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No.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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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想知道？”司徒菁卸下小小的银耳坠，由鬓角缓缓揭开一层薄如蝉翼的面具，面具下露出脸颊的刀疤。声音陡然一哑，“林婵，或许你已经恨我到极致了，不怕听到更可怕的答案么？”
我止不住颤抖起来，好冷。
“你以为如果我是岳菁，从小小的林府长大，怎么建得起屠灭慕容氏的队伍？仅凭你母亲传授的武功，她凭什么称霸江湖？你以为慕容家愚蠢到轻信一个家世不明的女人，将她捧成大夫人？你以为司徒泾如此不惜命，竟然以身犯险？你以为凭我司徒泾一手遮天，远从猎场回到红叶山庄不能调动手下救命，却将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你以为岳菁一介女流欺上瞒下，甚至枕边人都不出破绽，可以哄骗到明镜郡主？……”
我被司徒泾问住，一时无言。曾经想过司徒菁如何改变声音和相貌。早在幽城我就曾问过青杏是否有这样的药物。青杏说人皮面具在江湖上传闻已久，至于使嗓音变哑变细的药，说到底都是麻痹喉咙的毒药，也并不稀罕。
可是还有太多疑点，我实在想不通。
“岳菁早已经死了，被慕容枫玩弄至死。可是你却永远没有机会替她报仇。你可忍得下？”
“……你胡说！你不是菁儿？那是谁？”
“岳菁像极了我的妹妹。可惜我的妹妹……当年慕容屠庒时在我面前被刺死。岳菁她说依稀记得慕容氏害她家破人亡。当年江湖很多人家受我司徒家牵连。我就认她为义妹。她……很有勇气，探入慕容山庄，我甚至没机会阻拦。
“岳菁初入慕容家，尚且偶尔与我们通信。她说放心不下你，盼我替她照顾。那时我在余杭城打听到你的消息，知道你已经被慕容盯上。
竹林遇到你时，你错把我当做岳菁。那时的目光……我怎么也忘不了。
后来情势急转直下，我也不知慕容家究竟出了什么变故，岳菁没有递出口信就惨死庄中。我们等了一个月没有任何消息，派探子三番五次，才得知噩耗。不得不强攻慕容山庄。你怪我屠尽慕容山庄。可你一不曾看到血洗的司徒家，二不曾看到岳菁的尸体。
“我当岳菁是失而复得的妹妹。慕容家杀我妹妹两次！”
司徒泾眼眶微湿，悲怆神色令我动容。司徒泾将耳坠递与我，“这就是从她尸身上取下的耳坠，否则我已无法分辨是她……”
我接过耳坠。这耳坠是我偷了母亲的镯子溜出府换来的，为这个耳坠我被父亲关了五日禁闭。就算是黑暗里，也能摸出来。
我忽然觉得犹如五雷轰顶。慕容家的残忍，慕容枫的乖张，全都映在我脑中。慕容枫若对女子有一丝仰慕之情，怎么会做出用暗器打掉发冠的事情？司徒泾不说，我也能想象菁儿死时的惨状。我不知怎样的家仇可以让菁儿放弃我和她的未来……然而这份仇恨，足以让她和司徒泾惺惺相惜。
“不，不！就算这样，我和菁儿的事，外人绝不可能知道！”我几乎可以看到岳菁血肉模糊的脸。时间似乎又回到了司徒泾血洗红叶山庄的那一天。漫天染血的枫叶纷飞。
“那是因为你一直沉浸在和岳菁的往事里！就算我什么都不说，你也时时刻刻流露着对过往的怀念。你对着我滔滔不绝讲述你们的从前，每一个细节，一遍又一遍。
“对岳菁……我曾有娶她为妻的意思。看到她就有家人的感觉。她婉拒不成终于讲了你的事情。我以为你们只是姊妹情深，她不得不说出很多难以启齿的细节。直到慕容山庄里，我看你找不到岳菁痛得发癫，才明白，什么是刻骨铭心……
“林婵，如果不是你对岳菁爱到骨髓，我或许也不会对你如此着迷。我骗你，当初真的出于好意。
“我自小东躲西藏，跟过戏班子，会些易容的把戏。那时你虽不说，我也知道如果岳菁死了，你再无可支持。于是假扮了岳菁上门提亲……
“我很清楚你看到我和看到岳菁那么不同，就算有了身孕……我嫉妒得发狂，只好‘杀掉’岳菁。可是我没想到你为了她，如此不惜命。我以为是我待你不够好。可是岳菁冷落你，你还是一心想着她。而我抱着你的时候，你眼里根本没有我！
“我爱那个一心一意对我的林婵，哪怕是替身，也想一直扮下去……可是你对岳菁越好，我越知道自己是假的。只有岳菁可以抱你，爱你，哄你，只有岳菁可以让你笑，让你哭，让你发狂。对我，你永远只是冷冰冰。越这么想着，我越恨……越扮不像……”
耳边嗡嗡地叫着，不敢相信菁儿已死。司徒泾的嘴一张一合，声音变得越发沙哑低沉。
“不要！”我转身向门外飞扑去，却被矮几绊住。古琴坠落在地从中折断，玉琴轸散落在地泠然玉碎。
我怎么相信，司徒菁是假的，两年来唯一的支柱早已崩塌。一股大力将我搂在怀里，我几乎挣扎不得。
“婵儿，别这样！你看看我，难道曾经在营帐中安慰我的林婵对我没有一丝动情？你怀过我的骨肉，对它用情至深，难道真的只是骗自己那是岳菁的孩子？！”
“菁儿……你是谁？！我只要菁儿！”
“岳菁已经死了！这世上再也不会有岳菁了！”司徒泾低声咆哮，把我按在怀里。我将手移至他后颈，猛然按住穴位。他力道一松，我趁势摆脱，向外跑去。
房门倏忽洞开，却见明镜郡主莞尔一笑，“司徒，看不出你应变非凡，不愧是从慕容家死里逃生的。”
看到明镜的一瞬，我才想起自己身处司徒山庄，重重卫兵，更有家人受司徒泾钳制，怎么可能轻易逃走。
明镜落落大方地走进房间，反手关门，再无半点柔弱的模样。“婵妹妹身子弱，已经丧子之痛，怎么承受得住这连番打击。司徒，你如何忍心撒这样的弥天大谎？”
我脑海一片混乱，不等我反应，司徒泾错步走到明镜郡主面前，一把将郡主搂在怀里：“明镜，你发狂么？何必如此争风吃醋？”
“发狂的人是你，司徒泾！我的身份大家心知肚明，若我在司徒府有半点闪失，林婵、王进、还有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弟兄，谁也逃不过。”
司徒泾脸上立时罩住一层阴霾，从喉咙里挤出低沉的声响，“明镜！算我求你！”
“司徒，你这是何苦？为这女人，你已经颓废够久！你知不知道父王已经对你十分不耐？！若非如此，为什么张虎甫一提出联合蛮国灭北国就得到父王的认可？”
“嗬！联合蛮国……蛮人个个骁勇善战，自古就是马背上生存，试问区区北国如何满足得了蛮人的野心？！唇亡齿寒，假使蛮人吃掉北国挥师南下，我朝那些文弱书生以何抵挡？！届时生灵涂炭，遭殃的还是我南国子民！”
“好一个南国子民。你说父王不顾南国子民，难道你就顾更多吗？为何要靠蛮国，因为父王对你早已心生疑虑。拥兵自重，你若不肯为父王效力，父王怎么会看着你羽翼丰满？”
“我并无二心，只是政见不同，难道我该做棋子任人摆布？即便如此，明镜你难道对此也无半分想法？”
“我？我求父王给你机会，你却不肯珍惜。拿林婵做人质，张虎不会好好待她么？总好过你每日阴晴不定！如今被她看破身份，你还保得她？”
这一番话不仅惊醒了司徒菁，也惊醒了我。再听下去，就是涉及结党营私的朝堂机密，等待我的只有死路一条。可是这般浑浑噩噩地活，于我还有什么意义？
“够了！不要迫我……”司徒菁沉声道，犹如困兽。
“菁儿……”我一声唤出，司徒菁话音止住，缓缓回头向我。我知道，事情即将了结，“你可否让我死得明白？”
“回去睡觉。否则明天你就等着给家人收尸！”
“你不会的，司徒，你爱她胜于自己，她的家人，也是你的家人。”明镜道，“既然她已有觉悟，你又何必苦苦挣扎？”
司徒菁默然。明镜转向我道，“妹妹，你和菁儿的故事，我听到了也会动容呀。你真的就算死也要知道真相吧？”
“事已至此，不要让我更恨你。菁儿，司徒菁，没错吧？”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No.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