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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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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东苑厢房里焚着沉水木香,幽幽浅浅从半启的窗棱间漏出几缕,赤翊寒站在这个熟悉的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同西楚尧说着话。虚辰自正殿而来,踏入东苑时心下莫名也有一丝悸动。分明是她自己的王府,却是多年都未踏足,这一次,也是因为房里的人而重新开启了。
西楚尧同虚辰打过招呼,告诉她里头洛夙与云颜在,而那个人,迟迟未醒。
虚辰同她们站到了一块儿,欣赏起院里抽芽满枝的白梅数,半晌再无言。
这个苑子就是当年她们送走延陵无的地方,而彼时的西缄攸也同现在一样,不问世事,沉沉而眠……
话说那日九人连带莫名现身的西缄攸一同乘上金莲逃脱无量三道后,便遇到了铜船,起初众人只当仍在无理镜中,谁知不多时竟从八方驶来三十余条官船,众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是回到了明风海上!
就连铜船上的孑飒等人都觉得莫名其妙,铜船与血船牢牢绑定一同驶去,无理镜中的天兽山底晦暗不明,唯独琉璃月玦照耀的范围才有光亮。直到一股莫名的力量自湖底传来,血船骇然间囫囵翻身将铜船死死压入汹涌的湖面之下!再之后,他们便回到了明风海上,见到了在海面盛开的金莲。
九人携西缄攸回到铜船上,又想将那奇妙的莲花一并带走,然而灵力不可收它,想以铜船之锚拉动,又发现其似乎玄重无比,三十余艘官船共同使力仍是撼动不得半分,甚至险些将其中五艘拉下海去。
从日头高悬耗到日暮,终是只得眼睁睁看着莲花同日头一并落下海平线,沉入深不见底的明风海再无影踪。
此一遭去,不仅没寻回西楚尧,更是丢了延陵无,仅带回一个昏睡不醒的西缄攸罢了。众人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堪称落荒败兴,虚辰提出不如先回到南来岛休整,老是飘荡在海上也不算个事。众人一拍即合,于是浩浩荡荡的船队便驶向了南来岛,将船泊靠至虚王府内港。
家主归岛自是盛情簇拥,虚辰将大小数十人与随行数千安置好已然是后半夜了,如此时分却还有不少人睡不着,众人聚在安置了西缄攸的东苑之中,将这些时日的所见所遇和盘托出,妄图能再找出些蛛丝马迹来。
就连守在随侍护卫营中的上官拓也被虚辰召了来,他白日里只见着了西缄攸,却未见延陵无回来,心下已是擂鼓,虚辰召他来是为了弄清她们进入苍生界的这些时日里的外间情形,上官拓却是三句不离问白皇,气得虚辰险些赏他一顿板子。
然则当他们串联起一切,竟自发现此一程花费了月余之久,无论是苍生界,天兽山底,亦或是那险峻血船缠联的无量三道,都令众人分不清日月更替,原当数日的功夫,结果却是十倍不止,直叫人心底发寒,恐身处时哪怕走错半步他们都未必还能归来。
如是后三五日,倒是平静,除却西缄攸仍未苏醒,其余人也算慢慢松下紧绷来,只是有两人似心事重重不得开解。
一个自是濯冰,他忙忙碌碌多年,本以为今朝就是希冀,哪料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自是意难平的了。
另一个却是凤吟空,他与龙复遥陷入的是泥黎道,其中所见莫名缄口不言。泥黎道乃无量三道中最阴森凶险的一处,但天帝是见惯大场面的,又有何能将其骇成如此模样呢?且龙复遥神色并无过多不适,料想该不是什么可怖情形。可惜凤吟空三缄其口,更不许龙复遥多言,就连他们后来掷出的那枚引发异变的白色石头也是不愿告知了。凤吟空总是出神,多日来总也探望西缄攸,又不肯多言,摸不透心思。
终七日过去,平复的心又在暗中搅起了波澜,等不是办法,延陵无下落不明,西缄攸昏迷不醒,西炜枫又该如何是好,无数的谜团与困境包裹着众人,将人心推向又一处悬崖……
院子里的三人迎来了眉目紧蹙的濯冰,他不发一语便入了室内,房内洛夙刚为西缄攸喂下每日补剂汤食。
莫名消失又莫名出现的西缄攸并没有不妥,昏睡也只是类似眠觉,她的青丝莫名化作同延陵无一般无二的血色,凤吟空探过,她体内的紫金珠几乎全数不见了,那些浩瀚汹涌的灵髓竟流淌在了她的血脉之间。一个凡人,在混沌之熵内吞噬天道之气,这已然是惊世骇俗,如今又将魔神灵髓吸取殆尽,更是匪夷所思。那个前世论断更令众人自信了,西缄攸与西楚尧的前身定然才是与伏昼族关联甚深的那个。
此时濯冰匆匆而来,虚辰三人跟着他一道入内,就见他一字不说,抬手便以结印驱动灵力攻入西缄攸丹田处!
冰蓝色的灵力刺入丹田,西缄攸却仍是一动不动,周围人却是紧张起来,虚辰立时问道他这是作何?
濯冰眼见西缄攸毫无反应,更是翻手加强了结印,仍不愿施舍半个字。
虚辰可不肯这般坐视不理,她晓得人的丹田亦是这班灵修者的灵海之处,濯冰眼下举措似攻击多过温养。
“住手!”
濯冰又怎会理她。
虚辰双拳攥紧,死盯着那愈发强烈的蓝光,半晌终是想出了应对之策。
“她是西炜枫的妹妹,若出事,他可还会原谅你吗?”
一提西炜枫,蓝光都似泄了气。
俄顷,濯冰终是放弃了手中动作。而西缄攸,依旧毫无变化。
濯冰拂袖而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该去问谁。赤翊寒为西缄攸探过,意料之下,濯冰的攻击对西缄攸丝毫产生不了影响,须臾功夫便融入进泱泱灵髓中去了……
夜深,露重。
仲夏的风吹得人心浮气躁,虚辰睡不着,走去西苑想寻人夜话。
还在路上,斜刺里一个人影闪出猛地拽过她,随即捂上她的嘴严严实实,虚辰挣扎着听见来人在她耳旁发出嘘声,定睛一看竟是橙狄修。
瞪大双眼同她对视,又点点头,橙狄修才肯放开她,不及虚辰问一句怎么回事,橙狄修拉起她悄无声息地又飘向了另一处。
虚辰被橙狄修拽进路边一处草垛,随着她手指方向,片刻功夫就有规律的脚步声传来。此处僻静,未有掌灯,虚辰凝目细看才能在黑暗中看清来者。
脚步声一轻一重,似僵硬的老者般,电光火石之间虚辰自动自觉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那从暗处而来的,竟是昏睡多日的西缄攸!
虚辰双目圆睁看向橙狄修,橙狄修点点头,又给她指了好几处别的地方,竟是倾巢而出。显然不止是她睡不着,也不仅是橙狄修发现了西缄攸,除了几个小孩儿与云颜孟乔,几乎所有人都躲藏在了各个暗处。
细看之下,虚辰觉得他们其实也不必躲,因为西缄攸根本连眼睛都未睁开,她之所以行动迟缓僵硬,是因为她唯有双腿死板地向前挪动着,真如一具牵线木偶,不知是被什么吸引正朝着某个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