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玩一发综穿》__瓶子

15、B04、副本

　　毛团自以为的身份另有其人，这个事实显然对它打击不小，使得它一路上都没什么精神，对张子琳的搭话也是嗯嗯啊啊的敷衍了事。
　　张子琳摘下鸭舌帽捋了捋头发，突然想起换下的脏衣服还泡在水里，于是一个箭步冲进了卫生间。所幸这趟出门不算久，衣服上并没有异味，她拎起已经没有泡沫的衣服，轻轻搓揉起来。
　　毛团是在张子琳晾最后一件衣服的时候向她搭的话，虽然情绪依旧偏低落，但多少恢复了点精神。
　　“学姐，我想回家看看。”它平静地说。
　　张子琳挂好衣架，发出同意的鼻音。
　　算起来这是今天第三次出门了。此时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刻，日头更是没有一点收敛的意思，兢兢业业地催人汗下。张子琳隔三差五地抬手抹掉颊边挂下的汗珠，三五不时地拉起领口扇风。不用说，背上早就汗湿了好几回，却连水也没顾得上喝，哪怕是玩笑也没有抱怨过一句。
　　毛团心里有点难受，在她耳边呢喃着道了一声歉。
　　张子琳听见了，笑着回了一句“不用谢”。
　　去毛团的“家”所在的小区坐公交要过三站，到站再步行两三分钟，就能抵达小区大门。毛团报的楼号在小区中央，是地段最好的位置。
　　因为是工作日的下午，再加上天气炎热，张子琳一路上没碰见几个人。她按下电梯上行按钮，叉着腰做了个懒散的稍息姿势，看着左手边的刚上去没多久的电梯缓缓变换楼层数字，右手边的电梯则是停在高层，一时半会儿没有下来的迹象。摘下帽子拨弄额前几缕湿漉漉的头发，她摇摇帽子扇风，百无聊赖地猜测哪边先下来。
　　最后是左边的电梯先到一楼。张子琳提前往旁边让了让，等电梯门开。眼见着电梯停稳，门往两边打开，张子琳戴好帽子压低了帽檐，待电梯里的人出来，才走进去，按下数字和关门按钮。两扇门向中间合拢时，一阵轻微的咳嗽声飘了进来。张子琳倏地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颀长的背影在缝隙之间渐行渐远。
　　“是你……”她不禁迈出一步，理所当然地被拦在门内。
　　毛团没听见她的低语，出声询问：“怎么了？”
　　眼中映入倒影在门上的失神面孔，张子琳摸了摸鼻子，笑着说了一句没什么。
　　电梯一路不停歇地上到了十六楼，张子琳找到1608门牌，抬手敲门。敲过三遍，门内无人应答，也无其他动静。其实这种状况也在意料之内，毕竟不是周末，家里没人也正常。看来这趟只能无功而返了。正当她准备离开，隔壁家的门开了，出来一位面容和善的中年妇女。她想了想，上前打了招呼：“阿姨您好，打扰您一会儿。”
　　中年妇女锁好门，看向她：“有什么事？”
　　“请问一下这是李家吗？”张子琳指了指1608的门。
　　中年妇女摇摇头：“小姑娘找错门了吧？这家的住户一年多以前就搬走了，后来就一直空着没人住，而且他们家也不姓李。”
　　“这样啊，那可能是我弄错了。”张子琳谢过中年妇女，没和她一道乘电梯下去，而是选择推开楼梯间的门。
　　毛团像是被楼梯间的阴凉冻了一下，语调哆哆嗦嗦的：“这也是假的，这也是假的……”
　　张子琳轻声安抚：“没事，别怕，我带你去对的地方。”
　　“学姐，你帮帮我。”毛团强调，“你一定要帮我！”
　　“好，我帮你。”她平静地说道，“既然你对那场球赛印象深刻，那么你当时在场的可能性就很高。你很在意那位同学，要么你们关系很好，要么你个人非常憧憬他。你知道学校围墙哪个位置翻墙进出最好，也知道教学楼分布，可以佐证你确实是校内学生。恰好，我知道他有位同班同学最近两个月没来上学——”
　　毛团激动地追问：“是谁？！”
　　张子琳没卖关子，直截了当道：“教室里坐第一排那个空位上的学生，名字我没问。”
　　“你是什么时候……下午请他吃雪糕那会儿？”
　　张子琳点点头。
　　“你那时候就猜到了，怎么没和我说，还来白跑这趟？”
　　她低着头笑了笑，解释道：“我只是猜测而已。你想要来这一趟，我哪有理由不来？”
　　毛团自己知道，就算是提前得知了她的猜测，它也不甘心不来这一趟，因此内心懊恼不已。
　　张子琳摸摸这个喜怒形于色的小家伙，无奈地想，都是高中生了，怎么还和个小朋友似的？
　　毛团惴惴不安地问：“所以我们现在要过去了吗？”
　　张子琳对它这幅近乡情怯的样子感到一丝好笑：“怎么，这时候倒是害起羞来了？”
　　又在它恼羞成怒之前提醒说：“你住了两个月的院，身体和精神都不可能很好，意识是不是清醒也难说，做好心理准备吧？”
　　毛团讷讷道：“知道了。”
　　除此之外，毛团是不是能顺利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还是个未知数。她思忖着现在没必要说出来令它焦虑，便压在了心底。
　　张子琳路上买了个果篮，随意和护士站的小姐姐套了个近乎，就打探出了毛团的名字和病房床位。他住的是双人病房，不过隔壁床位暂时没人住。床头柜上摆着一只小巧的玻璃花瓶，里头有一朵精神还不错的粉白色康乃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个人，低着头背对着门口，手上似乎有什么动作。
　　“怎么样，里头有人？”毛团按捺不住地开口。
　　张子琳朝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从门上的小窗收回窥探的视线，将果篮换到左手，右手附上门把，叮嘱道：“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绝对不要出声，能做到吗？”
　　毛团满口答应。
　　手上稍稍用力，按动把手，将门向内推开，张子琳脚下没有犹豫，利落地一步踏了进去。一瞬间从脚底升起的异样感径直刷到天灵盖，仿佛是被看不见的仪器做了个全身扫描。视野边缘浮现的带有警示标志的字迹侧面印证了这并不是她的错觉。
　　“提示：进入异常空间。”
　　张子琳的思绪飘了一下，暗忖这是否就是数据载入的感觉。走近几步可以看到，那个人左手苹果右手小刀，正在慢条斯理地削苹果皮。手上的动作平稳利落，果皮宽度均匀，下落的速度也均匀。她在那人两步开外站定，将果篮放在身前，略压低了音量，开口道：“你好。”
　　那人没有出声，手上动作也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听见任何动静。
　　张子琳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得到回应，于是绕到病床另一边，把果篮摆在了花瓶旁边。她低头去看床上的病人，眉心微微蹙眉起。脸的位置被一团浓雾牢牢罩住，分毫不露，使人完全看不清病人原本的长相。
　　这有什么意义？张子琳思索着，伸出手向那团雾气探去。指尖堪堪触及边缘，一丝凉意便循着五指钻入，如针扎一般，令她蓦地缩回手。轻轻捻了捻指尖，每根手指都残存着断断续续的刺痛感，掌心也阵阵发麻。
　　“这么厉害？”张子琳面露诧异，十指交叉相互搓揉以缓解手部发麻的感觉。
　　对面一直旁若无人地削苹果的人不知何时停下了，在她缩回手之后又恢复了之前有条不紊的动作，如同流水线上校准的机械手，所有角度和距离分毫不差。
　　张子琳抿起嘴，试探性地再次将指尖缓缓送向那团雾气。在距雾气一拳左右的距离时，那人会停下动作。此时离开，他会继续原本的动作；如果继续靠近，握刀的手腕会转一个细微的角度。
　　要是还不停，刀应该就要飞过来了。
　　真是危险。张子琳暗自松了口气，心里的疑惑更盛。
　　单凭浓雾隐藏身份不够，居然还需要在旁边摆个杀器禁止靠近？这得是个什么秘密啊……
　　这么想着她不由得生出了点好胜心，扶着下巴思考起来。房间里除了看不见脸的病人和奇怪的削苹果卫兵之外没有第三个npc，门窗全部是闭合的状态，颇有些守株待兔的意思，只是不知道这个空间是为特定的人设置的，还是送给进门的每一个人的。看那朵康乃馨的状态，应该是今天新换的，说明有人来正常地探视过，那么就该是自己身上有什么特殊的东西触发了这个空间。不用细想，能被称作特殊之物的只有毛团。那么，这个空间等待的就是它了。只是，那个杀器阻止实体靠近病人，也会阻止灵体吗？不过毛团如今寄居在玩具里，也算是实体吧。暂时没法确定对方的意图是引导毛团回魂，还是阻止毛团回魂呢……
　　思考陷入瓶颈，张子琳的视线四处游移，企图找点新线索。正在这时，削皮机器有了新动作。他总算是削完了皮，放下了小刀，将光溜溜的苹果送到嘴边，咔嚓咬了一口，清脆的咀嚼声把张子琳惊呆了。也不是说这个场景有多匪夷所思，反倒是过于日常，显得和这个异常空间有些格格不入。
　　日常——提到这个词，张子琳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她搬了一张椅子过来，摘下帽子后坐了下去，对着看不清脸的病人说：“今天才听说了你的事，想着该过来看看你。你看上去不太好，是很复杂的病吗？”
　　病人一动不动，而对面吃苹果的人投来了视线。
　　张子琳没有摆出任何一种表情，目光落点也没有变，语气温和地问：“我能帮你做什么吗？”
　　话音刚落，一声清脆的蝉鸣传来。随后是风摇树梢沙沙作响，鸟儿落在窗台发出两声清越的啼叫，转眼又被空调外机启动的声音惊走。
　　旁边吃苹果的朋友咽下了嘴里的东西，冷淡地开口：“你能帮我什么？”
　　能帮什么？张子琳也不知道。她渴极了，起身从果篮里拿了一个香梨，又旁边纸巾盒里抽了一张纸巾草草擦拭了一轮，径直送进嘴里。甘甜的水分一瞬间滋润了唇舌口腔，她吭哧吭哧地咬着梨，眉间舒展开来。对方不急着追问，同样气定神闲地吃着苹果。一时间房间里是此起彼伏的咔嚓声，给病房增添了几许生气。
　　张子琳很快吃完了小小的香梨，一抬手将果核抛进了垃圾桶，俯视着对面的人说：“那得看你需要什么帮助？”
　　那人不疾不徐地吞下一口苹果，抬眼瞅她：“我？你不是要帮他？”说着，下巴朝旁边一抬，显然是在示意她肩上的毛团。
　　张子琳露齿一笑：“助人为乐。”
　　“助人？”他淡淡重复道。
　　像是早有所料，张子琳迅速接话：“也是，看你这张脸，应该也不是人。”
　　这话非常没礼貌，但是对方非但没生气，反倒是勾起一个略有兴致的浅笑，以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张子琳重新坐下，平视对面，稳稳开口：“很简单，我今天刚见过这张脸的主人，而你明显不是他。”
　　他认可了这个过于浅显的理由，立刻变得兴致缺缺，变回了一位只在意苹果的朋友。
　　虽然对方满脸写着没有聊天的兴趣，但张子琳还是强行搭话：“你不是第一次等他。”
　　他的视线再次投了过来。
　　见状，张子琳的心放下一半。
　　“或许这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她取下毛团捧在手里，神态轻松地撸毛，“小朋友没玩够？”
　　“这次太快了，没有一点循序渐进的感觉。”毛团闷闷不乐地评价，“才几个小时就找到这里，真无聊。”
　　“喂，你平白无故让我陪你玩解密游戏，不会问心有愧吗？”张子琳面露不快，“你知道我翻围墙的艰辛，知道我烈日下奔走的疲惫，知道这个果篮多少钱吗？你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在一旁看着，现在倒是来抱怨我通关速度太快没有让你体验到游戏乐趣？”
　　毛团顿时缩了，塑料眼珠子里仿佛透出一股子心虚，却嘴硬道：“是你自己要帮我的。”
　　张子琳板起脸：“没错，我是想帮你，不是想要被你耍着玩。我不要你感谢，也不想被你发牢骚。既然游戏已经结束，那我们也没必要再有交集，到此为止吧。”
　　说罢，她起身让出位置，将毛团摆在椅子中央，重新戴好帽子，帽檐遮住了双眸，用毛团听得见的音量自言自语：“还以为是老天送朋友……就当我识人不清。”
　　“我……”毛团似乎想争辩什么，张子琳却不愿听，径自朝门口走去，步子踩得又重又急，好像气得不轻。
　　毛团没法自由行动，急得大声道：“等一下学姐！”
　　张子琳没停。
　　毛团脑子里没有一丁点挽留的办法，惶恐地喊道：“学姐，你别走！我……是我错了！你原谅我，不要走！”
　　张子琳停住了。毛团以为是它的话起了作用，正要多说几句，却见张子琳开门、出门、关门的动作一气呵成，毫无回转的余地。她不是因它的话停留，只是因为到了门前罢了。
　　门内沉寂下去，唯有非人类吃苹果的声音清脆刺耳，十分煞风景。毛团想迁怒于那位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几番纠结之后，终究是挫败感占据了上风，整团显得灰心丧气的。半晌，它发出小动物般软弱的声音：“是不是因为我没道歉，她才走的？”
　　非人类给了个似是而非的回答：“因为你没有悔改之心。”
　　“可我向她承认我错了啊……”毛团辩解。
　　他总算是吃完了苹果，将果核丢进了垃圾桶，优哉游哉地低头看它：“你是想留她，不是在认错，所以我说你没有悔改之心。”
　　毛团被戳中心思，无话可说。
　　“两个月你玩了四次，有什么收获吗？”见它不答，他微不可察地叹气，从它身上挪开视线，问道，“你真心以为，继续下去你能有所改变吗？然后，打算开始下一轮游戏吗？”
　　“不……”
　　“想要他人与你交心，最先要坦诚。你不用自己的眼睛看，不用自己的耳朵听，不用自己的嘴巴说，不付出真心，一直借助于外物，就想轻轻松松得一知心人，未免太过狂妄。”
　　毛团可怜巴巴地垂着脑袋，被训斥得老老实实。他看毛团有在反省，便没继续说教，绕着床走过大半圈，从果篮里挑出一只卖相不错的苹果，坐回去干起老本行，一板一眼地削起了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