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悲辛天子》玻璃豆

5、第四章

　　没两日，感冒发烧的顺治和在偏殿里糟了不少罪的吴良辅就全都恢复了健康。

　　崇祯实在是不愿意去见中宫皇太后和孝庄，而且他还得和王承恩两个多复习复习怎么喜怒不形于色这门功课，免得将来现场考试挂科，那可真是不要钱要命了！于是就只推说风寒过后身子还虚，也赶巧儿，今年三月镇日里细雨绵绵，就更有理由不出门了。

　　那头儿孝庄只道儿子依旧在和自己闹气，再加上前两日顺治“疑似天花”的时候，自己这个母亲做得确实也不近人情了一些，便不来逼迫顺治，只叫苏麻上门探望了几次。崇祯帝对顺治这个宿敌那是了解得不能再了解了，因此在苏麻面前丝毫没有穿帮，孝庄因此也并不知晓，自己的儿子早已经换了人来做了——不着急，到最后总有她知道的时候。

　　两宫皇太后静等着摄政王多尔衮回京，崇祯闹着不去请安，最尊贵的母子俩吵不起来，宫里的日子就还算安生。崇祯这些日子忙着呢，天天拽着乾清宫一干小太监重新立规矩外兼胡闹，实则暗地里和王承恩忙着把记忆里顺治六年后每年发生大事记录下来——做鬼的时候记忆力好，如今投胎做人，可就不一定了，谁知道顺治这个脑袋好不好用呢，好记性不如赖笔头么！

　　即便清初皇宫不设官学，宫中太监宫女文化底下，多不识字，但两人为了稳妥起见，也只敢以简言记之，并充作棋谱，也不藏着，不是随意丢在书桌上，就是和棋盘等物混收在一起——这些都是历年宫中隐私看多了才学来的。

　　至于多尔衮和孝庄安插在乾清宫里的几个小太监小宫女，崇祯也未动，只不过不动声色间，孝庄的人都叫他丢到寝室书房等处——做娘的不管怎么说还是想看着儿子学好的，那就叫孝庄看看顺治守规矩的时候，毕竟孝庄只有顺治一个儿子；而皇父多尔衮派来的小太监，崇祯则每日里带着他们一起去练库布，骑马，打架，绕着校场比赛跑圈儿，和小太监们玩笑间也多做厌烦读书识字与文人做派，佩服顺治他亲爹皇太极功勋卓著——既锻炼了顺治虚弱的身体底子，又能迷惑得了野心勃勃的多尔衮。日子久了，小小的少年除去了一身肥肉，掩饰的很好地狭长凤眼里也充满了明亮的光芒。

　　像顺治那样只知道和多尔衮一股脑蛮横的对着干，和孝庄这个亲妈大吵大闹的，实在是傻透顶的行为，崇祯如此腹诽！因为现在顺治还年幼，多尔衮未死，崇祯便也不着急，耐心的计划着每一步，暗自咬牙切齿发誓这辈子一定要把心里的计划完成！不说做个圣明英主，把后代亡国灭种的种种弊端都拔除了吧，至少不能比顺治做的差劲儿！老太监心里暗自嘀咕，自家陛下这是被上辈子弄得没信心啦，唉，瞧瞧这点儿出息，这点儿目标，啧啧……

　　很快，宫人来报，皇父摄政王不日即将到京。崇祯心里清楚，多尔衮这么急三火四的赶回京城，也不是和他弟弟德豫亲王多铎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在皇室里说什么兄弟情深，那就是胡扯！多尔衮这次回来，完全就是奔着多铎手底下的镶白旗旗主之位，和那一旗的兵力来的！

　　福临那时候怎么处理的？不过一力强调镶白旗主由多铎嫡子多尼继承罢了，顺治倒也不是多稀罕多铎一家子，这个别扭的小皇帝只不过和多尔衮找别扭，不想叫多尔衮继续做大！可惜啊，小胳膊还是扭不过大腿，闹到最后还是多尔衮成了镶白旗主，多尼不过是该旗领有佐领的一般王公，后又被调往正蓝旗。而顺治六年十二月，多尔衮妻元妃死后，多尔衮更是令正白旗镶白旗两旗牛录章京以上官员及妻皆衣缟素，六旗牛录章京官员以上皆去缨！由此而见多尔衮在八旗间的势大！

　　前期缺少政治斗争经验的福临那幼稚的抗议与反对，在多尔衮活着的时候就是个屁！小朱子如此啐到！

　　多尔衮还有一年多的寿命，明年年底就该挂了，今年还又死弟弟又死老婆的，崇祯也不屑于和个将死之人大张旗鼓的闹僵——在漫长的做鬼历程里，这个原本性格最为急躁暴躁的皇帝，已经先学会了等待和耐心。——可人能学会吃一堑长一智是多么的不容易，不是人人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的！

　　现在一肚子坏水儿的崇祯只计划着怎么叫多尔衮早点儿死！不争可以，但多尔衮这个野心极强的家伙必须死！最好立马就死！崇祯和王承恩商量完怎么快点儿干掉多尔衮后，曾假惺惺的和老太监哀叹过，可惜了这一员能打能带兵的大将了……老太监，啊现在是小太监吴良辅极度无语中……

　　一得了多尔衮即将回京的消息，蛰伏了好一段日子的朱由检便有了动作。

　　正赶上这天天气好，穿上清朝皇帝龙袍，在镜子前唾弃了一番难看狗尾巴的发型，崇祯摆开满清皇帝全套仪仗，浩浩荡荡从乾清宫出发，去给两宫太后请安——从乾清宫到慈宁宫实在是没多远，这位大张旗鼓的纯粹是穷折腾吃饱了撑的——不管乐不乐意，总得迈出这一步，要不是怕朝野动荡，崇祯不是没寻思过一包毒药下去，把这俩老太太都干掉！可惜，这个念头只在小猪脑子里一冒头，就被他干脆利索的掐死了！莽撞不得啊，有些时候这些蒙古老太太们，还是可以拿出来当做虎皮大旗看看的……

　　皇太极中宫皇后博尔济吉特氏，当年那位在盛京主持宫围，赞襄朝政的天下第一国母，如今的孝端文太后，也就是孝庄的姑母、顺治的嫡母和姑祖母——崇祯如此在心里排着满清皇室乱成一团的辈分——早在顺治登基后，便渐渐被架空了权利，隐居宫中不问世事。崇祯和王承恩俩人排大事记的时候，回忆起来这老太太也没几天活头了，满打满算从现在起，也就是将将还有一个来月的寿数吧。

　　自打顺治登基之后，孝庄就把自己儿子看得很严，也不知是她的意思，还是多尔衮忌惮自己这位威信颇高的正牌皇嫂，中宫皇太后很少能见到皇帝。今天崇祯说是去给两宫太后请安，但按照往常的定例，不过是在博尔济吉特氏屋子外面行个礼就走便罢了——孝庄吩咐，怕过了病气给皇帝，不叫见！

　　崇祯当年，还真没花过多少精力在这个蒙古老太太身上，那时候他光紧紧地盯着多尔衮、孝庄和福临了。如今想起来，这位中宫皇太后的死，恐怕和皇太极的暴死一般，都充满了明晃晃的阴谋与政治斗争，虽死后葬礼极为隆重，又有什么用？

　　据说当年，这位博尔济吉特氏也相当是个人物，慈和亲善，贤良温和，名声甚佳。皇太极出征之时，旗下将士家人多受过她的恩惠与照拂，就连多尔衮与多铎，也对这位贤名在外的八嫂颇多美言。更何况皇太极当年给这位后金第一夫人颁布的皇后册文上明说了：“……天地授命而来，既有汗主一代之治，则必命匹配心腹视过福晋，赞襄朝政，坐立双成，同立功德．共享富贵，此乃亘古之制，位守三纲五常，系古圣汗等所定大典。……蒙古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位出诸福晋之上……”说白了就是皇太极夸自己老婆贤惠能干德行不错巴拉巴拉巴拉，比自己这个大汗的其他小老婆地位都高，别人的老婆那更是没法比，而里面最重要的四个字便是“赞襄朝政”……这可不是“后宫不得干政”那时候呢！

　　如此一位地位崇高，又有人缘儿，于朝政上更是有发言权的皇太后在这端坐着，对皇位大流口水的多尔衮能好受？又或者，自打儿子登基以后，做了一辈子后妃的皇太后孝庄自己，能甘心总这么屈居人下！？

　　蒙古女人多长寿，孝庄自己就不说了，就连顺治那位不受丈夫待见，守了一辈子活寡的第二任皇后，不也太太平平高寿得很！？而这位当年丈夫倚重、如今日子悠闲不操心的孝端太后，却偏偏只活了五十来岁，说没鬼，谁信馁！？崇祯在平稳的龙辇上细细思量，寻思着，是不是该去看看这位嫡母，救上她一救。把这老太太揪出来分散一下大家伙儿的注意力，自己也好……

　　脑子里正天马行空，旁边太监奏慈宁宫到了。

　　崇祯拖泥带水的下了撵，一脸的不情愿——虽然每次顺治来见孝庄，差不多都是这个表情，可朱由检童鞋是真有点儿不愿意给这个蒙古女人跪地叩头叫什么皇额娘。

　　可怜的小朱子五岁丧母，一辈子怀念自己的母亲，期望母爱而不可得，别的亲情更是一概和皇家无缘，就算天启他哥哥对他不错，当年的小信王的日子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做鬼的时候，也因为这个对顺治羡慕嫉妒恨过，毕竟顺治有个亲娘……但是你叫崇祯给顺治他娘叩头口称皇额娘，崇祯回头打不死你！

　　不管怎么不情愿，进了慈宁宫，还是老老实实给孝庄行了礼问了安。

　　自打顺治年纪渐长，因各种原因——主要是多尔衮，尤其是在顺治四年太后下嫁，顺治五年诏封多尔衮改称皇父摄政王之后，顺治不忿于孝庄委身下嫁和多尔衮对自己的欺压，孝庄恼怒于儿子不理解自己一片苦心，母子俩常常是说不了三句话就要开始吵架的，最终大多以福临一甩袖子气哼哼回乾清宫做结尾，即便母子俩千载难逢不吵架，言语里也是充满了火药味儿。

　　可今天孝庄因着儿子是“天花”事件后第一次来给自己个儿请安，再加上清宁宫线报说了，虽然顺治还生着气，但最近表现是真不错，最起码乾清宫里很少有被抬出来的小太监——以往暴躁多疑的顺治是时不时便要给人吃竹笋炒肉这道菜的，吃撑死的更是不少；再加上最近崇祯嫌弃顺治这一身雪白上好的五花膘，镇日里老锻炼，又瘦了不少，孝庄多日没见儿子，今儿猛一看，也唬了一跳，要不是瞧着顺治精神还好，恐怕就要立刻传太医了，所以带着这么一股子愧疚，一些心疼，还有一点儿欣慰的孝庄今天就分外和蔼。

　　崇祯才不管她和不和蔼！他还在溜号呢，寻思着怎么去见上中宫皇太后一见，这老太太现在也就差不多一个月的活头了，别再现在已经无力回天了，那就白惦记了！至于孝庄，反正这母子俩向来和对眼儿鸡似的，从前他和王承恩就没少看热闹！

　　于是慈宁宫里，请安磕头完毕低着脑袋呆坐的顺治，就完全忽略了他娘抛过来的，嗯，不是媚眼儿，橄榄枝橄榄枝……

　　瞅着自己儿子请完安之后就低着个头，话也不说一句，过一会儿再一瞅，竟然都坐在椅子上开始溜号儿了！孝庄真是有点儿头疼，那一点儿和蔼眨眼间就飞走了，再加上顺治以前表现糟糕，就止不住的从心里往外冒火：人家都是养儿子，怎么到她这就是养了个冤家呢！？叫人想心疼都心疼不起来！

　　强压着火，端起茶杯来抿了几口，语气尽量温和：“皇上想什么呢？到了额娘这话都不说一句？可是有什么心事？”

　　崇祯心里翻白眼儿，你要是不说的那么咬牙切齿我就真嫉妒顺治有个关心他的娘了！

　　听着强压火气的孝庄把手里的茶杯盖子刮得直牙碜，小朱子腮帮子直酸，真想按着福临平日里的脾气，直通通的来句：“无事！”然后袖子一甩走人是也，可惜不行，今儿还真得和这位如今后宫第一人周旋一二。

　　于是就见顺治抬起头，小脸严肃认真：“也没什么，就是儿子病了些时日，有了些感悟，想和额娘说说！”

　　哎呦我的长生天，今儿的太阳，是从西边儿出来的吧！？是吧，顺治此言一出，惊得孝庄手里的茶杯差点儿没掉地下，茫然的看看自己儿子，又扭脸一脸狐疑的瞅瞅身边伺候的苏麻拉姑，心里头那是相当诧异，往常这时候，这孩子不是该气呼呼的来句：“无事！”然后一甩袖子走人的么！？

　　这，这是要和我拉拉家常！？孝庄也呆了一呆，都忘了应儿子话了。

　　苏麻也挺惊讶，可心里更多的是高兴，见要冷场，连忙说道：“呦，咱们皇上这是有体己话要和额娘说呢！不过这么饿着肚子说话可不行，皇上早晨还没吃早饭吧，奴婢这就准备去！等吃饱了，娘俩亲亲热热坐一块儿，想说什么不行！？”又暗地里扯了扯自家格格，连忙退下去了。

　　说怎么弄死多尔衮就不行……崇祯心里腹诽，嘴上还要感谢苏麻，于是小皇帝今天安安心心在慈宁宫陪着孝庄吃了顿早饭——此情此景，许多年未见，孝庄本也心酸，再看看儿子的吃相，眼泪都要下来了！

　　俗话说吃饭皇帝大，这话一点儿不假，崇祯也知道孝庄不会毒死自己儿子，于是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吃的那就一个放松放心放裤腰带！

　　三百年没吃饭，小朱子目前还处在比较重口舌之欲的阶段，更何况上辈子勤俭惯了，满清皇室的饭菜却是怎么奢侈怎么来，怎么精细怎么弄，那才叫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呢，不吃个够本怎么行——此人现在主人翁意识还不大强，而且本来现如今天天早晨他都要锻炼一下，饭量就见长，今儿来慈宁宫之前，虽然已经在乾清宫吃了点儿点心垫吧垫吧，但半大小子消化能力强，那点儿东西早没了！

　　于是慈宁宫上上下下就见证了他们的小皇帝狼吞虎咽仿佛好几顿没吃饱饭一般的餐桌礼仪——其实也没那么糟糕，崇祯好歹也是皇家出身，只不过顺治爱挑食，向来吃饭艰难无比，也爱装个慢条斯理斯斯文文，偶尔在慈宁宫吃顿饭那更是食不下咽的状态，吃东西从来没如此迅速和来者不拒过！对比太过强烈，以至于孝庄都开始疑心，是不是御膳房给乾清宫送的饭菜不及时或是有了克扣了。

　　一顿早饭，崇祯吃个肚皮溜圆心满意足，孝庄基本没吃几口——就和苏麻一起忙活给儿子夹菜外带思绪万千感慨连连来着。

　　吃饱喝足，因为小皇上不用上朝，对皇位百般觊觎的多尔衮也不给顺治延师典学，更不用去上书房学什么学问，而且早前儿说了，做儿子的还有话和孝庄说，于是母子俩转换阵地，坐在慈宁宫正殿里各自端着个茶杯酝酿情绪。

　　孝庄头一次在儿子面前心不在焉，一门心思想着要去查查儿子的伙食问题——瞧皇上现在瘦的，肯定是地下奴才伺候的不经心了。崇祯那头是吃饱了有点儿犯困——早晨要锻炼起太早了，就端着茶杯消化食儿，盘算着怎么和孝庄开口，去探探孝端文太后的病情，母子俩各有心事，但好在气氛和谐，母子二人彼此的表情也算温和，于是不知内情的宫人们看来，偌大的慈宁宫，便难得的有了一个宁静“温馨”的上午……

　　母子俩在慈宁宫悠闲了一上午，中午崇祯又蹭了一顿饭，不管亲不亲政，御膳房自是不敢克扣皇上的伙食的，顺治的膳食按时按点儿的被送到了慈宁宫，只可惜有了苏麻拉姑在慈宁宫小厨房亲手做的美食珠玉在前，那些温水菜早被崇祯嫌弃的丢在了一边——孝庄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再次吃了个痛快淋漓，崇祯不吝夸奖的大大表扬了一番苏麻的手艺，要和孝庄说的事儿上午已经说完了，于是小皇帝极端不雅观的打着饱嗝，心满意足的坐着御辇回乾清宫睡午觉去也。

　　只留下顺治他娘，呆呆的坐在慈宁宫里，被儿子突如其来的亲近，戳软了一颗慈母心。更别说顺治上午时和她说，因为生病，再加上豫亲王突然离世，便骤感人生无常，想要请御医给宫里宫外上上下下上了年纪的长辈们好好检查一下身体，以防再有什么不测！做儿子的这完全一片纯然的孝心，更加叫孝庄泪眼模糊，感慨万分！苏麻免不了在一旁劝慰，皇上不过是长大了罢了，早早晚晚终会理解格格一片苦心与隐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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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崇祯能明白顺治他娘的苦心么？谁知道内，或许会揣着明白装糊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