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的城堡》顾*城

12、第四章：天使不飞（三）

　　蔚岚的脚伤不轻，需要留院观察。
　　小薇离开病房的时候给人一把拽住，是两眼通红的叶浮，狠狠问：“谁干的？”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暴怒的叶浮，像头愤怒的恶狼，小薇毫不犹豫的吐出一个名字，有种危机迫使她无法犹豫。
　　叶浮猝然松开抓住她的手，转身而去。
　　小薇按摩着被他抓得生痛的手腕，楞楞看他愤怒的身影离去。
　　他去做什么？想报仇？
　　想阻止他，但是浑身无力，暴怒的叶浮好像变身成另外一个人，浑身散发出一种极其危险的气息，挡者披靡。
　　也是到了很久以后，小薇才知道说出那个名字的后果是什么。
　　蔚岚那么拼命是为了谁，是为了什么，小薇心知肚明。第二天她乖乖去上学，带着一死酬知己的觉悟。
　　蔚岚缺席，她受伤不能上学在情理之中。但是下课的时候，邻班的同学说叶浮也缺席了，小薇发现事情似乎比自己所想的要严重。
　　放学了，小薇在座位上踌躇。想去探望蔚岚，又怕被昨天红中等人围截或跟踪，更怕平白给蔚岚再添麻烦。
　　没犹豫多久，一个鸡冠头出现在面前。
　　“朱小薇，跟我走一下。”艾劲这个体育健将不知为了什么也跑得气喘吁吁，倒是无暇再拖长声音调侃她。
　　“去哪里？”小薇被拖着走，只能勉强发问，脑子一片混乱。
　　一直被拖上一辆出租车，她在车窗里往四处看看，没有看见红中等人，稍稍放心。瞪眼又问：“你到底带我去哪里？”
　　“去见叶浮。”
　　车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过了半晌，“为什么要去见他？”回答的声音透着心虚和不耐烦。“是蔚岚的伤很严重，要找我来骂？”
　　“见了就知道了。”
　　车子停在本市最权威的私人医院前面。两人下了车，艾劲仰头往楼上直望。
　　“蔚岚转到这里来了？”小薇猜着几分。
　　“嗯。”艾劲眉宇间闪过一丝忧色，“等一下你不要开口，让我说。”
　　一径上楼，一径郁闷。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病房门口，艾劲按下门铃。
　　门从里面打开，叶浮一张憔悴的脸出现在门里。
　　艾劲手里托着个袋子，下车一路拎来的，这时高高举起，挡在脸前：“你要的书。”
　　“谢了。”叶浮冷淡的伸手接过。他的样子，才一天没见，好像一个月没有合过眼似的，眼里满是红丝。
　　“兄弟嘛，还用这么客气……”艾劲作出很熟络的样子。
　　叶浮对艾劲的套近乎没什么兴趣，也没有想让他进去，随手就想要关上门。
　　艾劲胳膊一伸，挡住门：“等一下，有事跟你谈谈。”
　　叶浮一只手拎着书，另一只手还搭在门把上，并没打算放弃关门，“什么事？”他冷淡的问。
　　艾劲犹豫一下：“我带小薇来了，或许……”
　　小薇从他背后闪出来，提起勇气想打招呼。
　　然后两人听见叶浮清晰的，不留一点余地的回答。
　　“滚！”

　　小薇没有搭电梯，她一步步的走下楼梯，慢慢的走。
　　慢慢的走出大堂，走出大门，走上大街。
　　她一脸平静。
　　原以为，遭受某种对待的自己会哭会叫，然而真的这么发生了，也只不过是这么淡然的离开。
　　看来，那么厚的伤疤也不是每次揭开都会淌血。
　　因为，那是好久以前的伤疤了。
　　街上的风懊热的让人郁闷，每吸一口气，胸口都有种想发酵的感觉。
　　有人快步跟上她，跟她并肩而行。
　　“我送你回去吧。”艾劲说。
　　小薇不想说话，也就没有拒绝。
　　“叶浮平时不是这样的，这次实在是……”艾劲犹豫一下，苦笑，“他慌了。”
　　“蔚岚的脚怎样了？”小薇突然问。
　　“那个啊……”艾劲尴尬的抓抓头发：“我不是很清楚。”
　　说谎！
　　不知道的话怎么会这么着急拖自己来赔罪！
　　“是不是不能再跳舞了？”小薇淡淡的问，看着远方，唇角轻抿。
　　抓头发的手指僵住了。
　　艾劲没有回答。
　　小薇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两人一路静默。
　　经过一家唱片店的时候，店里在播一只悠扬的乐曲。小薇走了进去。
　　艾劲看见小薇细瘦的手指在唱片架上流连，久久的，然后抽出一张拿到柜台结账。
　　那是一张《天鹅湖》的舞曲。
　　记忆中那惊艳的碎片便随着这张CD悠悠泛起。纤细的脚腕，白色的纱衣，极度的优雅婉转中，一曲点破迷梦的音符。
　　他的眼睛猝然温热起来。
　　“朱小薇……哎……小薇……”
　　小薇置若罔闻，她把装着CD的袋子抱在胸前，一径走开去。
　　艾劲看着她目光发直，梦游一般向公园走去，在公园的围栏前突然蹲下去。
　　艾劲止步，觉得胸口闷得发慌。
　　他伸手到包里猛掏，掏出来包烟，里面还剩三支。他不是个乖学生，也幸亏这点不乖，这包里的三支烟暂时缓了他的气。
　　他点燃了一支慢慢抽，烟雾从鼻子里吁出时，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暮色像轻纱一般慢慢降临，他看到白色烟雾像隔夜梦境一样缓慢的在空气中弥散。
　　这时他听到一阵低低的，压抑的，饱含悲伤的哭声。
　　细碎低微就如同心脏轻轻碎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