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行》紫苏芸香

10、且试探

　　白玉堂为自己再斟满了酒，却并未再饮，只是在手中把玩，笑意清浅若有似无：“展兄想，此番来这万花楼必定是有要事。”
　　展昭确实有所疑惑，却又一直不得白玉堂解释，见白玉堂说起，自然点头道：“在下确实不知白兄意图。”
　　白玉堂靠在椅子上，露出一抹懒散的神色：“那我便告诉你，在这里只要做一件事。那便是，等。”
　　展昭见白玉堂说得这般肯定，亦不打算再继续问，既已决定同行便要信人不疑，方又进了一杯酒，便听到门外一阵脚步声响起。展昭心中一了，这便是白玉堂说的等吧。
　　既然是白玉堂料定了的事，又怎会让他们久等。
　　酒刚减了一半，只听到门开一阵敲门声，一个娇俏的女儿声在门外响起：“奴家翠莲，前来服侍两位公子。”
　　白玉堂嘴角微扬，露出一个的笑意，他扬声道：“进来吧。”
　　展昭斜眼瞥见白玉堂的摸样，对来人全然没有意料之外的神色，便知白玉堂一早便算准了这翠莲会来，亦是不动神色地再抿了一口酒。
　　门被推开，一袭翠色的一群随着来人的脚步拂过了门槛。
　　斜云发髻，珍珠发钗，朱色点红唇，眉如黛，目如水，玲珑有致的身形，确确实实是个绝代佳人。翠莲端着一叠万花楼有名的米糕走进了房间，一步一停却是十足十的风姿卓越。白玉堂素是风流，为了美人便是千金买一笑也不在话下。只是不知今日为何，白玉堂却觉得这个推门而入的绿衣女子还不如眼前的那一抹蓝衣来得顺眼。白玉堂微微眯了眼，将心绪尽收，上扬的嘴角却是十足十的风流笑意，他折扇一打：“翠莲姑娘，倒是姗姗来迟。”
　　翠莲从推门之前就一直在思付，这雅间中的人会是怎么一般摸样。她与周德行虽然算不上是非君不就，却也多多少少给了些真心，自然也知道不少周德行的事。她原以为来找她的人既然是自称周德行的朋友，那不是肥头大耳的官场老爷，就是贼眉鼠眼的江湖头目，却全然没想到，会是这般出众的少年。白衣风流，蓝衣儒雅，暂不说容貌，就是这周身的气魄，他们中任何一人，都足以将其他客人比下。
　　翠莲心中对着二人的好感比之刚才远远增加，她听着白玉堂的话，微微低身行了个礼，笑得清雅：“奴家刚刚实在无法抽身，让两位公子就等了，实在抱歉。”她将手中的米糕送到了桌上，将一块米糕小心拿起递到了展昭的唇边，脸上带着娇俏的笑意：“这一叠米糕是奴家刚命人做的，算是给二位公子赔罪。公子您先尝尝，这米糕的味道如何。”一举一动，若是寻常客官，自然是笑着一口咬下，或是调笑几句。来这里的公子哪有不吃荤的，这点调情的手段不过只是逢场作戏罢了。
　　只不过展昭从未流连花丛，哪见过这般情形，此番他红了脸，窘迫地用手接过了米糕只是点头行礼道：“多谢翠莲姑娘了。”
　　翠莲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这还是头一回见着这般儒雅公子，竟是这般生涩。心中泛起一丝笑意，却又似一股暖意，这红尘见过的人心薄凉，别人当她不过是玩物一件，调笑都成了习惯，何曾有人这般真心实意说一声谢谢。
　　一旁的白玉堂见着这般场景，却是差点笑出声来，自遇见展昭以来，他便十分喜欢看这人脸上露出那除了一本正经之外的神色，畅谈时的春风一笑，饮酒时的豪爽潇洒，花丛时的窘迫尴尬，让白玉堂如见妙书一般，只觉看不够。只不过这些神色让他来看便够了，翠莲这般盯着展昭，可不是白玉堂心中所愿。
　　白玉堂眉梢一挑，折扇一打，却是对着翠莲姑娘轻笑道：“翠莲姑娘好是偏心，这一碟米糕给了我朋友，却不给爷，莫是看不起爷？”
　　翠莲唯恐得罪了人，连忙拿起一块米糕递到了白玉堂的面前赔笑道：“公子哪里的话，翠莲只得一双手，自然还未顾及公子，是翠莲疏忽了。”
　　白玉堂比之展昭自是习惯上许多，他顺着翠莲的手便咬了一口米糕，细细咀嚼间，笑道：“果然甜而不腻，实在味道绝佳。”话语夸的是万花楼，一双带着笑意的眸子却是看着展昭。明知道白玉堂眸中的笑是何意味，展昭却是反驳不得，只得撇开了眼继续喝酒。

　　白玉堂自然不是真的来寻花问柳的，这翠莲也不是真的是来送米糕的。
　　白玉堂料定那龟奴出去之后，便会将自己同展昭来这里翠莲的消息通知翠莲，自然也并着自己方才说的是周德行的朋友这件事一块说了。周德行是这万花楼的常客，龟奴自然也不会瞒着他。
　　周德行在听到龟奴来报，有人来找翠莲的时候，一杯花酒刚刚要饮下。他将酒杯停在嘴边，问那龟奴道：“那两个人长得什么样？”
　　周德行是万花楼的老主顾，龟奴自然毕恭毕敬地低着头道：“一个是白衣公子握着折扇，甚是风流；一个是蓝衣公子手中握剑，却是十分儒雅。两个人年纪都很轻，论相貌都十分不错，是难得的俊哥儿。”
　　“俊哥儿？……”周德行的记忆极好，这般形容下来，却是不知是谁：“奇怪了，会是什么人？”既然会谈到翠莲，必定是聊得来风月场合的纨绔子弟，他应酬人向来不少，要他一时想出是谁，倒是不容易。可若要他这般直接去见那两人，自然是不可能的。周德行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自然是处处提防小心，步步为营，若是前方设的本就是个陷阱，难道他真会乖乖往下跳不成。眼珠转了两圈，随即对着翠莲道：“翠莲，你代我去见见那二人。”
　　翠莲与周德行之间，虽没有绝对的私情，可是长时间久了，翠莲也感怀周德行的多方照应，如今不过是替他打探一下虚实，自然不会推辞。
　　只是如今真见了这二人，翠莲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这般出众的二人竟会与周德行是一丘之貉。
　　可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翠莲既然奉命打探，自然也要做到本份。她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道：“一直都未请教两位公子姓名，可否告知奴家。”
　　“在下姓白，”白玉堂素不掩饰自己的姓名，纵然是这样的情况，他亦不会思前想后编造一个假名。他折扇一拢指着展昭道：“他姓展。”顺道替展昭答了，也免得他在对上翠莲时偏又红了脸。
　　翠莲点头道：“原来是白公子和展公子。”她委身坐在了白，展二人的中间，芊芊玉手将那酒壶拿起，又替两人各自满了一杯酒后方才道：“两位是头一次来吧，之前奴家倒也不曾听周爷提起过有二位这般出众的公子做朋友。”
　　白玉堂将那一杯酒端在唇边，上扬的桃花眼透着一股冷然的决绝，却因低头眸中映出的酒中涟漪，却是让翠莲只瞧得他那一片华美气魄，却绝窥不破他的内心。白玉堂对着翠莲一笑风流，瞧得翠莲颇有些怦然心动，脸不自觉地一红。耳边只听白玉堂笑道：“翠莲姑娘没听过是自然的。谁愿意在自己心仪的女子面前提起其他公子的好，那不是自讨没趣么。”
　　翠莲听这话倒是觉得有理，不由微微点了头，却又问道：“那二位公子同周爷是如何认识的？”
　　白玉堂转着酒杯，回答得不疾不徐：“这要亏得周爷的一位老友。”
　　翠莲自然接口问了下去：“什么老友？”
　　“方集真。”白玉堂一抬手，将那一杯酒一饮而尽，只是一双眸子透过抬起的衣衫却是紧紧地盯着神色间开始有些不安的翠莲，脸上尽是狠意。
　　“乒乓。”门外传来一阵打翻了茶碗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