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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相敬如宾 ...

  •   秦明十三年夏,连日来皆阴霾无比的秦宫中终于首见阳光。
      经上次娴雅皇后整顿后宫一事后,秦宫自是清净了许多。但这几日,喧嚣声又不断响起。但见往来的宫人们皆喜形于色,言笑晏晏。仿佛震后警报减除一般,每个人的脸上无不显示着轻松喜气。
      便连终日淡然于世的朝凤殿内,除了以往两位小爷的欢声笑语外,也意外的多了其他宫人的惊喜之声。金嬷嬷的声音又恢复了最初的宏亮,一急便唤得整个寝宫都是她一个人的声音。但即便如此,在此刻的朝凤殿内,似乎早已不在意那些窃窃私语。
      我想,秦国必是有大喜!

      果不其然,刚过了午时,就见秦明帝伟岸英挺的身姿出现在朝凤殿内。
      他似乎是刚下朝,还未来得及换下朝服,便兴匆匆得赶来朝凤殿,身边除了管事太监外,竟连一个小太监也不带。
      一进朝凤殿,他便满面笑容地大步向正怀抱着我的皇后走来。
      他距上次来朝凤殿不过半月,但满眼的倦怠却显示着近日的繁忙。他的双眼似乎又明显的凹了下去,还带着浓浓的眼圈,显着额前的纹路更添沧桑。
      只是,这次他似乎心情极好。还未靠近我们,就已见他一脸的笑意,倒是衬得原本疲惫不堪的身躯红光满面。

      “辛夷来,父皇抱!”他站在皇后身侧,笑容可掬得向我轻招着手。
      彼时,我也正式踏入了孩童启蒙阶段,不仅学会了蹒跚走路,还会牙牙学语。
      “抱!父皇,抱!”我在皇后怀中,听着他的叫唤,嘴里下意识地吐出几个不成句的词语,两只小手也迅速抬起,做好被抱姿势。
      看到我的小脸一脸的认真和期待,秦明帝似乎极为开心。他将我由皇后怀中接了过去,还没投入自己怀中,却用双手将我整个抡了起来,看着我的两只白萝卜似的的小腿在半空中得瑟。
      这是秦明帝最爱做的一个举动。他本也是个威严之人,这大概算是他表现自己父爱的最强烈动作。
      但我却酷爱这样的“冒险”。看着我眼前这位已近中年的父皇在我居高临下的俯视下,略显苍老,偶尔也难免会心疼。
      他将我高举了一会,不多时才将我投入怀中。摸着我逐渐乌黑的毛发,一脸笑意地望着我。
      每当这个时候,我总会下意识地先望望身旁一脸温婉的母后,再看看眼前这位父皇,小手忍不住抚上父皇的额头,将那些皱纹轻轻抚平,奶声奶气道:“父皇,不累……”
      我其实想表达自己的一番急切关怀之意,但出口的却又是简单的几个词语。禁不住无奈得吐了吐舌头。
      但即便才几个词语,秦明帝听了却分外惊喜。他将我的小脸轻贴在自己的大脸上,略显激动得说道:“父皇不累!只要辛夷好好的,父皇一点都不累!”
      我向来深知秦明帝爱我疼我至深,只不过那时总是单纯的以为那不过是一种简单的父爱。虽不知这位父皇为何只独独宠我一人,但既能被疼爱,我又何须在乎那么多!

      一旁的娴雅皇后一直都是面带微笑地看着我们父女俩。一贯的温婉,不时散发出淡淡的芍药味。见秦明帝一直爱不释手地抱我在怀中许久,她终于开口轻声劝道:“皇上抱着辛夷也累了,不如让辛夷下来走走吧!近日皇上一直忙于朝中国事,不知道我们的辛夷已经会走路了呢!”
      她淡笑的说是“我们的辛夷”,语气自然得仿佛我竟是她亲生。是的,虽非亲生,但这位母后却是见证了我开口说话以及蹒跚走路的第一人。

      那是两月以前的事,也是我第一次开口说出一个比较清晰的词语。
      那一日午后,子逸和子渊破天荒地没来打断我的午睡,而是在我醒后不久,才来我的床边执行每日必做的研究工作。
      想来那一日哥俩竟是为我采芍药花去了。朝凤殿内的芍药虽多,且花色各异,四季皆开,但它们向来是由娴雅皇后亲自打理。故而他人谁都不敢去轻易采摘。连这两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爷也不敢随意乱折。
      幸好,御园内的芍药也开了。据几个多嘴的宫人们说起,竟也不比朝凤殿内的差。只是芍药乃秦国国花,御园又是秦宫主苑,故而御园内的芍药向来只供后妃们欣赏,却严禁采摘。
      也不知这两位小爷是冒了怎样大不违的风险,竟大胆地跑到御园去采摘芍药,还偷偷得将那一束色彩缤纷娇艳欲滴的芍药花摆到了我的床头。
      只是还未来得及偷偷撤去,迎头便碰上了正来探视我的皇后。
      他们向来是极怕他们的母后的,这厢皇后还未开口,二人便已乖乖地下跪在皇后面前。
      子逸率先出口:“求母后别怪子渊。原也只是我的主意,见妹妹越长越像我们园中的芍药,忍不住便拉了子渊一起去园中摘了一束来。皆是我这个做兄长的错,请母后饶恕。”说完,便俯身向皇后恭敬得磕了个响头。
      今年子逸已是六岁了,不日便得搬出朝凤殿入住自己的昭明殿。从此便得跟其他年长的皇子一起进出上书房,接受太傅们正规的为君之道教育。他似乎比去年老成了许多,只是一时还改不了贪玩的秉性。
      一看哥哥匍匐在地,四岁的子渊立即也照做,口中还小声得求饶道:“都是儿臣的错,母后要惩治便惩治儿臣吧。反正儿臣脸皮手皮都厚,也不怕母后责罚。求母后饶了皇兄吧!”
      皇后无言得望着脚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悄无声息得叹了一口气。她望了望我床前的那束芍药,忽而淡淡说道:“罢罢罢,你们父皇一生最爱芍药,你们兄弟俩既是东宫之子,自然也免不了受它的影响。只是芍药乃是我秦国国花,纵是皇子,也理应尊崇祖训,切不可再犯类似错误。”
      两个小人一听,立即点头称是,还未等皇后离开。便迫不及待得将那束芍药放到我的面前。
      “妹妹快看,这就是你哦。你叫辛夷,这就是辛夷!”子逸指着其中一朵开得最为娇艳的芍药对着我哇啦哇啦的教育道。
      身旁子渊适时地拉了拉他的衣角,轻声道:“皇兄,我们不是说好叫妹妹‘阿离’吗?莫不是皇兄给忘了?可千万别让他人叫了去!”
      子逸一愣,也觉得自己似乎犯了一个小错误,立即改口道:“妹妹你虽然叫辛夷,不过那是让别人叫的。你其实叫‘阿离’,就是阿离的阿离,妹妹千万要记住哦1”
      如果我真的只是个婴儿,我想自己会被这哥俩整成精神分裂的。
      身旁的娴雅皇后似乎也终于看不过去了。她在一旁静听了许久,终于还是凑过身来,挡在哥俩前,无奈得说道:“你们的辛夷妹妹现在还小,听不懂你们给她讲这些。等她长大点,再来跟她说这些吧!”
      子渊似是无法理解,仰着头一脸的好奇。“为什么呀?妹妹不是长着耳朵吗?为什么会听不懂呢?”他似是不信,忍不住轻声叫了我几声:“阿离!阿离!”
      其实那声音像极了在唤一条狗,但我却忍不住回应道:“子……子……月……”
      现场顿时一片惊愕。那是我第一次开口说话,虽然不是很清晰,但三人还是听清了我其实是在唤“子渊”。
      皇后一脸的不可思议,满脸都是身为人母的自豪和欣喜,盯着我激动不已。
      子逸更是夸张,立即拉着我的手大声嚷道:“来,叫哥哥,快叫哥哥!”
      我在他的逼迫下,又吃力地吐出一串浑浊的发音:“的……的……哥……的……”
      子逸兴奋地抱着我大叫,又忍不住抬头望向他的母后,激动得说道:“母后快听,妹妹会说话了!妹妹会叫哥哥了!……”
      唯有一旁的子渊正耷拉着脸,一脸的受挫。“妹妹你偏心。皇兄给你摘芍药,我也给你摘了,而且摘得比皇兄的还多。你为什么只叫他哥哥,叫我子渊呢?妹妹偏心!”说着说着,小脸上已淌满委屈的泪水。
      我见状,立即朝着那个小人挥舞着自己的小手。“子……子……月……虐……”
      子渊无奈,只好回拉着我的小手,只是那小脸上还是一脸的不甘心。“不是子渊,是哥哥。来,跟着我一起念,‘哥……哥……’……”
      当然,子渊只能算是个失败的导师。因为不管他怎么引导加哄骗,我出口的还是“子渊”,而叫子逸却一口一个“哥哥”。他最后只能痛苦的认命!
      自然,谁都不知,我其实是故意的。就俩毛孩子,就因为生的比我早几年,就得让我叫他们哥哥。子逸是太子,我没法改变;但子渊才是个不懂事的屁孩,我可实在拉不下脸来去叫一个屁都不懂得毛孩子“哥哥”。
      从此,他们唤我“阿离”,我却叫他们“哥哥”和“子渊”。

      至于走路,其实不过近几日的事情。孩子是种非常神奇的生物,一旦学会了迈出第一步,接下来的行走便顺理成章多了。
      子渊一直对我只叫他名字却不叫他哥哥的事件耿耿于怀,在他已学会爬树掏鸟窝,而我还只会在床上摸滚打爬的时候,终于有了发泄的契机。没事便拿此事来取笑我。
      终于,在他连番的刺激下,我终于扶着围墙微微颤颤的站了几来,并且朝站在几步之远的皇后走去。
      只可惜只迈出第一步,便光荣的倒下了。
      子渊却像是惊呆了一般,在我第二次打算表现给他看的时候,他已主动要求站在我身边,鼓舞我前进。
      看着他在我面前大声叫嚷,手舞足蹈,用各种招式诱导我走向他,原本已经有些发达的小腿还是忍不住哆嗦了几下,一个不稳,向前趔趄了几步,便又倒了下去。子渊立即跑上来想扶住我,结果干脆两人都一起摔在了地上。
      子渊只揉揉自己被擦破皮的鼻子,叫嚷着骂我“笨”。但双手却还是小心得扶起我,引着我再次向一旁的皇后走去。

      听到我会走路了,秦明帝似是极度的吃惊。那满是惊喜的脸上却写着不可置信。
      他果然将我放在地上,自己走到了三步之远的地方,伸出手向我招呼:“辛夷乖,到父皇这里来。别怕,过来……”
      他的声音柔柔的,带着浓浓的父爱,如一股神奇的力量引领着我蹒跚向他走去。
      不多时,我终于微颤着身子,晃晃悠悠得扑进了他的怀里。
      秦明帝立即兴奋地像个孩子似的,对着身旁的皇后激动地大声说道:“辛夷真的会走路了!辛夷竟然会走路了!辛夷竟然真的会走路了!……”他一直望着皇后重复着这两句话。
      皇后却望着他轻笑,眼里闪烁着母性特有的慈爱。“是的,辛夷会走路了!”她道,声音始终淡淡的,波澜不惊。

      秦明帝将我抱在怀中许久。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起身抱着我走向朝凤殿的主位。却见皇后也随后跟了过来。不多时,二人已落座在殿中的榻上。
      秦明帝似乎心情极好,两手抱着我,双眼却看向皇后处。
      “这几日,朕忙于朝中国事,倒是疏忽了朝凤殿。皇后身为三子之母,既要管教子逸和子渊,还要照看辛夷。着实辛苦了!”
      皇后的手原本捧着一杯热茶,忽而将茶杯放到了一旁的茶几上,轻笑道:“皇上哪里的话,管教孩子是臣妾的本分。臣妾不能替皇上分担国事,已是心中惭愧。而今看到孩子们慢慢长大,臣妾心中也是一片欣然。”
      其实秦明帝应是长于娴雅皇后多年的。我不清楚十多岁在这个国度算不算相差多年,但二人显然只够得上相敬如宾,却离恩爱有嘉相去甚远。
      听到皇后如此一说,秦明帝眼中却瞳孔一亮。他忽然轻叹道:“皇后本是‘女中诸葛’,留在秦宫着实可惜。此番朕采取你所建议的‘以夷制夷’,五日内便重新又夺取了北疆和南平。若无大差错,不出半月便可将燕军击退出秦国边境。只是……白白可惜了皇后的经国之才!”
      秦明帝似是在自怨自艾,但那话语中任谁听着都泛着些许的微酸。
      皇后却故意装作不知情,只淡淡问道:“如此说来,燕军已退秦军无恙?”
      皇帝笑道:“是的,秦军,无恙!”
      皇后的脸上瞬间迸发出淡淡的欣喜之感。那种喜悦很淡很淡,几乎察觉不到。但那喜悦又太真太强,仿佛来自心底最深处的寄托。
      半响,皇后终于姗姗然的起身。“既然秦军无恙,皇上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
      皇后似要离开座位。皇帝却先一步拦住了她的去路,“今日乃是十五,朕便留宿朝凤殿,皇后觉得可好?”
      皇后听闻,忽然愣了愣,过后脸上才露出淡淡红晕,朝着秦明帝娇羞道:“皇上既然愿意留下来,臣妾这就叫宫人们去准备准备……”

      那一夜,皇后第一次没来看我。
      来得却是一脸担忧的白子渊。他说父皇很久没在朝凤殿留宿了。他有点不习惯,害怕一不小心就挨骂。不如跑过来跟我一起睡。因为他知道,父皇只有在我面前才是最温柔的父亲。
      那夜,子渊用尽各种方法终于说服了金嬷嬷,让他同我睡在一条被子里。他抱着我似是睡得很安稳,柔软温热的身体紧紧的裹住我不放,淌了我一脸的口水。
      这竟是我自前世和林子涵同寝后,身边躺的第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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