹道:“真真是作孽呀。”
      岑渊微微的晕眩,静默了好一会儿才走至他面前说:“奶奶,是我错了。”
      老太太伸出手来,慢慢说:“好孩子,你和敏茗离婚是不可能的,那个女人是毒,你为了她真的是疯了,你爷爷今日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就是给你提个醒儿,好孩子,咱们不要再招惹她了,上次小江那孩子死的时候,你不是也伤心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可是时间一久,你不也忘了她了,又有了那位白小姐,好孩子忘了那位白小姐吧,和敏茗好好过日子。”
      他手足发凉,浑身均是摇摇颤颤的,轰然的天崩地裂到了最后只剩下无尽的绝望,他清楚地听见自己呼吸的沉重,渐渐紊乱,然后急促,直直腰把人逼上绝路,要真是比上了绝路倒也好了,倒也好了…要真的可以不再想了倒也好了,世上万千万时均好过如今的痛不欲生。
      老太太见他一双乌沉沉的眼睛哀哀的看着自己,黑白分明,清澈如水,却隐隐有红血丝显现,悲凉如同无助的婴儿,一瞬间又怜又痛,喟然长叹:“你这是何苦呢,好好和敏茗过日子有什么不好?你多学学你大哥,何苦在外面招惹那么多的人?”
      岑渊默然不语,身上出了一身的冷汗,薄薄的衣料点在后背,又黏又腻,汗水蜿蜒下来,就像无数条小虫子似的直往人的骨头里钻,在钻到人的心窝子里去,啃食到血肉模糊,只要将人弄死似的,连骨头也不剩,
      他心下只是万般无奈,一片凄凉罢了,痴痴地盯着边上小几上的那个缠枝瓷瓶看,里头有一小捧白茶,白白的薄薄的轻软的花瓣,他想抚上去定有丝丝凉意,带着清雅的香气,恍惚想起那一年他在白茶花影宛然独笑,只让人觉的天高云阔,芬芳四溢,笑语琳琅,轻轻唤他:“岑渊,”柔声说:“岑渊,我们结婚后搬到这里来住好不好?”那样好听的声音,是他一辈子的怦然。
      他缓缓开口,声音若续若断,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奶奶,我没有办法,我是真的没有办法才会这样的,我也知道我傻,可是我没有办法,除了这样,我想不出别的办法了,我知道,我这辈子也不会再有好好过日子的一天了,我这辈子也不会再有办法忘掉她了,这辈子真的是没办法了……”默然了好一会儿又说:“我答应你们,不再去找她,只求你们放了她,护她安全,我答应你,和敏茗一块儿过日子,再也不会去找她了,再也不会了……”
      老爷子站在楼梯口清清楚楚的听见这番话语,身子竟瑟瑟发着抖,那目光中一片哀痛,而胸膛却上下起伏着喘不上劲儿来,恍惚想起那么多年前也曾有过一人那样虚弱茫然的眼神,话语中哀凉如死水,无力说:“我是真的没有办法,我是真的真的想忘了她,可是这些年,没有一个人知道我心里的苦,没有一个人知道苦成什么样,有时候不孝的想法,真真觉得一口气不来倒好了,那种痛苦,一丝一丝的直往人的血管里头伸进来,让我没有一点办法……”
      是真的没有办法,纵使是万众敬仰的人生,予取予求,却从来不知这世上还有这样的无奈,直教人溺亡也好过活生生的受着。
      老爷子目光之中一片迷惘,谁也不知道他自己曾经有过怎样的无奈不舍,怎样的狠心才可以走过这么多年来,谁也不知道,多少个夜晚身子乏到了极处,而头脑却清醒得几欲令人疯狂,疯狂想念着那么一个人,告诉自己不能再想了要好好睡觉,却只是越来越烈,那真的是毒,仿佛再那么微微一想,浑身的血管就会破裂,粉身粹骨。谁也不知道他曾经对不起过谁,对不起过一个待他那样好的人,所以这就是孽,自己造的孽竟沦落到儿孙身上
      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晚香玉没有开花,却依旧香气沁人,一小朵一小朵的花咕嘟,白白的,薄薄的,像是莲,其实又不是,他深思怔仲恍惚,仿佛想起多少年前的这个时间,岑渊带了她来家里头问好,黑丝段子的裙子,外头奶白的开司米,极是端庄大方,风吹过青丝若墨玉流光,自肩侧荡起清浅的涟漪来,笑起来眉眼弯弯像月牙,轻轻唤:“爷爷好!”从没有人知道多少年前,那个人又多么像她,更没有人知道,再有几十年前也曾有那么一个人这样像她,仿佛是擎在江南烟雨中的栀子,仿佛连雨丝变成了天青色.....
      他这一辈子的无奈,这一辈子都终是负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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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嘿,老爷子的这段回忆其实是这样的:老爷子最爱的那个女人长得很像我们阿瑟的妈妈哦,也许就是她奶奶,所以老爷子不允许咱么阿瑟的妈妈和三叔结婚,而咱们阿瑟又长得像,老爷子愧疚啊,所以就同意了,可是没想到后来查出来阿瑟是她的孙女,所以.......

      呵呵,姐妹们,大家有什么意见尽管提,我一定悉心接受,恩恩....做作业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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