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神受》天禄

9、三强斗法

　　皇帝倚在书房中看着折子。二王爷在靠窗的座位上品茶，他轻轻用盖子拨了拨茶碗，一缕醇香溢出，茶叶秀美清新至极，抿嘴笑道：“果然真正要喝茶，需到皇兄处寻。”
　　“那是自然。”皇帝捏了捏眉间，“‘匡庐奇秀甲天下，云雾醇香益寿年’，这上好的庐山云雾我也就给你喝，老四想闻一下朕都不给他闻。二弟与朕是世上唯二能享受此福气的人咯。”
　　熙昌挑挑细眉，不以为然：“大祭司房中有半包啊。”
　　皇帝微微挺起身：“你怎么知道？”
　　二王爷笑了一声，直摇头：“黄兄啊皇兄，怎么碰到他的事你就乱？我还真的能跑到他屋子里去看？他若真的得了这庐山云雾，还不供起来，能放到人前去？”他饮了口茶，细细品味，“不过我只是一说，竟然还真有。”
　　皇帝缓缓放松了脊背，仰天长叹。今日他一直心神不宁，似有什么事要发生。
　　“二弟啊，朕也就只能跟你说说体己话。”他望向窗外，祭星宫在北斗星的方向，“朕送的这些个玩意儿，他还真是供起来，一个指头都不碰就给我供上了。”他烦躁地皱眉，“前些个日子朕为改巫术、造巫兽的事情亲自去祭星巅找他，饮了杯茶就把朕给回了。现在想想倒也不至于，朕当时真是大怒。这人啊，”皇帝无奈笑起来，“太清高，太孤傲，外表看着冷淡，心里头真是，方方正正的，超出他的框就直接斩首。”
　　“皇兄何必为此伤神呢。”
　　“嗯？”皇帝瞥过去。
　　“大祭司原本对上神尊下是敬而远之，摩罗大法师一来，据说今日便邀上神用膳……”似青墨散开，二王爷话语浅而意味深，“还是为着皇兄的啊。”
　　“呵，”皇帝似是想起什么，颇温和地笑起来，“他就是平日里不表现。”
　　二王爷沉吟片刻道：“那位上神若是真的跟了摩罗……”
　　“倾举国之力诛之。”
　　皇帝神色平淡：“或者做成巫兽，灭摩罗全国。”

　　他看望远空。
　　天际浮上一层阴霾。

　　皇宫十几里外的荒林中。

　　巫术，分为生术、死术、魂术、灵术。大玉巫术如此，摩罗则非。摩罗巫术阴毒狠辣，少有生、灵之术，具有自己的体系。
　　咒术——诅咒、迷幻。
　　驭术——驯养猛兽、驾驭灵兽。
　　鬼术——召唤鬼神、操纵死尸和魂灵。
　　血术——以血祭提升死术威力，每杀一人威增一倍。

　　摩罗巫术破坏力是大玉的二倍，生存率则为二分之一。每次大战都要准备上百奴隶随军，供战场上杀之血祭。

　　大法师是摩罗巫术的最高体现，此时，几人已绕了半天，终于定在这片地方。一来不易伤人，二来树高能挡住视线，三来地方够大——大祭司、大法师、麒麟上神斗法，不说斗得天地变色，至少也能毁那么几个京都，若是限定在此地，再让白暝、炎璜二人设下结界，至少免了灭城之灾。

　　天禄命三人伸出手：“把精元凝给我看。”
　　四王爷格外紧张：“精元是什么玩意？”
　　天禄一愣，拍拍脑袋：“对了对了，人没有精元只有魂魄。”他想了想，“这样，把手上的经络暂时切断，将手掌上全部巫力凝结……”
　　三人照做。

　　炎璜袍子鼓起，似杜若纷飞，手掌上出现一团高速运转的银色。天禄先是暗暗称赞，忽而想起什么愣了一下，内心登时动摇，不自觉伸出手去想要碰。炎璜手掌收起熄灭巫力，敛目道：“上神。”
　　“啊，抱歉。”天禄回过神来，略微心惊，若是碰上了估计要废掉一截手指都不止。
　　白暝笑容温和，巫力却明明白白显示出摩罗的特性。天禄看着那团东西真是没有碰一碰的欲望，不是浑浊，也不是黯淡，而是霸道狠厉到血洗般鲜亮的程度。天禄埋怨道：“阿白，你小时候煞气就这么重么？”
　　“特性而已，银儿在意？”
　　天禄飞快地瞄了炎璜一眼，见他没在听，轻声说：“在外头别这么叫，丢死人了！”他赶紧去检查英武善战的四王爷。

　　事实证明，四王爷还不是一般的不擅长巫术……

　　见到那一条（？）一绺（？）一丝（？）稀薄又细薄到几乎难以辨认的东西，天禄十分怀疑大玉居然还存在，而不是从这位将军上场后不久就被灭掉。熙唯为了憋出这股巫力来脸都红了，还是在最后一刻撑不住，终于连那一丝都消失了。
　　四人默。
　　炎璜道：“四王爷每次都要由九十九个祭祀一同以生术祈福九天九夜，再配以上古之神兵利器、金丝缕甲方能出征。”

　　祈福算是加上了无形的盔甲，何况是九十九个祭祀祈福九天九夜。
　　天禄怜悯道：“孩儿，跟着本上神，不然我不保你能活过一刻钟。”

　　四王爷可怜巴巴地看向大祭司，炎璜闭上眼忽略之。大法师也宽和地笑起来。

　　时辰到，比试开始。

　　大祭司与大法师还没动，上神就先攻了过来。

　　天禄随手捡了两根藤条，手上凝了点神力，使得那树枝如同鞭子般坚韧，闪闪发着金光。他仿照着原来见过的双鞭式一边一个挥向大祭司和大法师，二者亦各自找了“武器”迎战。前者一个翻身从树上卷下一根枯枝，巫力加持，变得同三叉戟似的，还微微泛着银光。后者则是拢了一把树叶，散开去，竟一个个都像镀了一层膜，好像黑水晶，带来一股劲风。
　　这三人倒也厉害，居然还到了飞花摘叶皆可伤人的境界了。

　　大祭司大法师还需顾忌着对方，上神尊下可就不管了，这边打一下那边打一下，将三人纠缠在一起，玩得不亦乐乎。他拿藤条扫向大祭司，还取了名字：“麒麟摆尾！”大祭司向后一仰轻松避开，用枯枝卷起藤条把天禄拉过去，又顺手摘了几片叶子。
　　“不可学别人！”
　　天禄几个转身，带着大祭司也几个转身，甩开那三叉戟枯枝，又抽向白暝。白暝扔了几片树叶过来，居然挡住了藤鞭的攻势。天禄大笑：“你这远攻遇上近战可就不行了！”说着就挥着藤编缠上了大法师的腰。
　　谁知一股黑烟散去，藤条居然捕了个空。天禄忙看周围，见到十几步元远处的白暝，大叫道：“一开始就用魂术，小心我拿真本事把你揍趴下！”
　　白暝笑意盎然：“上神不妨试试。”
　　“打得你心服口服！”

　　三人一齐提气，天禄一甩藤条，炎璜枯枝划空，白暝绿叶飞扬，金银黑三道光一闪，化为三顾飓风！

　　天禄一见，不禁笑道：“都是风术，真是心有灵犀。”他转身又一甩！
　　泛着金光的飓风猛然窜高，将另外两股逼向一边。
　　大祭司、大法师哪可能示弱，都加强功力。霎时间，光是这风就毁了笑半片林子！

　　天禄叫道：“有趣！我们再来！”

　　四王爷躲在树后欲哭无泪：你们考虑一下本王好不好啊？！！！

　　半个时辰后。
　　林子基本毁了。

　　大祭司与大法师对立，此乃生死之争，谁都不敢妄动。天禄原本兴奋得很，见这情形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想起自己之前为了好玩说得那句谁赢跟谁的话，顿时觉得没意思，说：“我给你们添些趣味，先带着四王爷去恢复一下。”

　　四王爷：这借口太差了！

　　天禄眼睛转了转，打算搞个大规模能拖住这两个人的法术，灵光一现，咬开手指，血流成线。
　　让他来试试天地之主的号召力好了！
　　王的言语向来简单，唯有二字：

　　“来吧。”

　　许久，没有动静。
　　忽然，一声长啸传来，天地倏然震动，风云突变，林间踏起数以万计的沉重脚步，洋洋如海，滚滚而来。成千上万的灵兽、精怪从远处推进，一圈一圈将他们包围，在余三丈处停下，皆喘气如牛，虎视眈眈。上空也响起无数鸟声，抬头看，数不清的凶鸟翼龙遮天蔽日，交错成一张大网，如同末日来临——
　　整片荒林竟然瞬间被猛兽占领！

　　大祭司和大法师再怎么面过世面，此刻也有些愣掉了。

　　天边一声清唳，天禄拽着呆掉的四王爷一跃而上，踏着飞来的毕方鸟宽阔的背疾速空中。
　　“请好好享受。”他笑，“另外提示——”大鸟迅速地掠过地面上的二人，天禄迷惑世人般竖起一根手指，轻松道，“杀掉一只，就算失格哦~”

　　鸟鸣渐远，天禄潇洒地化为一个背影。
　　四王爷没那么幸运，他趴在鸟背上快吐了。
　　上神这种生物实在太可怕了啊！！！

　　另一边。

　　炎璜望着四周刨地的猛兽，祭出法杖。那法杖长有六尺，外形极其普通，就像老树的遒根一般，乌乌得甚至不会反光。白暝嗓音依旧温和：“大玉萨满善用法杖，摩罗战巫善用大刀。今日能够见到舜帝的法杖巫咸，白暝真是不虚此行。”
　　“鄙人得见上古三邪之一龙牙，也是荣幸之至。”
　　白暝手中的玄青大刀与他极其不符，却完美得融在他的气场中。

　　二人决然而立。
　　远方传来清亮的口哨声。
　　万千猛兽一涌而上！

　　—

　　“你居然把大祭司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高空中，天禄乘毕方云游，舒爽的风吹拂着他的长发，在青色天际划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他撑着脑袋侧卧在鸟背上，抬眼看四王爷，眼角柔媚漂亮得上挑，简直勾魂得不让人活。
　　可惜此人一旦开口就气氛全无。
　　“吐完了？”
　　四王爷一把捂住嘴，往后退：“别说这个字，不然我还想……”说什么来什么，他扑到鸟背边缘去干呕。
　　“干嘛啊干嘛啊，是不是个男人。”天禄跟过去给他拍背，先是一脸嫌恶，又浮上男人间开玩笑时的那种轻浮笑容，“哎，跟我说，是不是心疼你家大祭司了？”
　　熙唯猛地直起身，满脸通红地叫道：“谁说我心疼……”他猛的愣住，喃喃道：“大祭司……”
　　“啊？”天禄被他搞糊涂了。
　　熙唯指着天禄背后：“大祭司在那……”

　　不远处，鸾凤与穷奇在空中对峙，显然是那二人用魂术召唤而来，两道身影交缠，都是下了狠心，招招致命，步步杀机。炎璜立于鸾鸟之上，杜若长袍催动，巫咸杖划破苍穹，呼风唤雨，震天动地。白暝从穷奇头顶一跃而起，龙牙刀燃着熊熊黑炎，于空中画下鬼阵，霎时间无数厉鬼源源不断地从阵中涌出，凄厉的哀嚎顿时将半空化成十八层地狱！
　　恶鬼将大祭司连带鸾鸟全部吞噬其中，白暝也乘穷奇俯冲如厉鬼团中，原以为二人要在其中分个生死高下，谁知下一刻银光如太阳初升般从缝隙中射出。厉鬼包成的如巨大心脏般的黑色球体越撑越大，最后成为了一个通体银色的光球。

　　天禄正看得开怀，想要蹦过去参展，见到银光却像是被定住，呆呆地任银光漫过他，漫过天际。
　　怎么会有……光？

　　那明明不是人该拥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