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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老套的逛酒吧喝果汁浇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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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套的逛酒吧喝果汁浇愁
花心醒来的时候大脑混沌,不甘于清醒。
眼睛迷蒙涨疼,显然不正常的作息大耗体力。
他费力地抬肘,沉重的身体在臂力的支撑下勾到床尾的手机。
“该死。”
花心有气无力地吐气,支起上半身。
手机显示时间,13:34。花心内心呻.吟,暗叹命运多舛,和乔维斯约定的学习看来作罢。
慢吞吞地穿妥衣裤,用时半小时。
“越活越回去了。”花心嘀咕,垂下脑袋往窗口走。
窗外灰景朦胧,细雨淅淅沥沥。
到洗漱完毕,下午时间14:03。花心把自己缩在椅子里,闲散地注视长桌对面——原本属于花凌的座位,慢悠悠地挤出一个难看的浅笑。
“你有种。”他堪称愉悦地轻声自语。
同一时刻,比利时的小记者拍下一张相片。
相片中的男人神情漠然。深色眼睛半藏在被风吹拂后的发丝下,风衣包裹修长的身体,白色立高衣领在空气中摩擦微小颗粒。典型的东方男人,气质优雅。男人身后的雄伟建筑,几个大字明确地标示它的身份:
华光宝商。
假如把照片放大原有的十倍再作细看,男人身后的宝商建筑一楼正遭遇一次洗劫。更明白的说法是华光宝商正面临一起恶性抢劫事件。
隐约的,窗玻璃反射出建筑内部女人们蹲身地上、双手抱头的姿势。同时可见一条弯斜的人影,黑色制服、黑色头套,此人双手持枪、居高临下。姑且,这张相片的内容到此为止,没有出现此类情况下应有的抢劫同伙。由此可见,这位比利时小记者不单单是为捕捉男人特有的东方人气质,是在获取犯罪证据。
人流拥挤的街道,男人快速离开镜头的捕捉范围。
此时此刻,这张由比利时小记者拍下并随之发布的相片,谁会想到它和远在他方的花心存在一定联系?
花家,餐厅。
花心呆坐椅子里,半小时,直到屁股叫嚣他起身多多走动。
于是在餐桌前随意地来回踱步。
大脑不思考、不运转,也便睁着眼睛虚度光阴。
“这会儿怎么在这里?”突然声音传来。
花心走出意识封闭的巢穴。他停下晃动的双脚,看向花生人。
“没吃饭。”花爸明白过来的口吻继续,“你哥才走就记不得给你做饭。等等,锅里热着饭。”
“花爸,”花心拉住转身的花生人,“不饿。”他拖着腔问:
“花哥去哪了?走那会他没告诉我。”
“听你妈说去美国,公司安排的。”
“为什么这时候走?”
“原本是在推脱,但这次拿定了主意。你妈站在你哥一边。我可不愿反对你们的想法。”
“所以花哥眨眼就不见了。”花心甩开花生人,瞪眼属于花凌的座位。
“不是在学习嘛。”花爸好脾气地笑笑,“你哥怕耽搁了你学习。不记得了?落水住院后你哥第一个赶去照顾你。我和你妈也被他劝回家,说他自己一个人就够了。不准生你哥的气。”
“我才没生他的气。”
“肚子还饿吗?”
“不饿。”
“不饿?”
“嗯……”花心沉吟,随后回答,“不饿。我出趟门,不用等我,约了孙莘一起吃晚饭。”
“穿件厚点的外套,外面起风呢。”
“知道了。”
花心听花爸的话把自己团成一只大花熊,又从花凌房里取出一条淡绿色针织围巾。绒线在脖子里绕过一圈接一圈。
门一打开,细雨扑面而来。
花心撑开雨伞挡去潮气,迈入灰色天地。
沿着街道一个人静走,什么都不想。下意识遵循街道的布局直走、转弯、曲线行走,抑或绕一个大圈后再直线行走。
等到身体发冷打颤,特别是雨中闲逛时,花心发觉躲在厚重衣物下汲取温暖算不得明智之举。
不久迎来瓢泼大雨。裤管湿了大截,冰冷的雨水从裤脚漫向膝弯。上衣湿透背心和胸口。
除了脖子被裹得严实且被雨伞护着,一切都是那么的湿漉漉。花心努力寻找落脚点避雨。左手边是商业地带,卖衣服裤子鞋子和家电器具。花心拐右,从四季眼镜店到大明书店、再到双料火锅城,没有停下步子,途经影院后加快脚步。
随后收伞,他推门而入。
下午三点过半人数不多,花心把伞搁在雨架上,抬头环顾昏暗的店堂。
这是家寻常的酒吧,与大多数酒吧一个样。有调酒师、服务员,驻唱歌手和舞娘,还有往来不息的消费者,以及给人享受神秘夜色的包间。但由于时间不对,店内充斥着人们倦怠后的散漫和慵懒。此刻没有激烈而高情的呼喝,没有杯盏相交时的缠绵情话,没有绚丽灯光捕捉魅惑佳人不断地打转,只有安静。空气都懒得翻身,宁愿睡僵身板。
花心脱下湿透的外衣,放在高脚凳上,迅速除下鞋子。
稍稍打量黏腻的牛仔裤。
“需要些什么?”服务员把报价单放在花心面前的琉璃台上。
“没想过会和饭馆一样有‘菜单’这码事。”花心边抬头,边笑说。
“为什么没有?”服务员客套地问道。
“大多数人看过菜单后会勒紧裤腰带,小心应对昂贵的酒水,”花心拿起报价单,“而且这里酒水比外面贵上十倍。”
“应该把它藏起来,等到没钱付账把他扒光了暴打一顿,再扔出去?”
“呵呵。”花心把报价单放回琉璃台,打量神情严肃的女服务员。“谢谢提醒,我会小心估摸自己的份量。”
“想要什么?”服务员拿起报价单,轻拍琉璃台,“实话实说,昨天有个小家伙没钱,”语速低缓,警告意味浓重,“没钱却来这里‘花钱买乐’,最后被扒光了丢进厨房,现在正蹲后堂洗盘子。两个月的盘子酒杯椅子。包括所有的男女厕所。”
“感谢忠告。我来一杯葡萄汁。”
“这是酒吧。”服务员冷冰冰地说道。
“请来一杯不加酒精的‘葡萄酒’。”
“一杯葡萄汁,葡萄酒的价格,对吗?”
“确实。”
“烦请等候。”服务员垂下两条臂膀,拿过报价单就转身离开。
花心把缠脖上的围巾小心取下,放置眼前。
艳红色的琉璃台,浓绿的蓬软围巾,相映。花心一手支撑沉重的脑袋,一手搭上长尾围巾,细数密密麻麻的针孔。
葡萄汁被推送眼前。
花心收回手,改而捉住玻璃杯。
“不介意聊聊吧。”他对服务员笑说。
“店规介意。”
“抱歉。我只是有一点寂寞。”
“我还是那句话。”
“嗯……请每隔半小时送一杯葡萄汁。谢谢。”
女服务员无所动容地离开。
“很难打动吧?”
花心放弃葡萄汁,看着前来搭讪的陌生人,又转过脑袋,看向不远处的女服务员。
老实摇头,回答:
“不知道。我想找她聊天,她说店规不准许,就这样。”
“她也对我说过类似的店规不准许女服务员工作期间和客人谈天论地的话,说是怠工。借口,很好的借口。用来拒绝我们这种人。”
“我不知道。”
“她很漂亮。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吸引我的某种气质,第一眼见她就对自己说‘就是她!吴越,你一定要把她娶回家!’所以我守在这个酒吧……”
花心喝下大口的葡萄汁。甜滋滋,由咽喉滑入,冰凉凉,直冻着了心扉。
“这里的东西都是冰镇的?”他捂着心口打断滔滔不绝的某人。
“冰镇?”对方一见葡萄汁立马消除话语中的疑惑,向花心解释,“她是故意的。”
“哦。”花心抿一小口葡萄汁。
“你刚才说想找人聊天?”
“嗯。”
“聊些什么?”
“我想……”花心握紧杯身,凝视男人的眼睛,“有人告诉我‘一个人的眼睛骗不了人’,你认真看我的眼睛。观察我是否诚实。”
“如果你在撒谎……”
“告诉我。”
“就这样?”
“就这样。”
“很有趣。好。等等!”男人紧张地松开领结,“好了,你讲我听。”
“我有个哥哥。”花心说道。男人点点头。
“很优秀,是老师会夸奖的可塑之才。我很敬畏他,也有点害怕他。还有一个姐姐,她……很聪明。某一天她死了,死于车祸。但事实没这么简单,和我有那么一点的——大概多一点的关系。说实话她挺让我觉得讨厌的,现在有些时候,我觉得她不应该死。”
“你很难过。”
“啊。她的死让很多人都处于痛苦之中。”
“你在撒谎。”男人说。
“哪呢?”
“感觉不到你的悲伤。出于愧疚或者害怕的心情多一点。车祸和你的哥哥有关吗?”
“怎么会?”花心吃惊地瞪向男人。
“陈述充满了心虚和歉疚。哥哥让你害怕,姐姐的车祸事故不应该(你潜意识认为这起事故可以避免),你说姐姐的死让很多人在痛苦。试想你的姐姐——原谅我的大胆猜想——事故发生和你哥哥有关,并且你知道事实真相,顺理成章,你对哥哥产生由敬佩到生畏和害怕的心理,同时对失去女儿而痛苦的父母心有愧疚。他们肯定怀疑过你姐姐的死不简单。”自称吴越的男人一本正经,“讨厌你的姐姐,我再加一道设想,你的哥哥是为了你才‘谋杀’(制造一场以为事故)不讨你欢喜的姐姐。自然你因为歉疚感无法快乐下去。水到渠成的说法。我分析得怎样?”
“呵。”花心嘲讽地轻笑,“他像你说的那么在意我,我早就无颜面对父母了。”
谋杀花妮?
谋杀陶佩斯的爱女?想到这花心就心脏抽疼。
他何曾想过拖花凌下水!
“我姐姐小时候去捡球时被车撞死的。我妈疼我姐姐,所以全家人仍旧悲痛‘小天使’的离世。我之所以用敬畏形容对我哥的感觉……是因为无法企及的距离感。什么都被比下去。但他小时候的确关心我。现在不是了。距离太大,我认为兄弟两是陌生人。”
“害怕哥哥和自己形同陌路?”
“就是这个意思。”花心双手捂住玻璃杯。企图寻求温暖的动作。
“你向我解释的挺多的。为什么?”男人流露出一丝得意。仿佛他一句话出口就能击溃花心,而胜利就在他的眼前.
“我喜欢你的说法。”
“哦?”
“我哥为了我谋杀了我姐。对于我们目前的相处状态而言,你把我哥人性化太多。你不知道他招呼不打一声就离我而去。我连他现在哪里的具体地点不知道,他回来的具体时间不知道,他在我出院的第二天就果断地离开我。为了他根本不在意的‘学习’!虽然喜欢你的说法,我有必要为他澄清,哪怕是陌生人的指控——我不喜欢他背上莫须有的罪名。”
男人探究的目光落向花心,而后者将葡萄汁一饮而尽。
“你的。”适时女服务员现身,送来第二杯葡萄汁。
“谢谢。”
女服务员转身二度离开。
“很相处的女人。”花心对男人说。
“是的。一个眼神就把我的满腔热情给浇熄,看似冷冰冰的女人。所以我要下很多功夫。抱得美人归是要付出代价的呀。”
“每次见到她都开不了口?”
“已经很苦恼了。真不是个办法。”
“她不认识你。”
“是懒得搭理我。”男人不无沮丧。
花心的视线放在远处,看到女服务员对客人的微笑。
很长一段时间他注视着女服务员以热络和令人宾至如归的态度引得客人满怀开笑。
“她其实不认识你。”花心很想将这句话说给男人听,但启唇又立马闭紧。
“总有所图。”沙沙的棉质声音。黑影趋近陌生男人,恶意地狞笑。
“总有所图。”花心内心附和
“抱歉,我先走了。”他突然对男人说道。
随即抓过围巾,随意地套上鞋。
捡起外套,而后向女服务员招手。
“埋单。”他对她说。
“你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场所。”她说。
“谢谢。”花心诚心回道。
“我们聊得很开心,以后有机会继续?”
男人紧随而来大店门口。正派人士,花心评价道。
“吴越。”男人伸出手。
花心笑着抬起自己的右手。右手正抓着雨伞。抓住围巾的左手则胡乱回应:
“花心。你该知道的。”
“我现在知道了。”
“呵呵,那就这样了。”
“拜。”男人晃手。
“再见。”花心转身离开。
转过商业街的拐角,花心一把将围巾丢进垃圾筒里。不可回收。
临近车站恰巧迎面驶来一辆公交车。待公交车停落开门,花心跨上车。刷卡。
亏得没把外衣扔了。花心暗忖,公交卡塞回外衣口袋。在后座找个位置坐下,转过脸盯住车窗外的风景。
10分钟后,有人从标志不可回收的垃圾筒内取出一条毛绿色围巾。
来人抓住围巾,抬头眺望。
大街上人物形形色色。男人目光锐利地扫荡四周。
“Shit!”他低囔一句,下颔凑近翻高的衣领,说道:
“目标失去!”
“被扔进了垃圾桶。好。见机行事。是。”
公交车直接把人载到学校门口,花心取出手机的同时下车。
今天有事。按下发送键,收件人乔维斯。
一抬头,细雨针尖似的扎向瞳孔。伞!车上。花心一转头,就见公交车慢吞吞驶离的背影。然后深吸口气,拨通孙莘的电话。
“我在校门口。一起吃饭。今晚不回去。”他躲回站牌底下避雨。
“嗯,七分钟后见,我等你。”话毕挂上手机。
正确的时间。孙莘撑着肥大的雨伞过来,向花心招手。
“这里!”他嚷道。
“该死的雨天就是让人不痛快。”走近了仍大声抱怨着。
“管它的,先找地方填肚子。”花心推一把孙莘。
“干嘛突然请我吃饭。今天是周六耶?”
“我没带钱!”
“一顿饭钱也舍不得。”孙莘带着花心沿马路走下去,搭话,“上星期你住院。身体出事?”
“身体没事。”
“心理有问题?”
“你才心里不正常!”
“今天心情很不好呀。”孙莘扫眼花心的脸孔,对方侧开脸看向伞外的世界。
“我们先找个地方喝一杯。”忽然花心扯过孙莘的手臂,两人拐弯。
“我只带了够两人份的饭钱,”孙莘表示无所谓,“够吃快餐的饭钱。”发觉花心拉扯的力度减轻,又说,“不然就买一罐啤酒,我吃饭你喝酒,这也不差。”
“你就败我兴致!”花心恶狠狠地瞪视孙莘。
“喝闷酒的兴致?”
花心低头,不理会孙莘的嘲讽快步向前赶。失了雨伞的保护,雨丝轻易地打湿好难得半干的外衣外裤。衣物愈发阴冷沉重。
孙莘一把拉住埋头疾走的人:
“你究竟出什么事了?”他不耐烦地问道。
“我为七情六欲所伤!”花心眼中怨毒,抬头回吼。
“那点破事我知道。我是问你,现在——你究竟想干什么?”
一阵沉默。
花心扯回自己的手臂。
“不喝酒,抽烟!”他一指近旁的烟酒小铺。
“没钱。”孙莘皱眉回道。
“花凌抽烟!”
“那不关我的事。”
“凭什么我就不能抽烟!”
“我没钱。”孙莘凝视花心的眼睛,语气偏冷地陈述,“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我说,我只带了够两人份的饭钱。”
“为什么花凌可以?”花心不甘心地再次问道。
“明白点。把你想说的话讲明白。”索性孙莘放松态度。
“他走了。”
“谁?花凌吗?”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美国?他没告诉我!他走的时候甚至没让我去道别!”
孙莘不再看着花心。
遥望小路彼端,他一手插.入裤口袋。拿出。张开。
一包开动的烟盒安静躺在手心。“想抽烟就抽,这就一包。”
花心死死地盯在烟盒上。
三秒。五秒。七秒后他动了。花心从孙莘手里接过烟盒,颇为谨慎地取出一支,尔后在对方掏出打火机后借助点火。
“抽一口。尝尝是什么味道。”孙莘对花心说,神情调侃。
烟味。
口中弥漫的味道和花凌的不同。
花心立马甩开呛鼻的香烟,咳嗽两声。
“还要吗?”孙莘抱臂问道。
“你怎么也抽烟?”花心抹着眼角反问。
“近来喜欢上的。抽烟的男人有男人味。怎么,一开始不能适应吧?”
“难吃死了。”
“哦?”
花心收敛眼底的失落,抢过孙莘的雨伞。“走啦!”他推搡一把孙莘,“你不是请客嘛,还不趁时间早快点去。”
“现在也不早了。”
“管他呢,现在去就对了!”
烟草味流窜入鼻腔、咽喉,进入肺腑,
内心产生的孤寂感——清晰可辨。
事实告诉我,
你早已离我远去。
“是去吃面条还是快餐?”
“快餐吧。”花心缩下脖子。
光秃秃的。
脖间少了什么,相信花心对此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