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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殿前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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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红色绣蓝色水波纹官服齐整,拉直了衣袖,衣摆不沾尘,乌纱帽垂下红色发绳,只衬得束好的长发漆黑如墨。古朴的巨阙长剑被放在桌上,犹豫了片刻依旧没有拿起。进宫,不得带兵器。
“包大人,我们走吧。”
正月初一,皇上在耀武楼宴请百官。
包拯乃是二品官员,参加这新年之宴乃是合情合理,展昭一介武人,能进这皇宫已是格外开恩。每一步皆是小心翼翼,十二分的精神
展昭在前,骑马先行,包拯坐轿,一同向宫中而去。红墙金瓦,宫墙高高,庄严高贵,似与世隔绝,不可侵犯,这里,便是大宋的核脉。
百官早已在耀武楼前恭候,当朝圣上宋仁宗却还未到。展昭虽是第一次入宫,却是全无卑膝之意,抬头挺胸,目不斜视,走得十分稳当。文武百官早听闻开封府尹包拯将一江湖中人收入府衙担任护卫,众人早已对这人充满好了好奇。原皆以为不过是一介武夫,不是满脸络腮胡的莽汉,便是有了一定年岁的江湖隐士,却无人料到尽会是这般温润如玉,宛若儒文公子的年轻人,纵是这庄严的宫中,竟一派自然,毫无半点娇作之色。
包拯领着展昭站在了自己平日上朝的位置,两个人并无交谈,亦只是低头,静待圣上降临。
站在最前面的襄阳王赵珏却一直并未回头,他嘴角习惯地带着笑意,一双灵耳将百官细碎的谈论尽数收在了耳里。
“皇上驾到!”拉长的腔调示意,百官行礼,恭迎圣上。
一袭黄衣在龙椅落座,手一抬道:“众爱卿平身吧。”
“谢皇上!”百官收礼起身,抬头。
展昭目不斜视,却已将龙椅的情境收入眼中。宋仁宗亦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眉目清秀,却因少年老成在为皇之后,更是不自觉地流露出威严气魄。这便是,大宋的皇,主宰着大宋百姓的姓名安危。
宋仁宗环视了一圈百官之后,开口道:“包爱卿何在?”
包拯示意展昭同他上前,两人一前一后到了殿前,抬手行礼:“臣包拯,拜见皇上。”
宋仁宗点点头似在应了包拯,眼神却一直看着那一袭红袍:“包爱卿身旁那人便是展护卫吧。”
展昭上前一步,抱拳行武官礼:“草民展昭,拜见皇上。”
宋仁宗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轻哼出了一个笑意:“早听闻展护卫卓尔不凡,朕在朝堂亦得其之名号。原以为会有夸大其词,如今一见,便知传言全然不及君之风采。”
“皇上过誉了。”展昭低着头,回答亦是不卑不亢。皇家称赞,几分真假,几分凶险。
宋仁宗见展昭这般,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略带了欣赏道:“听诸人称赞展护卫的武艺超凡已久,不知今日能否得见君之武艺。”
堂下百官却是心中暗吸冷气,这对想要一步青云的人来说,是莫大的恩赐,百官前一武得名,必定飞黄腾达。展昭却是神色一暗,他自幼学武,遵的是行侠仗义之道,而宋仁宗之意却摆明要他将武艺如献艺一般,不过图个眼福。
包拯这时道:“展护卫擅剑,不如让展护卫借此舞上一段如何。”这对展昭来说,便只要将此当做寻常的院落,如往日般练剑便可。展昭心下感激,对包拯的崇敬又重了一分。
“若只是舞剑,岂不是略显乏味。”不同于宋仁宗的威严,襄阳王赵珏的声音十分清朗,却透着一股不易觉察的冷意,他抬起头,对着宋仁宗一拱手笑道,“剑术好坏,自是该有比较方能分出优劣。不如让展护卫与大内侍卫交手一番如何?”
宋仁宗一听大觉有趣,不由点头道:“好!襄阳王此番提议甚好。那就依襄阳王此番所言,去传佐诗进来。”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八字听来风雅无比,却是宋仁宗身旁有名的八大护卫。这八位护卫各个武艺超群,前四者在明,后四者在暗,互相协作,相铺相成,在这天下间护宋仁宗一个周全。而露面的四人以佐诗的剑法尤为出众,宋仁宗这番旨意,便是打定了要试试展昭的心。
百官唏嘘,展昭确是心中一沉,他从不欲与人交手,更是无意于胜负,若在这输了必定会让襄阳王对包大人微言,随即有了对付的有可乘之机,若是赢了,只怕皇上会想一个小小护卫居然能胜得大内侍卫,必会担忧若是为其他人所用……岂不是会多包大人多一份疑虑。如此想来,尽只能一场和局而已。
“佐诗见过皇上。”佐诗奉命上前,他已近不惑年纪,古铜色脸,身形壮硕,眸中漆黑沉若静水。同是习剑之人,展昭纵只是看到他,便知他握紧剑的姿势虽松松悠然,却已将那剑看做了身体的一部分,运用自如。
“嗯。”宋仁宗点点头,示意自己知晓,打量了展昭片刻道:“展护卫却并未带剑入宫,来人,将演武场的兵器送来,让展护卫亲自挑一把。”皇上之命,自然迅速。展昭奉命看去,宫中兵器何曾见凡品,展昭挑了一把提在手中,青峰三尺三,比巨阙略轻,算不得十分趁手,却也勉强能用。展昭心中既并无绝胜之心,那武器略微手生亦是无妨才是。
宋仁宗见展昭已将武器选好,便道:“两位这便开始吧。”百官早已散开,给二人让出了足够的地方。
“比武需点到为止,两位不可伤人。”这是殿前比武的约定,此乃圣殿,自是不能溅血。佐诗与展昭点头明白,站立在两边,将衣摆一挑掖好,各自行礼。
“请多指教。”
佐诗先声夺人,手刚放罢便将剑握紧,直逼展昭。展昭挥剑一挡,向后退开一步。佐诗力量奇大无比,刚刚一剑震得展昭虎口隐隐作痛。寻常大力之人,其敏捷必定稍显弱处,展昭将剑凭空换于左手,侧身的一瞬就势向佐诗劈去。他左手虽不常用,其力量却不下于右手。佐诗竟猛然跃起,避开展昭这出其不意的一击。展昭暗自一惊,佐诗的反应敏捷竟全然不下于展昭。两人相交已过了十余招,可就旁人看来,那剑影寒光,不过只是一呼吸的时间。
展昭不及佐诗阅历万千,习剑亦不如佐诗时长,却游历江湖,年少成名,习众人之所长,早有大家之势。他剑不以轻灵见长,反倒更适于万物流水不争先这句话。他耐得住性,一招一式,观察入微,能将敌手那一动一静间,将那一点破绽收入眼底,再配之巨阙厚重之势,厚积薄发而一招定胜负,江湖中无不为之惊叹,方才年纪轻轻便得南侠之名号。
握剑者,心无旁骛。自比武开始的那一刻,便朝廷江湖,只剩对手中的那一柄长剑。佐诗的剑并非名剑,他之所以可怕,是因为佐诗已将他变成了自己的一部分。这是长处,却也是佐诗最致命的缺陷。人有一种,称之为习惯的东西。习惯是人在不经意间,却又不能察觉的存在。故而剑之最高境界是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彼时用剑的习惯已不在心中,自然也毫无破绽可循。展昭在将佐诗右刺而来的剑断开之后,紧接一招“仙人指路”,将剑刺向佐诗右下的膝盖之处,佐诗连忙向后一退。展昭的目光恰落在佐诗微微偏移的右脚上。果然,每次击向佐诗的右下方,他便会习惯性地将重心左移,右脚会不自觉地用剑支撑,虽只是一点,这破绽却已足够致命。
展昭就势逼着佐诗不断露出这个破绽,佐诗眉头微皱,展昭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做出这般决定。就在他还在疑虑之时,展昭已经找到了胜战之机,展昭抓住一瞬出剑,直逼的却是佐诗握剑的右手。他本就不是为了革掉佐诗手中的剑,这样便能得胜。可是出剑的一瞬,展昭却犹豫了。她不能得胜,只能求和。拔剑对敌,最忌便是犹豫,只在那一瞬,竟已让佐诗得了转机。展昭心头一重,顺势上挑,那一瞬,两人却已将长剑指向了对方的脖颈。
两人将剑缓缓放下,双手抱拳:“多谢指教。”
这两人之间的对决,竟让人觉得呼吸都觉得困难,生怕眨眼之间便会错过胜负一瞬。整个比试中,所有人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愣愣地看着这战局。直到最后一刻,方才明白,惊觉这世间居然有这样的高手,刀光剑影,让人眼花缭乱,目不转睛。
宋仁宗亦忍不住惊叹道:“这世间,居然有这样的高手,实在是令朕大开眼见。”百官亦是窃窃私语,却皆是诧异赞许。襄阳王却是不发一语,眸中深色。
佐诗静静地看了展昭一眼,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既然是行家里手,自然能感到展昭那一瞬的犹豫才让自己有了反败之机。他与展昭一同上前,眸中深色若有所思。
两人并肩向宋仁宗行礼。宋仁宗点头道:“你们二人武艺不分伯仲,朕今天能得见你们两位这样武艺高强的人的精彩对决,实在是朕之所幸。”
“皇上,是我输了。”佐诗的声音不见波澜。展昭在听到这话的一瞬诧异地偏过头,不知他为何会有这般言论。心中却更是担心,若是佐诗将刚刚自己故意谦让的事说出来,怕又会是一场血雨腥风。
宋仁宗亦是不解:“你们二人刚刚莫不是平手?”
佐诗低头道:“展护卫并未用他寻常惯用的长剑便与在下打了平手,若是公平对决,只怕我不是展护卫的对手。”
展昭连忙道:“若不是前辈谦让,又怎会让展昭得一机会。”
宋仁宗听闻,脸上带着欣慰,一笑道:“佐诗,你倒真是个刚正之人,武艺超群,人品也堪称顶绝。今日你们二人再次便是平手,百官所看,皆是不分伯仲。你们二人皆是武中魁首,来人,赏!”
展昭与佐诗一同行礼:“谢主隆恩!”
“啪啪啪!”一阵掌声从襄阳王处发出,他带着笑意道:“两位的武艺实在高妙,展护卫不愧是江湖名侠,剑法实在让人叹绝。”襄阳王一番话得了宋仁宗的点头。
“王爷过奖了。”展昭亦低头行礼,心中却恰松了一口气,这比剑算是平安度过。
“不过……”襄阳王眸中一闪,转了话道:“展护卫剑法出众,不知这袖剑能耐如何?”
包拯心中暗凉,这耀武楼前试武,只怕,远没有这般容易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