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影随形》夏奈亮

2、第二章

　　开学后的第五天。
　　彼此陌生的同学开始渐渐熟悉起来，午休的班级里似乎永远不会安静。男生们早已混的很熟，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的聊着什么。女生则互相坐得很近，或聊天或做作业，时不时发出些咯咯的笑声。
　　教室里到处是一堆堆凑在一起的人群。
　　十六、七岁的他们终究很少能耐得住寂寞和孤独。

　　但蔚安澜不同。
　　虽然她在暑假里想着念着的是尽快融洽的进入班级，和同学相处。可这个容易实现的愿望，早已在第一天开学时邢孟尘对她说话的那刻起，变成奢望。
　　没有共同谈话聊天的朋友也就罢了，她已经习惯一个人在角落里独自的学习。可是各式各样的眼光，看到她时的指指点点，或者在以为她不在的范围里背着身来小声议论着她的种种。
　　这些是她无法忍受的。即使在初中，她也没接受过这种待遇。而带给她这一切的，无非是邢孟尘。

　　“蔚安澜，在干什么呢？”远处的邢孟尘从教室外慢慢走来，步伐懒散而悠闲，而他的声音自此清晰的贯穿了整个教室。
　　方才吵闹的教室便神奇般的安静下来。密集的眼光再次对准两个主角，似乎虎视眈眈地等待着下文。

　　“那时的我，讨厌他。讨厌死了。自打第一眼起，我就看他不顺眼。而之后无法让我好好开始新生活的始作俑者又是他。讨厌的心情自然难以言语的加深起来。虽然这些其实都不能怪他。他的闪亮和光芒，他自己从未发现过。所以，别扭的我一股脑的把所有讨厌的情绪莫名其妙的都灌在了他的头上。”后来，她对季馨若说，“真的很幼稚呢。他就这样变成了我的出气包。”

　　穿着白色衬衫的男生慢慢走到她的面前，阳光的关系，她的眼睛，忽然觉得有些刺痛。眉毛又不易察觉地皱了起来。他到底想叫自己的名字几次才肯罢休。可她什么也没说，依旧低着头保持沉默。似乎没有听到他的招呼。
　　他嘴角浮出一丝笑意。因为他捕捉到了那一瞬间。她到底要沉默到什么时候。整整五天，他可是全心全意的一直追求着她啊。甚至都顾不得去找别的女孩。这可是他第一次那么认真啊。
　　但任他一次次拿着习题跑到她面前问着自己早已懂的问题，又或者聊天搭讪，中午时主动的搬着桌椅和她坐在一起吃饭，放学后甚至愿意陪她回家。千方百计的想要到她的手机号。最让人介怀的还是他总喜欢叫她的名字，似乎为了回应第一天的拒绝般。他极其有耐心的，一遍遍叫她的名字。
　　蔚安澜，蔚安澜，蔚安澜……
　　他觉得所有的招数都用在了她的身上，并且花了百分百的诚意和用心。她却依旧无动于衷。
　　干巴巴毫无感情的讲解完题目，聊天搭讪一概不理，中午吃饭安静的旁边似乎没人，放学更是只要一转身就再也找不到她踪影。手机号也没有任何讯息。而每次叫她名字时，更是得不到任何的回应。仿佛这不是她的名字般。
　　她总是能毫无痕迹的从他手心里离开，和他保持着安全界限的距离。

　　是有一点心里窝火的。花心大萝卜哪有吃过这样的亏。自己主动送上，殷勤百倍不说，单是他的一心一意，就可以让一群女生早早败在他手上了。但混杂更多的其实还是难以抑制的兴奋。是一种捕捉不到猎物而更加想要得到的欲望感。挑战，他一直是喜欢的。更何况是高难度的挑战。
　　他喜欢在挑战中获得刺激和乐趣。

　　“蔚安澜，你肯定不会想到。你越是不理我，我对你越是有兴趣。你以为只要你永远的保持距离，我便会知难而退，我便会去找别的女孩。你错了。就是你的那一份固执挑起了我前所未有的兴趣。你的沉默，一次次的忽视，只是让我更加想得到你。”一个月后尘将蔚安澜一把推倒在墙壁上，这么说道。

　　夏末的午后，两个懵懂无知的少年少女，他们开始第一次的对峙。彼此幻想着这将会是最后一次，可以从对方手中解脱获得自身的胜利，想让所有的事情都圆满，所有的一切都有始有终。

　　“蔚安澜，你到是回答一句啊。又不是哑巴，说话会死啊。还是你不敢和我说话。”他开玩笑的口吻，蹲下身，与她的视线持平。
　　他以为她会继续不理他。他们都以为她会如同以前一样沉默直至他自己离开。
　　方才沉默的女生，抿起嘴，脸色有许苍白。瞬间她从椅子上“霍”地站了起来，冷淡而又稍许愤怒的话夺口而出，经不起她任何的思考。
　　“我凭什么要和你一问一答。你又凭什么天天要缠着我，还要我好心的和你聊天。你问我在干什么。那好，我现在来告诉你。我一直在想着怎么才可以让眼前这个讨厌的家伙快点消失在我眼前。够了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邢孟尘，包括蔚安澜自己。

　　她就那么站着，低头看着他。无法相信刚才的那一番话竟是从自己的口中说出的。
　　她是那么一个可以把自己感情控制得很好的人。她一直觉得自己可以忍耐得了一切。并且她总不轻易说出对他人的讨厌和憎恶。

　　“所以，那天你毫无思考的只是因为一时的冲动说出了这些话？”季馨若依旧记得那次的场景。她本在自己的座位和他校新认识的男生发着暧昧短信，却突然听到了另一个角落里一个女生近乎撕心裂肺的吼叫。她抬头有些无法相信那是蔚安澜的声音。在她短短五天的印象里，她总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那么安静，那么沉默，看起来那么的格格不入，如同自己。
　　“或许吧。是一时的冲动。说不清为什么，他总是有这样的能力，让我在他的面前失控。我曾经能把自己把握的那么好。可是一旦到他的面前，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一向冷静的她无奈地笑起。
　　“哈哈，我看你当时的眼神，真是气得像要打人似的。”
　　世界上是不是会有一个人，看到你的所有。你最丑陋的那一面。你的叫喊，哭泣，没有道理似的烂骂和毫无规则的哭诉。一次次的，看到那些你永远不想让人看到的一面，亦或者自己也不知道的一面。
　　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和你有着怎样的关系。终其你的一生，无论他站在你的什么位置上，你们早已有了与其他人不同的更深一层维系。而这一层维系，说不清，道不明。

　　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星期四、星期五……到这里，已经五天了。这样，一天天数着日子的生活，只觉得时间过得，是那样漫长。她在学校的每一刻仿佛都是煎熬。只要有他的存在，她便会觉得浑身不舒服，不自在。别想得太多，认真学习就行了。她一遍遍地对自己这样劝说。不会太久的，他一定会自己消失的。
　　再忍忍吧，再忍忍。
　　发怒前的前一秒，她依旧还是这么想的。可最终，她还是在他的面前失去了所有的耐心和忍耐。
　　她只是想释放，释放压抑在内心许久的难受和不舒服。就像一根永远绷紧的弦，近乎严苛地要求着自己，而有一天它突然断了。

　　他从她的眼中清楚地看到了愤然和怒气。仿佛在对着自己凶狠的吼着，别再让我看到你。快点从我的眼前消失。
　　有一瞬间，他就想背过身听她的话再也不要去招惹她。可很快，一种变态似的满足和快感占据了他的内心。
　　说他是幼稚爱招惹心爱女生的小男生也罢。他的心里开始小小的骄傲起来。看看，看看，快看看。她生气了，她对自己说话了。
　　这是他第一次从她淡然无波的脸上看到起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成功了第一步。

　　接着，他便悠闲的起身，给她一个毫不介意的微笑，俯过身在她耳边轻轻耳语，“最起码你想的是我。真是没想到，谢谢你啊。”
　　“你——”蔚安澜的脸瞬间涨红，可上课的铃声不合适宜地响了起来，阻止了她的回击。

　　而在班级同学们的眼里。刚刚那幕是那么的充满暧昧的味道。邢孟尘无限魅惑的身影靠近蔚安澜的，形成一个不易看到的背影，他低声轻语，说着他们两个人的秘密，接着，少女害羞的脸红，娇羞的答不上话来。实在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

　　八卦的力量，实在不容人忽视。
　　才短短几天，学校里沸沸扬扬的说着高一大帅哥尘的事迹。
　　很多人是这样议论的——
　　“喂，你知道蔚安澜是谁吧。”
　　“能不知道吗？不就是那个开口拒绝尘，后来还当众挑衅他的那个女生。”
　　“怎么回事？像尘这种花心大萝卜，应该早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吧。”
　　“恰恰相反。听他们班级的人说，邢孟尘来劲了。说什么也要追到那个冷淡女。天天和她甜蜜着呢，可是人家女的就是没反应。”
　　“啊？！不会吧，竟然没反应。尘这么有魅力的男的，天天处在她旁边，怎么可能不来电……”
　　“你还没听我说完呢。她不仅不来电，还能躲则躲，看到他像见了前世仇人一样，上次她还当着全班的面说她讨厌他呢。”
　　“我靠！这都一什么怪胎啊。”
　　“没错！可这次更怪胎的是尘才对。受了那么大屈辱，竟然依旧不离不舍。他都两星期没找别的女的了。”
　　“看来这次他是来真的了吧，陷进去了……”
　　“哼哼，那就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了。”

　　不出几天，市一学校里就爆出这样爆炸性的新闻。花心大萝卜邢孟尘找到了真爱，虽然是个冷淡女，但铁了心不放弃。那个以前一星期换一女友的邢孟尘。那个被所有人所认同的花名邢孟尘。

　　而传闻里的女主角蔚安澜更是一天天遭受到了更高的关注度。现在无论她走到哪里，周围总有一群人的围视。如果之前还只是隐约，背地性的小声议论，现在已经演变成在她的耳边毫不介意大声谈论这件事了。
　　女生们更是有的惊讶，有的亢奋，有的敌意。男生们更多的是饶有趣味和抱着看好戏的态度。

　　“我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成为所有人视线的中心，成为焦点。我一直是这么讨厌被人围观成为议论的对象。所以总是小心翼翼，为人低调。但这些都被邢孟尘给破坏掉了。有段时间，我甚至觉得比初中的生活还要痛苦难过。所以对于他，我名正言顺的从不顺眼晋级到了讨厌。虽然这讨厌少许有迁怒的成分。而我之前只讨厌过所在的初中。”蔚安澜之后很长的时间都没有忘记过那段不同寻常的日子。每一天就像动物园里的动物般被人观看并加以评论。
　　“你想说，你曾经真的很讨厌他？还是说，其实你早已对于他有一份和别人不同特殊的情愫在？”季馨若总是能看透她内心里真正想说的话。
　　她云淡风清地一笑，“两者皆有吧。但那时，我只是单纯的讨厌他，别无其他。”

　　而邢孟尘亦然。他当然不是如流言中所说的，真正陷入了爱情。他只是在玩一个游戏，一个冒险。自己给自己的。游戏的内容和趣味是那么的让他不可自拔，并且渴望得到最终的胜利。
　　那时，他想的就是如此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