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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战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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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甫,南境小邑,善营贸易,乃是一座关口。城郭不大,却人流颇多,各境不少货物食粮都会经这里流通运输。
午后,这座繁茂却也安静的小城突然炸响了烽火!
就在城门口处,也有一批江湖人与守城官兵打了起来。原因是这群江湖人押着一大批兵器想要进城,而朝廷前夕又下令全境武器须得限制。如此大批量的武器,又是现下与朝廷不和的武林中人,守城官怎么也得拦下来盘查了。
哪料到江湖人本就对朝廷不满,城门这一拦,更是引发了轩然冲突。
双方几言不和,没一会儿就打了起来。
两方扭打,江湖一派明显人数众多,又有兵器在手武艺高强,普通的官兵自是难以抵御,幸而城中捕头见到城楼处发出烟弹讯息,便立刻带了人过来帮忙。
这名王捕头倒曾是江湖出身,功夫不弱,带了人过来,两方打到一处,倒是没了先前那一边倒的局面。
眼看着两边人越战越凶,一边的摊贩们早就跑得没影了,其他想要进出城门的商客也纷纷带着货物躲到了一旁。
就在所有人都躲避不及,却又忍不住前去窥探之时,城外的官道上,远远走来了一队人马。
这一队人倒是浩浩荡荡,好长一串,细看乃是运送大批物资的。
走在最前的马上之人驻马于城门之外,冷眼看着眼前的一片混乱,嘴角渐渐勾起一抹讪笑……
不管怎么说,过惯刀口舔血的武林人似乎是要更胜一筹,渐渐地官兵这方便又再度示弱了。
功夫不弱的王捕头即便想要扭转,也不是那么容易。
只见他绕过一人的刀口,又一柄剑贴着发丝而来!一个奋力的扭身,抬刀狠狠一挑,将对方手中的剑直接击飞了出去!
可料谁都不曾想到,路口不知何时站了个三岁的黄毛小儿,正拿着手中半串糖葫芦不知所措!而那冰冷的剑锋,亦正朝着他直飞而去!
不论是王捕头还是那江湖人,都没想过要伤及无辜,未曾想到会有这无知稚儿突然冒出来,等长剑飞去,想要再去阻拦亦是来不及了!只凭空留下那孩子的娘亲在一旁的小摊后头失声惊喊!
说迟那快,眼瞧着利剑就要刺到那无辜的孩子!王捕头与那江湖人忽觉头顶呼啸而过一阵疾风!再眨眼看,那直直飞去的剑已被一只银纹黑漆马靴踢飞出去,而那靴子的主人凭空拔高一段身,在半空一个利落的翻转,一抄手将那孩子揽进怀里,平稳落在一旁,将那孩子交还到了他母亲手中。
那妇人紧紧搂住自己的孩子,一下跪在地上于这救命恩人磕头谢恩!
来人摆摆手,也不多语,缓步来到了乱局之前。
就在这瞬息之间,江湖人与官兵们也早已停下了手中缠斗,纷纷回头看向来人。
来者身着一席赭红广袖长衣,暗墨素裤,蹬的那双银纹黑漆马靴纤尘不染,身量修长,面容看上去三十出头的模样,高额长眉,凤眼薄唇,却是个仪表堂堂的女作男装。
众人的眼神纷纷看过来,带着满满的疑惑,也有感激的,比如王捕头。
王捕头一手持刀抵着眼前人的脖颈,看向其人,“多谢尊驾出手,免去无辜伤亡。”
来者闻言微微一点头,也不多做表示,似乎并不想过多停留。
谁知,就在王捕头向其道谢那点点空隙,那被他拿刀抵着的人竟一个歪脖抽身,一把掏出腰间还藏着的锋利匕首,一下就刺向了王捕头!
未曾防备的王捕头眼看着必然要被刺中,那方才救下小儿的人竟又出手了!
只是抬手轻轻一弹,也不知她到底从指间打出了什么,只看到那江湖人持刀的手腕像是被狠狠打中一般,吃痛得脱力弃了匕首!
虚惊一场过后,王捕头再不敢怠慢,重又持刀指向了眼前的对手!而其他的官兵与武林人见到如此,亦再度对峙起来,双方手中的兵器握得死紧,似乎随时都要再打到一处,一时间气氛再度剑拔弩张!
刀剑相向,又无人出言。
某一人却开口了,“各位何必如此呢,有事好好商量未尝不可,这天气是愈发热了,可是脾气也涨了?”
江湖人脾气自也是好不到哪里去,“你是何人,多管这些闲事作甚?!管好自己,免得招惹麻烦!”
“修得妄肆!”
突然落在跟前的暗衣卫队神出鬼没,对峙双方甚至完全没感受到他们的气息,不免一惊!
还不得他们开口,卫队为首的已从袖中甩出一面腰坠令牌。
循着看去,便见那是一面鎏金的玄铁令牌,正面乃是个大大的“尧”字,阴面则是个狂狷的“西”字,边上还有个清晰的小“五”……
王捕头看得真切,当即一甩手中佩刀,拜地叩首!
“尖甫城捕头王路叩见五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错!救下小儿的正是当朝五王西楚尧,被誉为当世第二聪慧狠绝之人。第一,自然是现下远在皇宫的当今圣上,西缄攸了。
那西楚尧又为何会来到尖甫这座小城镇呢?
又为何似乎在押运着什么东西?
事情还要从大半个月前说起……
之前庙堂江湖被延陵无闹得纷乱,西缄攸被折腾了大半个月。这大半月里,遍布天下的武林人士给西缄攸点了一把又一把火,除了天都有皇帝坐镇他们不敢妄动,剩下就没哪个地方是消停的!
那一场又一场看似毫无预兆,细看却又预谋已久,总是有一批领头羊号召而起,着实是给西缄攸添了不少麻烦。
而更可怕的,是接下来的半个多月……
天都一夜的蝉鸣聒噪之后,西缄攸走上早朝,云颜刚刚报完开朝。
左相便出了列,“启禀吾皇,盛夏将至,连夜大雨将西渚城外的大堤与半山冲毁,洪水冲入城州,现下已造成重大灾情!”
西缄攸不由皱眉,西渚乃是西王朝多个繁华城镇之一,虽名为西渚,却地处偏南,当地盛产各色水果与食粮,更是多得经贸大户,素来发达。眼下这一场大雨山洪,还来的真是时候。
“可有百姓伤亡?”,皇帝陛下如是问。
“回禀陛下,因洪灾发生在清晨,百姓伤亡并不算多,不过百余。但,因抢救不及,多数百姓家中财物损失重大,眼下连粮食都已近匮乏,物资更是不用提了……”
左相回报得详细,西缄攸则是越听眉头越紧。
好一趟天灾!
先前是人祸,现在又是如此。
西缄攸几乎可以断定,这月余以来所有的糟心事情,都是延陵无一手策划促成的!
先是江湖之乱,让武林与朝廷对立;再而以“天灾”所现,为世人营造出世道不安的异象。
果然,不愧是她,不愧是为她永陵帝夺得天下的延陵客卿!
正如西缄攸所料,西渚的大雨洪涝发生不过数日,天下便冒出了如此的传闻:‘当世之主不仁,野心厚大,招致上苍谴责,又将这怒意恶果应报到了百姓身上……’
这般的传言,落到西缄攸的耳里,不用多想,自也料到了出处。
只不过发生如斯这些,即便内情她都一清二楚,终究也做不得什么,或者说是她不愿去做什么……
最终,西缄攸任了西楚尧为特使,押送物资与粮食前去西渚灾区,一为赈灾,二以天子之姊的身份前去慰问,以示帝君的重视与仁德。
而前去西渚城,尖甫又是必经之路,这就是为何西楚尧会途经此地了。
西楚尧本身对赈灾这件事没什么兴趣,尤其还要留下家中娇妻,带着影卫独自上路,着实是让她对西缄攸怨怼了好些时日的。
不过,就在西楚尧出发不过三日之时,她便在洛夙每日的飞鸽传书中,看到了一些有趣玩意儿。
洛夙的来信中是这样写的。
‘楚尧安好,夙一切如常,盼卿平安。日有一事相告,今日朝会之上,兵部张一禾上书,西渚边城常坪县衙库遭劫,失窃大批刀剑兵器。皇上闻之,无言但立派暗卫前往。此事与卿行途定有瓜葛,需思量。身安,勿念。’
西楚尧看得眉目含笑,书信之中的一事自是令她新奇,但又哪比得自家王妃的温润软语,来得更让人心悦舒爽呢。
合上书涵,好自保存,亦即刻书信一封,塞回家隼的信筒里,命它送回。
五王爷回味了好久王妃的温柔,这才开始考量那件令她开心的事情。
常坪县就在西渚城旁不远,隔了几座山峦与一个小县村。西渚出事,常坪自然也安定不得。
常坪盛产兵器,衙门专开了个库房用作堆放每年打造。这些兵器都是要送进军营里的,现在衙库失窃,大量军用兵器被盗,可不是开玩笑的。
西楚尧估量着,这件事出自于某人手笔也是八九不离十的了,这可又是一把大的,足以戳痛西缄攸。
而同样的,常坪出来,无论走哪条路,也都得经过尖甫。这几日沿途以来,并未看到或听闻有大批的兵器运送。
也就是说,好戏,正在等着她呢……
西楚尧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押着这批西缄攸交托给她的物资食粮,伴随着她家王妃每日与她的吴侬书信,熬过了七八天,终是到了尖甫。
谁知还没进城,就遇上了这场闹局,还一出面就被傻子卫长暴露了身份,唉,真是无奈呀无奈……
前情便是如此。
而经过王路捕头那么一跪一拜,附近的百姓都随即跪了下来,唯独那帮江湖人!
在经历瞬间短暂的惊愕之后,那方才便与王路交锋的人捡起身边的佩剑,冷锋直指西楚尧,“当朝五王西楚尧,皇帝西缄攸的亲姐?西缄攸杀我武林千人,今日便要你这亲姐来偿命!”,话音刚落,便直扑上前!
可他又哪里近得了西楚尧的身,都无需她出手,卫长已经运起内力将人直接拍飞了出去!
西楚尧好笑地扫视了一圈,手中皆紧握兵器目露凶光,直逼自己,却又不敢贸然动手。
西楚尧低头莞尔,区区江湖宵小,未免太无斗意了。
她这一念刚了,凭空里一股惊人气息传来!
西楚尧猛然抬头,城楼之上,她看到了一抹不能说熟悉,却也不陌生的身影。
西楚尧莫名觉得,事情似乎变得有趣了呢。
连她那许久未起的战意,也如春风火燎原,衰草碧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