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醉》紫苏芸香

3、第三章

　　“崖余，你回来啦！”方应看斜靠在门边的栅栏边，笑得比正午的太阳更绚烂。
　　“嗯。”点头应了一声，便将轮椅后买来的东西递到了方应看的手中。方应看接过转身放好又出了门来。
　　“怎么了？”成崖余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不解他为什么轮转了一番又出了门来。只是本能地觉得没什么好事。
　　将双手撑在了轮椅的两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满是笑意：“崖余，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不自在地偏了头，低了声道：“是什么日子？”
　　“啧，往日里你都惦记着查案，都不在意这些事。”方应看一个转身便转到了轮椅之后，推着成崖余就往前走：“今天就是中秋了。”
　　成崖余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刚刚集市上这般热闹，人来人往兴致勃勃。
　　中秋，是团圆的日子。
　　“可惜这团圆的日子也就不过是你我二人过。”方应看笑着在后面轻声说着，“可是纵然只有两个人，也该过个像样的中秋。”
　　成崖余没有说话，任由方应看将他推了出去。

　　往日时在六扇门中的中秋，若是大家都有时间，便聚在一起赏月谈天。更多的时间，却是各自查案，忙得早忘了那是什么日子。
　　这怕是自己过得最正常的一个中秋了吧……成崖余看着细心挑选豆沙用来做月饼馅的方应看，如是想。
　　成崖余看着堆成的面粉，豆沙馅，和许多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的瓶瓶罐罐，眉头习惯地皱成了锁。他揉了揉眉心道：“方应看，你确定你会做月饼？”
　　“不确定。”方应看回答地十分干脆，带笑的神色中还多了那一份理所应当。
　　已经不想去问方应看，既然不会做为何不直接买制好的月饼，而定要买这样的原料回来自己做。成崖余顺手拿过了身旁的书，摊开在手中，一副小侯爷你自便的神色。
　　方应看凑到了成崖余的身旁，一伸手，便将成崖余手中的书抽走，脸上带着无尽的笑意：“崖余，你怎么能忍心让我一个人做月饼？”
　　“这是你自找的，和我有什么相干？”成崖余一个伸手就要将书拿回来，却被方应看巧妙避开。方应看站直了身子，将书举过头顶，坐着的成崖余起不了身，自然也不能去和方应看拼抢。
　　成崖余冷了一张脸，眸子中一闪而过的寒光，却终究只是叹了口气，低了头没有发作。本就是武功了得的人，如真是动了想抢的心思自然没什么问题，只是如今收敛了那份凌厉，露出了妥协的神色。
　　方应看满意地点点头，推着轮椅将成崖余送到了桌子旁边，将那一大碗豆沙馅塞到了他的手中：“崖余，这和面的事便让我来，你只要将这豆沙馅拌好调味便成。”
　　成崖余有些认命地接过，看着那一堆用料调味的瓶罐有些皱眉，他可不确定这些能调出什么样的味道。方应看挽了袖子，擦干了手，便去打鸡蛋。再风姿卓然的少年，碰上自己不擅长的事，看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成崖余试着将手中的东西忙完，再抬头便看到一个满脸沾了白色粉末的滑稽摸样。
　　方应看用手背一擦了额头，却生生让本就沾了面粉的脸更是多了一抹白色。方应看还不自觉地咧了嘴笑道：“没想到和面还很难啊……”
　　好像，好像一个咧了嘴的肉包子……
　　成崖余在那一瞬偏了头，肩膀微微颤抖，摆明了在笑，只是并未笑出声来。
　　方应看心中起了调皮，嘴角扬起一抹邪恶的笑意。他绕到了成崖余的面前，一伸手，毫不犹豫地拉了成崖余的脸往两边扯，一边扯还一边说：“崖余，想笑就笑出声来嘛！我也不会怪你的不是！”
　　成崖余被他扯了脸，手上却还握着馅，腾不出手来给将方应看的手拉下，摆了头却逃不开方应看的魔爪，只能任由方应看在自己的脸上留下一道道白色的痕迹。扯了一会，方应看看到成崖余眼中浮现出的寒意不由放了手，一边退一边摇手笑：“崖……崖余……别生气，别生气……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方！应！看！！！”暴怒的吼声还夹杂着锅碗瓢盆碎了一地的声音。

　　中秋的宴席和当初还在汴京的时候比起来，实在算不上丰盛，倒也是鸡鸭鱼肉样样皆有，乡村间的调味，算不上精致，却别有风味。
　　方应看看着对蔬菜下筷频繁，却对肉挑挑拣拣的成崖余摇了摇头笑道：“崖余，你怎么能这般挑食。你本来就瘦，若是再不吃些肉，只怕身子会熬不住。”说着便将一块鱼肉递到了成崖余的碗中，口中忍不住的一丝宠溺：“来，多吃点肉。”
　　成崖余看了方应看一眼，终究只是默默将那一块鱼肉吃掉。
　　中秋月，月当空，浊酒一壶，对饮成双影。
　　桌子上摆上了水果，糕点，还有一壶清澈的好酒。
　　农家酿的果酒，酒劲不大，用的都是野果，透着一股清甜的味道。纵然不喜喝酒的成崖余，亦是不抗拒地抿了不少。
　　方应看转了酒杯，看着倒映在浅黄色的酒中月色轻声道：“我们之前的中秋夜，面对的不是刀光剑影，便是阴谋暗杀，能像现在这样平静地赏月，倒是不可多求。”
　　“月亮何时看都不过如此，中秋的月亦不过是比寻常更圆些罢了。”成崖余拿过了一块，方应看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做出来却好看不到哪里去的月饼，只是眉头不皱地咬了一口。
　　只是咬了一口，愣了几秒，随即，慢慢放下，再端起了酒杯。
　　方应看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有些奇怪：“崖余，怎么了？这月饼不好吃么？”说着便自顾自地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勉强咽下之后，默默地将月饼放下，随即喝了一口酒。
　　方应看面无表情了一张脸开口：“崖余……你有没有觉得月饼的味道有点特别？”
　　“嗯，确实。”成崖余只是点头，再抿了一口酒。
　　方应看口气如同闲谈：“崖余，你是不是……把盐当成糖放进去了？”
　　成崖余一如既往地有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冷静：“应该是的。小侯爷应该也在面皮中放了盐吧。”
　　“嗯，是啊。”我只是将盐误当了发酵粉而已。后半句自然没有说出口，方应看看着前面堆成了小山的月饼心里盘算，这些月饼丢出去，会不会被人认为是暴遣天物。
　　一时两个人却只看了天空，许久无言。
　　果酒劲不大，喝多了仍然会醉。
　　方应看看着靠在轮椅闭了眼，安然睡去的成崖余暗叹自己的定力不够。酒劲上头，便引来原本太过白皙的脸颊多了一抹绯红，看起来格外可人。
　　方应看蹲在了轮椅之前，不觉得看得有些痴，却打算乘人之危，只是伸手将成崖余打横抱了起来，回到房间。小心地放在床上后替他盖好了被子。
　　关上的门，掩住了一笼的月光。
　　方应看低了头，吻了吻成崖余的额头，轻声温柔如水：崖余，晚安。还有，中秋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