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盗风月》弄清风

52、背叛与否

　　“为什么？”百里凝眉，直视着无寒清亮的眸子，似是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来。

　　无寒笑了笑，一手随意地负在身后，一手把玩着垂下的青丝，却是给了个极为无耻的答案，“因为我不认识路。”

　　百里忍不住想翻他个白眼，虽然这与她往日的形象极为不符。但三秒之后她又忍住了，而后神使鬼差地就跟着他俩来到了碧落府。事实上他们三人并肩而行，无寒的脚步从未踟蹰，哪有不认识路一说。

　　百里只是很好奇，今次他携她一通前往的理由。

　　而那个杂草丛生的幽静小院里，小院的主人第一句话恰恰也是问的这个问题：“你怎么把她也一起带来了？”

　　“不可以吗？”无寒大大方方地在那唯一的一张石凳上坐下，丝毫也不把自己当个客人。

　　平江雪摊摊手，表示不置可否，“不过商子卿好像并不想把她牵扯进来吧。”

　　“她想不牵扯便是可以不牵扯的吗？”无寒反诘道：“总是为别人考虑可不是个好习惯。”

　　闻言，平江雪孩子似地比了个大拇指，笑道：“说得好。”

　　一旁的白无庸被这一来二去混得有些头晕，不甘心地插嘴道：“你们两以前认识吗？”

　　“不认识，这可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不过公子无寒的大名又有谁人不知呢，是不是啊，白庸医？”平江雪打量着神态行为仍旧宛若少年的白无庸，却不认为白无庸是当真听不懂他们在讲些什么。根据他掌握的情报来看，这白无庸可不像表面上那么好骗。

　　“那你岂不是对我们都很熟？说给白爷听听，碧落府的情报网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是不是连我一天跑几次茅厕都一清二楚？”白无庸打着哈哈，但说出来的话却不含糊，看似莽撞，实则是暗含打探之意。

　　平江雪扼腕摇头道：“谈这个多伤感情，还不如大家一起去听一段戏来得好。”

　　“不、不、不，听戏什么的才伤感情，只有聊天才能聊出感情来嘛……”眼看着白无庸的废话又要铺天盖地，无寒不动声色地将桌上的已被茶水给白无庸递过去，白无庸一愣，结果喝了一口，随即明白了无寒的意思，不由瞪他一眼。

　　无寒也只得苦笑，不做理会。转而继续与平江雪道：“平大人，我们这次前来拜访，所为之事颇多。但唯有一件事，乃重中之重，还希望平大人能如实相告。”

　　“哦？什么事？”

　　“我想知道，风月，到底是谁？”语毕，无寒灼灼的目光直视着平江雪，白无庸也安分下来，抬眼看着他。百里乍一听风月这个名字，却是心里咯噔一下，这整件事情算来算去，自己竟漏了这么一个重要的人物！

　　是啊，这个千事万事的导火索究竟是谁？那个能以夜盗之名与无寒、商子卿、白无庸齐名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这样仔细想来，这个夜盗出现的时机简直是太过凑巧了！

　　三道目光齐齐落在自己身上，平江雪却是没有丝毫的在意，依旧神色自若，那张看似还带着纯真的脸，微微一笑，“夜盗的事情，为何来问我？”

　　“夜盗这几年在天启声名鹊起，官府通缉了他整整五年，我可不相信碧落府没有他的案底。更何况……凭借碧落府的能耐，我不相信你们会对他的事无动于衷，更不相信，你们会真的抓不住他！不是不能，而是不想。”无寒的嘴角勾勒着清浅的笑意，但声音清越，语气逼人，神色之间确实有一抹天生的上位者气息。

　　而且……这种气息，不像是后天养成，更像是与生俱来。百里暗自琢磨着，却是为了自己的这个猜测暗自心惊——看来，天启的四大奇人，竟是一个也不简单。以前自己对他们的估量恐怕是太过轻了。

　　“啪、啪。”平江雪满目赞赏地看着无寒，忍不住拍起掌来，“公子真是慧眼如炬，但不知我为何要告诉你们？”

　　“为何？”接话的却是百里，她与平江雪也算朋友，说话之间没有太多顾忌，“此事事关子卿，就算看在陆之文的面子上，你难道就不愿意帮她一把吗？”

　　“陆之文……呵呵，就是因为看在陆之文的面子上，我才不能说出来啊。”平江雪此刻却似极其无辜，摆摆手，长长的袖口没过手掌垂下，就像戏子的水袖一般。没等别人回话，他又转过头看向一直站在身后沉默不作声的苏墨，身子微微后仰，似是诉苦道：“你看，你家大人我多难做啊，你要不要来帮个忙？”

　　苏墨知道他在做戏，多年养成的默契令她立刻便是明白了他的意思，随即冷静沉着地上前一步，微微点头示意，而后朱唇轻启，清冷的声音响起，“有些事情不方便由我家大人亲口说，还望各位海涵。至于那位夜盗的身份，我可以提供两点提示：一，他是我家大人的朋友；二，他本是将死之人。”

　　苏墨话语刚落，一点即通的百里就惊呼道：“陆之文！”一张俏脸上满是震惊与愕然。

　　再看无寒和白无庸，此刻也是眉头深锁，脸上除了与百里同样的震惊，却更是沉凝如水。不为别的，就为这个答案实在无异于一个惊天霹雳，能够把整个天启都震裂的大地震！

　　“其实……陆之文原本并不叫陆之文，他的本名就叫做风月，还是本大人给起的。”既然对方已经猜出了答案，平江雪自然也无需隐瞒下去。只是他此刻脸上轻松，心里却早已做好了准备——迎接风月怒火的准备。他擅自把风月极力隐藏的秘密揭露出来，风月定然大怒，虽然凭借两人的交情，此事尚可揭过，但无疑已是打乱了风月的全盘计划。

　　一语既出，气氛逐渐僵硬下来。无寒三人尚自沉浸在心中的震惊之中，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不光是陆之文未死这个惊天秘密造成的冲击，还有随之而来的诸多考量、猜测，更是让人措手不及。

　　陆之文为何没死？那最后一战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为何要隐瞒自己未死的消息？当年的事情是否还有隐情？

　　他为何要以夜盗的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这次又为何要去招惹商子卿？他到底在谋划什么？

　　还有！这个平江雪，作为陆之文的密友，又为何会背着他把这个惊天的秘密告诉他们？

　　唯一还可以让无寒等人感到庆幸的是，既然风月就是陆之文，那么商子卿的安全应该无恙。其余的疑点谜团再多，都及不上这个重要。那么，既然商子卿的安全有了保障，接下去的事情，只能按已知的线索一一理顺过来了。

　　“恕我冒昧，不知这等消息，平大人又为何背叛自己的朋友而相告于我？”无寒不愧是无寒，这等时候，风雅依旧。

　　“不是你们问我的吗？怎么现在又反问起我来了。”平江雪笑道：“况且，这是你们自己猜到的，我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无寒特地选用了‘背叛’这个词，希望能借此刺激平江雪一下。可是这对平江雪并没有多大用处，这个人属于选择了一条道路就会不管对错一直走下去，走到黑，走到头，永不后悔。

　　而且，对于平江雪来说，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就是风月，没有之一。他纵然会背叛自己，也不会背叛风月。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无依无靠，惟独对方就是自己存活于世的唯一证据。他们清楚地知道对方的过去，清楚地了解对方所承受的痛苦，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谁最了解平江雪，那这个人就是风月，反之亦然。

　　看着对方的时候，就像是看着自己。他们两个的关系，就像是手心和手背一样牢不可分。背叛对方，就等于背叛自己。所以平江雪会这样做只有一个理由：不管别人会因此受到什么伤害，只因这样做，对风月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