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者，王者》莫辞珏

14、第十四章 噩梦

　　上饶市城郊

　　夜色如墨，天空和大地都是黑沉沉的，此时已是凌晨两点，城市进入酣眠，只有路灯，还瑟缩着发出微弱的光芒。

　　一辆黑色轿车幽灵般悄无声息地行驶在公路上，熟稔地拐弯，进入一条岔道，随着道路左拐右拐，不一会儿，车子渐渐慢了下来，停在路旁一颗大槐树的阴影里。

　　路的尽头，依稀显出建筑物的轮廓，看不清具体。

　　驾驶座上，一人利落地开门下车，待他走到路灯下，才看清那是一个年级约莫20上下的男子，西装革履，眉目俊秀，只是此刻他眉头紧锁，眼含煞气，让人无论如何都生不出好感来。

　　砰地一声，又一人从后座扑出来，他是被人推出来的，重心不稳，往前冲了好几步，才没有栽倒在地。随后，又是一人动作悠闲地下了车了来。

　　被推下车那人踌躇一会儿，终于还是走了出阴影。他大约十七八的样子，一身休闲打扮，长得也算清秀，只是动作畏缩。只听他期期艾艾地对前一人说：“秦哥，我……我们还是别进去了吧！”

　　前面那人冷哼一声，没有说话，率先向前走去。

　　他身后那人戳了戳他的后背，娇笑：“哎哟哟！我们的闻少先前不是胆气十足嘛！这会儿倒知道怕了？”

　　他身后，是一个长相、身材都颇为不俗的妖艳女郎，只是行为举止间，却有些轻佻的意味。

　　被称齐少的人缩了缩头，并不答话。

　　妖艳女郎见状，趴在他的肩上，轻轻对着他的耳朵吹气：“她有这幅下场，你闻晏可是大功臣呢！”

　　闻晏却是一惊，一把推开她，脸涨的通红：“你！你胡说！那时候你明明说你们只要钥匙的！你还说秦大哥喜欢若凌，不会对若凌怎样，可现在……现在……”他说着，声音竟哽咽起来。

　　女子冷不防被这么一推，竟也不恼，笑眯眯地摸摸闻晏的头，“要是巫家的人稍稍听点话，乖乖交出钥匙，事情又何至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呢？好了，进去罢，秦时今儿心情可不大好呢！”

　　说罢，她姿态万千地从闻晏身边走了过去。

　　闻晏的眼眶红了起来，眼中冒出水气，他咬咬牙，跟了上去。

　　闻晏熟门熟路地穿过庭院，推开虚掩的门，屋子里隐约有灰尘的味道，混合着久未打整的荒凉，与从前他来时那干净整洁的模样大不相同。

　　他并没有开灯，借着手机的光线，穿过大厅，从右后门出来，进入走廊。这是他这两个月来第一次进这里，然而他熟练得仿佛是在自家的后花园。

　　确实……就跟自己家一样，他很小很小的时候，跟着巫承业一起拼事业的他的父亲常常很忙。他母亲早逝，所以巫承业常让他到自己家来住，他人生前十年，几乎有一半实在巫家过的，直到现在，巫家还有他的房间……

　　走到走廊尽头，他停了下来，嘴角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苦笑，谁能猜到，巫家失踪的大小姐，其实就在自家的地下室里头呢？

　　“啊！”突然，前面的房清雅发出一声轻微的尖叫声。

　　闻晏心中闪过一个不好的猜测，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地下室里的惨状骇得他几乎站不稳。

　　地上伏爬着一个女子，四肢分别被墙角延伸出来铁链束缚，她满脸血污，眼睛却瞪得大大的，死死盯着秦时。那一双眼睛里，眼白面积多过眼珠，似乎睁大到了极致，让人觉得也许一不小心，眼珠子就会滚落下来。她的头发纠结散乱、衣不蔽体，露、裸出的肌肤有明显地被凌、虐的痕迹。身下大滩的血迹蔓延开来，多得让他不敢相信，原来人类居然可以留出这么多的血。身侧的墙壁上布满了抓痕，再看她的手，指甲盖微微向上泛起，指尖呈乌紫色。

　　一瞬间，秦时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一把揪起她的头发，伸手去探她的鼻息。

　　死了？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一把将她的脑袋掼在地上，低声咒骂。

　　女尸的眼珠抖动了一下，仍然死死盯着秦时。

　　闻晏膝下一软，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若凌……”

　　他似乎想要靠近尸体，又不敢，只好摊在地上。妖艳女子暗骂一声废物，眼神转到地上的尸体时，也显得很震惊。

　　“死了？下午还好好的！”

　　秦时扫了她一眼，怒不可遏，一把将她摁到墙上，“我走时怎么交代你的？这下巫家的人全死光了，我们到哪儿去找钥匙？”

　　女子被卡住脖子，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去扳秦时的手，只是毕竟是女人，气力完全敌不过一个暴怒的成年男子。秦时喘了几口粗气，渐渐平静下了，松开女子，任其缓缓滑落到他的脚边，“房清雅，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女子低下头，眼眶有些红，眼中既有不甘，也有怨毒。她爬到尸体边上，检查一番。低声道：“房间里并没有利器，地上的血液来自腕动脉。依伤口来看，她应该……应该是咬腕自杀的。”

　　她扫了一眼尸体，抬起头来，紧紧盯着秦时的眼睛：“不管你信不信，我绝对没有要杀她的意思，虽然我确实吩咐过看守的人只要能让她开口，方法不论。但在这之前，她并没有流露出想要自杀的意向。”——还是以这么惨烈的方式。

　　秦时眯了眯眼睛，“看守的人呢？”

　　“不知道，也许……也许是发现巫若凌死了，怕担不起责任，偷偷逃了。”

　　秦房二人兀自讨论着，闻晏摊在地上，眼神呆滞。他仿佛在一刹那中闪过很多思绪，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只觉得有一个巨大的漩涡搅拌着他，他在其中浮沉，挣扎不能。

　　如果早知道和秦时合作会造成现在这种状况，他还会做吗？

　　他当初，确实想要给巫若凌一点教训，谁叫她，谁叫她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公主样？虽然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可是他知道，她也和其他人一样瞧不起他。他并不介意别人的目光，可是，知道他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懦弱的她，凭什么也瞧不起他呢？

　　他没想过自己会把巫家害成这样的！他没想过自己会间接害死他们三个的！

　　他终于忍不住呜咽出声，爬到尸体旁，指尖颤动着，想去触碰她的脸，就在那一刹那，尸体扑了上来，将他压倒在地，双手还死死卡住他的脖子。

　　他顿时觉得喘不过气来，双脚死命乱蹬。

　　“救，救我……”他朝秦时和房清雅伸出了手。

　　秦时和房清雅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他。

　　巫若凌凑到他耳边，“我……好……冷，来……陪我……”

　　不要！不要！不要！

　　他猛地坐起，额间冷汗淋漓，不自觉地伸手摸摸自己的脖子，似乎还有些痛。

　　“谁！”他神经质地转头看向床边，夜风吹动窗帘，窗帘微微浮动着，并没有什么人。

　　忽然觉得背后有人，神经兮兮地转过头，又什么都没看到。

　　给了自己一个巴掌，让头脑清醒些，起身，决定去洗把脸。

　　打开开关，水声哗啦啦地响起，把整颗脑袋埋到水龙头下，好半天，才把头抬起来，顺手扯过一边的毛巾擦干头发，却在毛巾移过眼睛之后身体猛然僵直。

　　缓缓拿开毛巾，脖子一点一点露出来，出现一圈清晰的乌紫印。

　　已经脱下身体变成鬼的小蔷懒懒打个呵欠，从闻晏身后走过。

　　“谁！”闻晏猛地转身，睁大了眼睛，却什么都看不到。

　　走到窗边，夜风吹动窗帘，她自然而然地站上窗台，打算跳下去。
　　“若……若凌……是你回来了吗？”

　　背后的声音让她动作一僵。

　　“若凌！若凌是不是你！”闻晏忽然疯狂地大叫，神经质地翻过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最终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若凌，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小蔷想笑，她试图勾起嘴角，尝试了半天，却始终没有做到。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子中只剩一片清冷。然后，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