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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第一节【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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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通了吧,未来的小情绪工程师,将来的孩子们还要靠你嘞。”安东尼奥拍了拍正坐在屏幕正前方的孩子的后背,把播放机关上,然后满脸笑意的把面前的那个已经对最后出现的那位发明家的表现出了极其深刻尊敬的孩子送出去。
能将设定错误的人类思维搬回正轨是情绪工程师的责任,我们为此而感到愉快。默念了一遍在他成为情绪工程师之前已经在睡眠教育中重复了好些年的语句,安东尼奥感到一阵精神舒畅,之后他立刻就想到了他已经被降职了。
那个孩子是个阿尔法加,和安东尼奥一样是个阿尔法加。阿尔法,贝塔,伽马,德尔塔,伊普西隆,这个世界的五个人种中的最高的一个等级。同样的种姓,接受了同样的教育,自己却只能被放在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完全与自己的种姓不相称的地方来负责孩子们的情绪疏导工作——哦,质疑“瓶生”的意义?哦,安东尼奥可以发誓在他小的时候他绝对不会做出这样违反纪律的事!而现在敢质疑起社会存在意义的孩子却要将在未来接替他教育世人的职位了,听起来就像一个出生前胚胎就已经经过缺氧和酒精浸泡处理的德尔塔马上就要被升任为语言研究学会理事长一样可笑。
瞧我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安东尼奥耸了耸肩膀,收拾起桌子上摆放的有些散乱的文件来。顺便一提,德尔塔一般只能认识单音节词,但是总体上还是比伊普西隆好。
关于被免职,其实安东尼奥一点错误都没犯,这只能怪他那实在太擅长惹麻烦的朋友弗朗西斯,一个太过真实的电影总是会影响到演员以及拍摄地人员的正常生活。虽然政府不倡导‘念旧’,安东尼奥还是能记住那该死的剧本,大体是这样的:一个情绪工程师本身的‘设定出了问题’,将睡眠时对孩子们进行潜意识培训(官方用语是睡眠教育)听的话语(“人人彼此相属”、“今朝有乐事,何必推明天”等等等等……)篡改成了“爱情”、“禁欲”和“作为个体存活才是自由”之类的错误论调(安东尼奥甚至不敢想这些罪恶的话应该是怎么从他的友人脑子里想出来的),在孩子们身上的异常被发现时,事情败露的情绪工程师就在放着未来总统的胚胎瓶的培养室里纵了火,故事的最后一个阿尔法加把瓶子抢救了出来,并且也救了受困的漂亮女性胚胎培养员。
拥有突破性的剧本和逼真的视觉效果自然让我们的编剧兼大导演弗朗西斯·波诺弗瓦再次站在了风口浪尖,最令人称道的当然还是那段大火之后阿尔法加英雄和贝塔女培养员最后在办公室的那场激情戏,虽然私下里弗朗西斯跟安东尼奥和基尔伯特不止一次抱怨过最后一段根本不是他所期望的,但是他还是凭借这样的一个电影获得了当季的最佳导演的称号。
而安东尼奥呢?似乎没提到他——他是那个英雄?哦,如果他要是那个英雄至少他还能得到一个生理上的安慰,更不会把剧本的侧重点都扭曲到反派身上。他根本不是演员,为了我们大导演的“真实性”,电影里拍摄的被“失常的情绪工程师”投入了错误讯息的区域它的真实场景就是我们的安东尼所负责的部分,再加上他和大导演的关系,可怜的情绪工程师活生生的被当成了那个需要被消灭的反派样板。电影上映后安东尼奥就受到了周围同事的各种不同程度的排斥,连上司都找他谈过几次话,该死的他的电影票怎么卖的那么好?终于,在一次有一个孩子拒绝和其他孩子做最初级的性游戏之后,安东尼奥·费尔南德斯·卡里埃多先生被调到了现在的职位上。福帝在上,就算是正常情况下有一两个这样的孩子也是可理解的!当然没人会听他的解释。
在这之后安东尼奥曾经想过再也不要理会这个完全不靠谱的朋友,可就在换了职业一个星期之后,他们又手挽着手去一起去喝酒了,这绝对不是第一次为自己这两个同一批瓶子孕育出的朋友——弗朗西斯和基尔伯特背黑锅,在小时候,基尔伯特就写过什么质疑睡眠教育的小顺口溜,然后被发现的时候小纸条就在安东尼奥的手里。
当然,现在已经没有基尔伯特了。
基尔伯特·贝什米特,物理学家,主攻爆炸技术方面,在弗朗西斯的上一部电影里的火药特效技术支持全权由他提供,今天的弗朗西斯也是为这件事而来,虽然到现在新的电影还没有什么太完整的思绪(尽管他为此已经有近两天没合眼),但是技术人员要事先沟通好,基尔伯特总是他最忠实的支持者,所以当他的私人直升机停在百层高的科学院楼的楼顶时我们的大导演还没意识到这件事本身的荒谬性。
在楼顶负责引路的是一个伊普西隆,弗朗西斯来过这儿很多次,但是他到现在也没法确认是否见过这个伊普西隆,因为一个胚胎通过波坎诺夫斯基程序至少能分裂出四五十个多生子,最多能达到八九十个,这意味着每一天你都有可能遇见八九十个长着一模一样的脸的人在你面前经过--不止一次。每到这时候弗朗西斯都相当庆幸自己是个阿尔法,至少自己的脸是独一无二的,阿尔法、贝塔、伽马、德尔塔、伊普西隆,在这样从高到低排列的五个种姓中只有阿尔法和贝塔这样的高种姓有这样的待遇,为了质量。除非极少数自发进行的分裂,其它必须保证胚胎的完整性。哦,你问我刚刚提起过的伊普西隆的待遇?据不完全统计,在一个在这方面毫无专长的培育基地也可以把一个卵子培养成一万五千多个伊普西隆,就算刨除了胚胎缺氧和酒精浸泡的因素,也别想尝试把一个阿尔法或者贝塔分解成一万五千份之后来估算每一块的智商,这略微有些超越科学的范畴,而且听上去不是一般的残酷。
“每个人都为每个别人工作,没有别的人我们是不行的。即使是伊普西隆也有用处,没有伊普西隆我们而言是不行的——”等等,安东尼奥,别用你那专家似的语气来重复十二岁到十五岁中每周六周日晚上每晚在你耳边重复一百次的睡眠教育了,我们知道编辑这些话这件事曾经是你的专业,但故事还得继续呢。
伊普西隆的责任很简单,从停机坪到安全门一共不到五十米的距离,然后是开门,结束,不过对于第一次来的人没有他的确就是不行的——这怎么可能。安全门后面是一个小小的咨询台,后面坐着的是我们漂亮的咨询台小姐伊丽莎白·海德薇莉,弗朗西斯已经认识她好久了。弗朗西斯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她并不是在这儿,之前基尔伯特去跟他喝酒的时候带过她几次,但是只是几次,因为“人人彼此相属”,这句在睡眠教育中重复了六万两千四百次的告诉所有人“对于性伴侣这件事上最好别固定,人人彼此相属,该换就换”。基尔伯特也曾经无意中说出“想一直和海德薇莉保持这样的关系”这句话,但是迎接他的是有点发狂的安东尼奥,他让所有人都见识出了一个人如何在一晚上里唠叨出了一个月的睡眠教育的量。“安东尼对他自己的职业热爱极了”,当你说起这句话的时候,“一切条件的目标都是让人们喜欢他们无法逃避的社会命运”,安东尼会告诉你这句由总统说出来的关于他们的工作的至理名言,是的,尽管如此热爱自己工作的安东尼还是被辞退了。
无论怎么说,基尔伯特的确曾经喜欢过这个漂亮的姑娘。
“好久不见莉兹,和往常一样,找爆炸科的贝什米特先生。”
“好的,我现在就为您拨通贝什米特先生的内线。”有些意外的,今天的海德薇莉并没跟他做过多的寒暄,只是在脸上带着那职业化的微笑用她涂着艳红色指甲油的手握起了电话。
“贝什米特先生正在八十六层的大厅等您,右手边第二间电梯正在这个楼层等待。”海德薇莉依旧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弗朗西斯也没有了再去多问的欲望,只是向她点了头便走向了电梯。又是伊普西隆,开电梯的也是个伊普西隆,和楼顶负责引路的伊普西隆有着一模一样的脸,这让弗朗西斯无原因的心烦意乱。
“叮咚”,电梯停在八十六层,弗朗西斯整了整衣领,走出电梯,然后那句“嗨,基尔——”彻底被咔在了喉咙里。
“您好,我是路德维希·贝什米特,接替基尔伯特·贝什米特先生在这里的工作,请问您有什么事?”映入他眼前的,是有着金黄色头发和蓝色眼睛的男人,他也姓贝什米特。二十亿居民只有一万个姓,姓氏重复这件事真是太常见了。
只是这件事的重点不是姓氏上的重复,弗朗西斯这时候才猛然想起,自己是吃了太多了政府所下发的所推广的调节情绪的药剂——唆麻。
如果弗朗西斯没在每次想起那有着白色头发红色眼睛的贝什米特的时候吞上一点唆麻,如果吞过唆麻后现实被侵蚀成幻影的时间没被梦中的世界拉伸的那么长久,如果长久的时间没能让弗朗西斯淡忘了基尔伯特在现实中已经消失的事实,那么今天这件事一定不会发生,不过现实没有如果,今天的一切都是必然。
因为今天已经是所有人发觉基尔伯特在这个世界忽然蒸发后的第四十一天了。
“及时一克顶九克”,弗朗西斯的头脑里无端的冒出这句关于唆麻的形容后,直直的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