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一路长歌 ...
-
刺骨的寒，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抖，年少的阴影是挥之不去的梦靥。
“告诉我，你娘临死前都跟你说什么了？”
“娘说，不能说。”
“活着的时候和我抢，死了还要作怪，快说，那贱人跟你都说了什么。”沾着盐水的鞭子挥舞着，小窗透进的月光里，赤练蛇一般的阴毒。
“娘说，不能说。”
哭到力竭，泪水流尽，换不来丝毫同情，所有的恨都转嫁到这个小女孩儿身上。鲜血换不来一丝苟延残喘的机会，只有更张狂冷情的虐待。为什么，为什么！
“娘说，不能说。”
“娘说，不能说。”
……低低的，倔强的，她一直重复着，从梦里，跨越到现实。
麻袋被丢弃在山里，夏夜，有野兽毒蛇出没觅食。昏睡过去的戚天涯，甚至还并不清楚自己的状况。
春蓝受伤后，提起追了数里，终究力竭不济，苍茫夜色，她如迷途的小羊，急得想哭。她不能把小姐弄丢了，不能。
“在这个地方，我只认识你，你一定要想办法找到小姐。你一定可以，你一定可以。”春蓝抓着顾云澜的袖子求着他，气急攻心，一口心血渗出，惨淡落地。
顾云澜袖手一挥，瞬间闪出数道黑影，如电如光。
“传令下去，半个时辰之内找到戚天涯。我要她，毫发未损。”
他眉间难得的裹挟着一丝戾气，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讳莫如深。
“是。”
他又恢复了平和，对春蓝说道：“你受了伤，最好休息调养，那丫头不会希望你出事。至于她的下落，我自会处理。别过。”
春蓝一愣一愣地望着他的背影，起伏不定的心境，竟然神奇地安定下来。她不太会看人，但她不由得相信他一定能找回小姐，一定。
风雨欲来，明月山庄多事之秋。
戚离恨老先生中毒，堪堪去了半条命，凶手还在追查当中。连着各大门派的命案也并没有个明确的结果，在双重压力下，戚云海也感到有些疲惫。
“老爷。”林玉清唤他，不多深情，却流动着老夫老妻之间的某种默契。
还有信任。
戚云海吐了口浊气，说道：“天涯要走，是你把她留下来的。”
林玉清给他奉了盏茶。“于情于理，自然是要留住的。老爷，莫不是想让她离去？”
“你倒会明知故问，天涯是顾云澜想讨的人，不然我又何必费周章让她回来，让她在药仙谷自生自灭更好。这些年，她忘记一些事情，对她对我们都有益无害。”就算对戚天涯有那么丁点的歉疚之心，他也不会专门去弥补的，在他眼里成大事，不必拘于小节，如若不然，当年又怎么会对林玉清的行径手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虎毒还不食子呢，真真是讽刺至极。
“老爷，你看这顾云澜到底是何居心？无缘无故的，对那丫头如此上心。莫说是心仪她，这话我可不信。”
戚云海冷笑。“醉翁之意不在酒，有什么居心，还不是同我们一样，他也以为天涯知道魑夜族的长生之法。不过，他的算盘可打错了，当年用尽手段都没能从天涯口中套出话来，想来他也成不了事。”
“万一成了呢？”林玉清反问。
戚云海若有所思。“那我们就先顺水推舟，静观其变，最后来个黄雀在后。”
林玉清脸色暗了下来，有些忧虑的说道：“老爷，有些话玉清不知道当不当讲。”
“你说就是。”
“当年的事，那丫头根本没忘，只怕是一点一滴都用心记着。难保她这次回来，想要报仇。弑母之仇，灭族之恨，已经足矣让她对老爷下手。会不会这两日的事端，都是她挑起的，她在药仙谷呆了十年，难不成还不会施毒么？”
戚云海有些诧异。居然，没忘，她十年前就骗过了所有人，这般心思，到极有可能走到复仇的地步。这么说来，当年请来的药仙谷谷主是有心帮天涯隐瞒，并且将她带走，目的又是什么。想到这里，戚云海不得其解，太阳穴突突地疼起来。
林玉清见状，给他细心地揉着，力道拿捏得当，让他舒服了很多。
“小犊子，能掀起什么大浪，这几日的事情若果真是她干的，那她也不过如此，不足为惧。倒是顾云澜那边不得不防，毕竟离枢阁并不是好相与的。”
“那该拿那丫头怎么办？”林玉清故意问道。“老爷子中了毒，受了伤，会不会也是她下的手？”
听她这么一说，戚云海拧了拧眉。“无论如何，她不会对老爷子下手的。”
林玉清一失手，捏得他生疼。
“你就这么不待见天涯？”戚云海问。
“当年莫不是傅红莲逼着你娶她，我和雪儿又怎么会受那么多的苦。那时候，你爱的明明是我，是我啊——我争了一辈子，临到老也是争不过一个死人，永远她都是你的正妻。你让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妖女欠下的债，自然是要她女儿还的。”她不可能不恨，不可能不怨的。
“既是这样，那便寻个理由，将她遣了吧。顾云澜这边，天雪不是对他爱慕的紧么，让她加把劲，或许还能有些商量。”
林玉清一听，眼睛发亮，随即生起水汽一片。“老爷，你真肯为我如此？”
戚云海一笑。“我欠下你的，这一辈子总归是要还的。不向着你，想着谁。”至于欠下红莲的，只有等到下辈子了。
“老爷子这事儿，就由你去处理吧。不过，你先问问老爷子的意思，要是他对天涯存着不忍，你也成不了事。”
戚云海对她，已经是百般宠着了。一个男人容着一个女人作恶，还在一旁指点一二，天生一对。
戚天涯昏沉沉地醒来，麻袋被牛皮筋绑死，根本挣扎不开。她滚动一圈，好不容易在麻袋里站起来，跳了几步，对着四周喊起来，却因为嘴巴被勒住了，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荒山野岭的，半个人影也无，就连乌鸦都没。只有风吹着，蛐蛐，蝈蝈的声音显得比她的“呜呜”声还热闹。叫了一会儿，她就放弃无畏的叫喊了。尝试三步五步地跳着走，跳一跳，歇一歇。可惜，结果不如人意，她还是决定保存体力。
明月山庄老太爷的寿宴，广邀各路英雄，易长歌也在其中。在药仙谷被裹了四五天，就愈合得七七八八，就连秋彤都惊叹他惊人的恢复能力。既然谷主不在谷中，他觉得赖着不走也无趣，就想到还有祝寿这一茬，就优哉游哉地往明月山庄而来，掐着时间，明日就到，不早不晚，最合适不过。
无巧不成书。今夜，他就露宿在荒野树林，躺在树上，看星星，吹夜风，极其惬意。而且离戚天涯被丢的地方不过一里。
他耳边听到“呜呜”的声音，一开始以为是幻听，听着听着，像女鬼哭一样，他并没怎么在意，再后来声音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噼啪，噼啪的声音，三五下一个节奏，挺有规律的。这下，易长歌就有些发毛了，谁半夜三更的不睡觉，跑到荒山野岭装神弄鬼。
他循着声音，找去。起起落落，足下无声，已经到了戚天涯不远处。易长歌见到一个麻袋在蹦跶，顿时黑线，敢情这是演的哪一出。于是双臂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麻袋，坚持不懈地往前跳，直到它颓然地坐下，一动不动为止。
易长歌最爱看戏，却最不爱管别人的闲事。但这个怎么看怎么滑稽的麻袋的表演，勉强赢得了他的赞赏，嗯，不错，再多跳几圈就好了，而且不远处还有个斜坡，要是滚下了，会更好看，更刺激。
“怎么不跳了？继续呀。”
戚天涯一听，心中大喜，嘴里又呜呜的喊起来。易长歌一个字没听清，依旧等着看好戏，一点没有帮助他的意思。
戚天涯很是心急。这人怎么回事儿，看到有人被困住，还不过来帮一把，起码搭把手也好吧。
不，易长歌的信念是，不在人落难的时候落井下石，但并不代表他会出手相救。
几道黑影闪来。天上噌的一声亮起了一道烟火，传递信号用的。
黑影见到易长歌，交换了一下眼神，就以麻袋为中心将他们围了起来。易长歌见这阵仗，十分努力地开始回忆，最近有没有结下仇家。
答案是，没有。那么，这些人的目标应该就是这个好玩的麻袋，有点意思。他突然开始好奇，这麻袋里装的是什么人，听声音是个女的。被采花的良家妇女？还是被劫财劫色？是丑，是美？
这么一想，他就一招将麻袋拖到他的身边，戚天涯一个踉跄撞上了他的腰。易长歌咬咬牙，暗骂，腰疼。
黑影见他这样的动作，摆明就是抢人的意思。也不跟他啰嗦，亮出家伙，就开始围攻。影影绰绰中，易长歌回身，闪躲，扯着麻袋偶尔挡一挡刀剑，黑影十分忌惮总是在关键时刻收手，易长歌玩得不亦乐乎。不过，苦了戚天涯，转的晕头转向，而且呼吸还不顺畅，只得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里将这个人的祖宗十八代全都用毒针扎了个遍。等她出来，第一个要解决的就是这个莫名其妙的混蛋。
见死不救，还瞎折腾。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一路长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