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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腊八风波宁荣街,宿醉侍寝西配房 ...

  •   次日卯时,子玠便早早的醒了,值夜的芫芷和仙蕙服侍洗漱了,懿德和慧征,萃锦三人催了饭来,二少奶奶呆呆地看着远远摆饭的懿德,才一个多月的身孕,根本看不出来,懿德似乎是为了不引起子玠的注意,特意穿了没有腰线的鼠獭大毛的对襟袄和褂裙,早已不是初见时的伶俐,娇俏的样子。更兼慧征,萃锦两人更识得二少奶奶不待见懿德,抬桌弄碗竟一不沾手,这就显得懿德有几分慌乱,但只面上未带了出来。子玠不由得有些不忍,曾几何时,封姨娘也是这么大雪纷飞的清早,伺候着太太上头,洗漱,早饭,这些仿佛历历在目,那时子玠与哥哥虽小,但封姨娘和懿德如此相似的表情,在子玠的脑海中,忘不掉,抹不去。

      子玠吃饭的当口,芳穗和微蕊已经进了屋换走了上夜的仙蕙,芫芷。“二奶奶出门的东西都准备下了,咱们先去太太那儿会齐了大少奶奶,外面雪止住了,今天若化雪,正是冷的时候哪,二奶奶可穿戴了出去,手炉和脚炉已经送出去了。”芳穗回道。

      “今儿个是谁跟着出门?”二少奶奶问。

      “我和微蕊,小丫头带了小圆,小雪,槐花,苦杏,吕妈妈,周妈妈一并去。”

      “你们”子玠一指慧征等三人,“咱们爷今日是怎么个安排?”慧征,萃锦低头不语,表示自己一无所知,懿德瞧避无可避,只能上前回话,“回奶奶,今日东府里爷儿们请了吃酒,商量过两日开祠堂祭祀的事,许是早上就过去,一并连午饭都在东府。”

      “那可是咱们这院子里今天没有人了。既这么着,你们三个也今天跟我一块去。家下人等我还认不全,你们是家生的孩子,给我说说。”

      “是”慧征和萃锦朗声回答,只懿德略有犹豫,但只一瞬也为礼称是。
      子玠吃完了,坐到了南面窗下让几个丫头就着残席都吃了。而后各人回房,打叠出门衣裳。芳穗担心得凑到了子玠面前,“姑娘,让懿德跟着,这冰天雪地的但凡有个闪失,姑爷那里就难交代。。。。。。”

      子玠微微一笑,“我自有我的道理,这屋里的人也该守这屋里的规矩,再不是她在外书房的样子,你只吩咐小丫头们格外照看她一些就是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太太的正厅,大少奶奶尚未到,太太正在看人摆饭,因今日老爷进太太屋里吃饭,一桌子吃食格外丰盛些,红枣糕,山楂糕等一些糕点,摆了个八仙上寿的盘,太太看着二媳妇,招手唤道,“倒是你捡了个头彩,厨房送来的腊八粥,老二媳妇,你只暖暖地喝一碗再去。”“太太还没动,倒先偏了我了,媳妇谢过太太。”子玠也顺着太太的意,略就着喝了两口粥,吃了个狮果。厨下煮了一晚上的腊八粥,香甜醇厚,入口软糯,这冰天雪地里,家里次第的送食,添膳,倒真有几分诗中今照佛粥相交馈,更觉江村节物新的欣然。

      帘子一打,门外一股冷风扑面,大少奶奶领着人来了,她一身白狐皮的大毛斗篷,水晶嵌珠的雪帽子,在堂中的温香暖烛中一站,分外光彩夺目。太太瞧见她,眉开眼笑,“还不到节下,你倒先伶俐起来了,这是今秋给你找出的那块皮子新做得的白狐大氅吧,仔细着穿,别到了年下再来我这里喊冤。”

      大少奶奶朗声笑道,“还不是因为今天舍粥,才打扮了起来,否则到大门口,还以为花子队向花子队舍粥哪。”

      这一句话,把在场的人都说笑了,太太偏着头笑道,“你若是花子头,天下可就不是没可怜人了,早起可用过饭了?老二媳妇刚在这儿吃了一口,你吃口去不?”

      “已是用过饭了,只会了二妹妹就走的,太太还有什么嘱咐,一并都说了吧。”

      “哪儿有什么嘱咐,年年放粥,都是你们这些媳妇子的差事,待会子会了东府里你敷大嫂子,多照看你妹妹,她是第一回随你们见人,多多照应,不许欺负她。”

      “太太倒说得我不敢出门了,横竖就只在家门口,太太还怕二妹妹被人欺负了去哪,二妹妹才来几日,却是人人都疼她,我还琢磨好好地求了二妹妹,教教我哪。”

      “呵呵”太太笑着指着她向周围的老妈妈道:“看看说嘴的,还只说我不疼她,只她身上这件白狐皮子,就是我藏了好些年,看着她的品格好,大略也配得上好东西,衣裳上了身,一并连嘴都伶俐了。”

      几个老妈妈都附和道,“还不都是太太心疼大少奶奶,咱们大奶奶也真真可人疼。”

      说了会儿闲话,太太就吩咐几个妈妈把两位少奶奶送去了大门外的放粥场。

      贾府从宁荣二公起,遥想当年风雪腊八军中无吃无喝的时候,就定了规矩,每年腊八,都在宁荣街上放腊八粥。今日的放粥,主持的是荣宁二府的几位少奶奶,宁国府现是长子贾敷当家,其妻秦氏,子玠只在婚后第一次拜见众内眷的时候见过,秦氏的父亲曾任翰林编修,如今是太子宫詹事,眼见着就是又一位帝师,曾送嫁的那位寿山伯的长媳,正是东府大奶奶的堂妹子,子玠在闺阁中,随母亲各家拜望,也曾有过一面之缘分,因秦氏主持家务,坐镇府中,今日与元氏,王氏一同主持放粥的是贾敬妻段氏,段氏出身南疆武将之家,家风素来以朴素刚毅为要,段氏倒是很有几分将门虎女的豪爽。

      宁荣街西面紧挨着荣府有一片空场地,当年是老国公驻亲兵卫队操练的地方,教武场的高台,上有两间阅兵使的屋子,名含光堂。两家在宁荣街摆下一溜十八口大锅的粥棚,每口锅上一个掌勺一个添柴,余者,送豆米的,端粥的,舍粥的,维持队伍的两府家下人一百余人,都在门口忙着。东府的二奶奶早已到了,待元氏与王氏到时,敬二奶奶已经到了。元氏进屋,“嫂子到的倒早,今儿巧,正是雪地寒天的,正赶上放粥,也不知来的人多不多。”大少奶奶话没说完,忽然发现段氏看着脸上有三分怒气,“大妹妹,这来的人多不多倒不打紧,你只下去看看今儿的粥熬得是不是合咱们家的规矩。”“嫂子这话。。。。。。?”元氏一时有些不解,敬二奶奶见后面跟着的王氏,忙让王氏先坐下,将手中的手炉子递给了王氏“二妹妹第一回看放粥吧?今儿事繁,二妹妹恐怕不得歇。”王氏笑道:“我哪里会什么,也只是瞧着嫂子们操劳,倒真是帮不上什么。”

      段氏让两人都落了座,面有恨恨之色,问元大奶奶:“今儿放粥,两家准备的米面都是什么数?”元氏奇道:“年年都是一样的,各家粳米五十石,五色豆子各十石头。”“那也就是了,我看了数和往常是一样的,下面的锅已经开了,可是我刚才下去,除了咱们要亲手添柴,盛粥的那一排三口锅,其余的里面都稀得和水一样,咱们家是有规矩的,这舍粥,要的是插筷不倒,你倒瞧瞧今天熬的这粥。”“嫂子怎知道?”

      “以为能瞒得了我,我可是下去将每一口锅都瞅了一遍,已经嘱咐了他们重加了米豆,接着熬。。。。。。”
      “嫂子下去一口口锅都看了。。。。。。”元氏咽着口水一个字一个字的问。
      元氏和王氏互看了一眼,眼神里面取得了出奇的互相认同。敬二奶奶出身武将之家,长在南蛮之地,有兼南疆连年征战,段氏当闺女的时候,甚至是带着自己的女兵看护将士的。今日虽然只是下场看了看锅,但也足以明日成各府女眷中的故事了。
      “你们瞅瞅。。。。。。”段氏拿了一个碗,上有半碗绛红色的汁水,稀薄不堪,光亮见人,“这可不是米面不足数么。”

      元氏看了一眼,这是一碗米汤水了,回头吩咐绿隐:“咱们家这回放粥内里是厨房的赵妈妈,外面男人是谁?”
      “是账房的二管事吴善长。”
      “让他外面回话。。。。。。”元氏刚要放话,段氏喝了绿隐:“慢着”转头向元氏,“我已经差人回去了,让相公带着他的小厮们一并过来点数,如今才上第一个锅,两家的米面都是有数的,一查便知道。”
      王氏不由暗自佩服,不但心细,而且手段凌厉。如此这般查,看来今日必是有一番风波的了。
      正在想着,一个婆子进了含光堂,“几位奶奶,东府二爷已经领了东府的爷们开始点数了,二奶奶刚让给大奶奶和老太太送信,老太太遣了西府三少爷一并在外面查访,二爷让来告诉一声。”
      子玠朝外面瞅了一眼,外头东府皂衣的奴才们已经在二爷贾敬的带领下乱乱地在点数了,来领粥的已经聚了不少人,只能锅里熬着,外面记着数。因人多且有成了年的下人进了空地,含光堂中的老妈妈丫鬟们又是一顿手忙脚乱,陈设了围屏,将三人请了进去。
      敬二奶奶已经有着急的神色,差了两回老妈妈到下面问信,约么有一个多时辰,一个未总角的小厮进了含光堂,跪下行礼,“回各位奶奶,外头已经点算完了,第一锅下锅后,实有粳米四十三石三斗,五色豆子共计四十石,二爷已经回过两府的太太的,太太着了三少爷立刻采买补齐了。”
      “咱们家这回账房和采买是谁?段氏怒问了一句。
      “采买是王看,已经被爷看起来了。”
      段氏打发了小厮出去,元氏道“一轮煮完剩了粳米四十石,十八口锅煮一轮,约莫用去了十几石,那今日准备的米面少了有五成的数目。”
      “再加上下面煮粥的奴才们又要沾一沾手的,这粥可不就成了水了。”段氏说。
      子玠听着暗暗心惊,银钱往来,今日但只放个粥,过手的账房,采买,厨下这墨数量巨大,,若直说荣府或宁府一家如此,另一家的奴才们必然会知晓,而竟然米已入锅,要靠二奶奶这样的巾帼英雄亲自查方查了出来,可见两府的奴才不但有贪墨且有勾结。想张嘴,但想到自己无凭无据,此刻说话必然不信的居多,不若自己暗地里访一访,拿了凭据再说话。
      放了三轮粥,米面都告罄了,未过中午,三少爷贾放就采买到了五十石米,五十石豆子,及时送了过来,才将这放粥的场面支撑了下来。
      胡乱了一日,回到小院子的时候日头都沉了下去。
      子玠进了上房,倒是西配房二少爷迎了出来,夫妻俩在西配房坐定,二少爷的眼睛不停地扫着子玠身后的几个丫头,子玠会意。懿德带着身孕跟着他一天了,今日诸事嘈杂,必然辛苦,虽然只在几位奶奶面前轮番站着立规矩,但想来懿德素日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今日辛苦自不必言。
      “累了一天了,你们也都各自回房吧,用了晚饭,也都不必来伺候,只芫芷,仙蕙伺候值夜尽够了。”
      几个丫头得了主子的令,散了出来,夫妻二人对坐着说话。
      贾政问:“听说今儿个外头放粥出事了,敬二哥带着人匆匆出去,午间席面上也不见,三弟也跟着忙了一天,还拿了几个人?”
      子玠将事儿说了一遍,讲完沉吟不语。
      贾政半响无话,许久,才叹了口气“哎,家里人口大了,越难约束,今日若不是敬二嫂子圣明,咱们可都被这伙奴才诓骗了去哪。”
      子玠试探道:“二爷,这些米面还是小事,只是今日放粥,是咱们两府一起办事,若这诛了心的奴才出在咱们家,东府必然能听到抱怨,若是东府的奴才不好,必然有奴才禀报咱们家,可如今,两下里一无所闻,这事儿上依我的糊涂想法,两府的奴才是粘和着的,这才是大的不好哪。”
      贾政的眼睛亮了一亮,眼神中流露出了欣赏的神色,“二奶奶说得有理,这事儿得好好查查,明儿我回了母亲,先将咱们家的账房,采买捆了细细地查!”
      夫妻俩正说着,芫芷和仙蕙带了六个小丫鬟来放饭,两人立刻止住了话头。吃了饭,贾政劝着子玠用了两口酒,道了消乏,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子玠要回东配房了,才要辞了出来,贾政的手覆上了子玠的手背:“二奶奶的东配间,可没有这儿这么暖和的大炕,我瞧这么雪天寒夜的,还是这炕睡得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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