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王游戏》鲸下川

8、第八章

　　头顶上又开始咚咚响个没完没了。
　　不是清晨惯例的打扫那么简单的声音——外面传来了厮杀声，轰隆隆异常激烈的搏斗，有人在惨叫，有人在怒斥，有人在欢呼。
　　外面的事情都不关我的事。纳尼咕噜噜饿着肚子缩在我的脚边呜呜叫，我翻阅捧在手里的书，有脚步声朝这里靠近。伴随着嘭地一声踢门，纳尼龇开尖牙低声嘶吼，我的目光迎了过去，脸上挂上笑容。
　　迎面的不是大海特有的海腥，而是浓郁不散的血腥味。
　　我可以感觉到船还在平稳地行驶，但船上是怎样的凄惨我就不太清楚。
　　见有人来了，我合上了书。那人提着一把沾满血的大刀，迈着沉重的步子踏了进来。他踩在台阶上，俯视而下，很快地将目光锁定在我的身上。
　　见被发现，我微笑着站起身，冲那浑身是血凶神恶煞的人行礼：“先生，日安。”
　　他径直走上前来，轻而易举用血淋淋的手揪住了我的袍领，另一只手不容我反抗地捋开我的刘海，见到额头上的晶石也只不过是嘲讽一笑：“兰王者？”——像是特意来寻找兰王者的一样。他不应该崇拜地跪下来向我痛哭流涕吗？上帝，这人看上去是不是很像所谓的海盗？
　　我看着海盗，捧着圣经丝毫不介意他的脏手正抓着我的衣服，笑眯眯道：“作为上帝的子民，他虔诚的教徒愿意给他迷途的子民一个机会——请放开您的手。”
　　海盗没有废话，可以说他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大刀伴着啸风挥下，我面不改色举手用《圣经》一挡，软质黑皮的厚书，轻而易举挡下了精壮海盗的一刀，而且没有丝毫损坏。
　　居然会对我这个兰王者下杀手？
　　我笑眯眯地看着他，趁他惊讶的一瞬间挽救回自己的袍领，厌恶地扑扑上面沾到的血渍。海盗怒火升起，第二刀挥舞而来——他想我死，而我为了活下去，该杀了他。我抿紧嘴唇，捻手在半空划开一道金线，大刀锋利逼人，扬着一道折射的光直对准我的脖颈砍来——金线尚未湮灭，一瞬间绽放开绚丽的金色圆形魔法阵，奇妙陌生的符文旋转，魔压夹杂着海风呼啸，在海盗高举着手惊悚的目光下，魔法阵刹那穿过我眼前的大刀和他的身体，并缓缓湮灭成金色碎光，掉落在地，像深夜来临前的最后一缕阳光，消失不见。
　　“上帝裁判你这恶徒——前往地狱！”少女细柔的嗓音轻轻响起，表情神圣悲悯。海盗僵在原地，他的身体上遍布看不懂的血色符文，像是从肉里长出来的一般。他倒在地上，青灰色的灵魂从他的□□里尖叫着挣扎而出，扭曲的烟状灵魂也只留下那一声凄厉的叫声灰飞烟灭。
　　整颗心脏抽搐地疼了一下，熟悉的力量从身体里一抽而出，连带着嘴里都渗出一股血腥的咸甜。
　　果然，就算身体恢复成小孩的身体，随便使用这种阵符对身体还是有莫大的伤害。
　　我走到来不及闭上眼的海盗面前，俯下|身帮他合上眼，嘴角浮起一丝诡谲的笑容：“上帝的裁判，就算是异界的子民也不可能逃脱——安息吧，阿门。”
　　装完逼，我特淡定地走出黑屋，外面已经是横尸遍船。血从甲板缝流到船外，嘀哩哗啦将海水都染红了，迅速引来了嗅觉灵敏的鲨鱼在海面翻滚，花白的肚皮呦，锋利的尖牙已经迫不及待地围着船徘徊。
　　眼前的事实告诉我，商船船主惨败，而且他的船员不是死了就是被抓起来当俘虏之类的。
　　所以说……这个世界居然还真的有海盗这种玩意。
　　十五岁的孩子捧黑皮书，宽大的黑袍将整个矮小的身子包裹，裸露出来的脸苍白，凌乱的黑色短发下一双漆黑的眼睛含着善良的哀恸，像仁慈的上帝看着他可怜的孩子自相残杀。
　　海盗们嚣张地爬上商船的桅帆，爽朗的笑声哈哈地响彻在大海间，惹得飞鸟都不敢停留。鲨鱼还在海面徘徊，翻滚着吞食被海盗们从船上丢下去的尸体。甲板上放肆地摆着从船舱里搬出来的货物，几只木箱子破了，里面装满的金条稀里哗啦散了一地，在下午烈日的照射下变得异常耀眼——我的目光就这样随着金条去了，泛满青光，真没想到里面是金条！早知道我敲开一箱子拿上几跟也是极好的！
　　货船旁停靠着一艘庞大的海盗船，一眼看去，我觉得自己顿时变得无比的渺小。扬着被风吹得鼓鼓的帆，船首的桅杆上竖着一面黑色的旗帜。一块块宽木板从海盗船护栏处搭向商船，几个海盗拖着木箱子往他们的海盗船上搬，时不时有几样金器从木板上掉落，好半天才听见噗通的落水声。
　　海盗，大海上流浪的盗贼，有着最纯粹的野心与欲望。
　　我捧着黑皮书，站在小黑屋的门口，沉默地注视着在商船上走动的海盗。货船上还活着的俘虏都是些年轻的船员水手，有几个挣扎的被没有耐心的海盗毫不客气地从木板上推下去喂了鲨鱼。
　　真是危险啊。真不知道如果我被海盗抓住了得是个什么下场。
　　正想着，一只手突然扯住了我的后衣领，拽得我踉跄后退两步。我“……”地转过头去看，只见身后传来那人又连扯了一下，把我拖到他面前，呵呵大笑，“伙计们，快过来！这里还有只小虫子没被抓住！”
　　然后那些还在房间里搜刮着剩余财产的海盗们从里头探出脑袋，被洗得发白的头巾溅上几滴血，看着我都不约而同咧开发黄的牙齿笑道：“还是个小家伙呢。”
　　脚边的大肥猫也被身后的海盗揪住尾巴拽在半空，愤怒的大肥猫嗷呜挣扎，四只锋利的爪子毫无规划地在半空乱抓，尾巴似乎被揪得生疼。我皱紧眉，转过头看向海盗，语气温和：“上帝教导我们，待任何活着的人或物抱有善良的心——先生，你让我的猫感到不舒服了。”
　　海盗粗浓的眉毛一挑，随手将大肥猫丢了出去，长期在大海上漂泊而发黑的脸始终保持着爽朗的笑脸。我眼看着大肥猫凌空翻身，稳稳落在地面上，心松了一口气，我面无表情地弯腰将炸毛的大肥猫抱起。
　　心里不爽到极点，可人家的势力遍布整条船，动手动脚倒霉的只会是自己。
　　“女人与小孩，我们海盗不会随意屠杀。”身后海盗说，他笑推着我往那块通往他们的海盗船的木板上走，“海王在上，美丽的大海与高贵的海盗头子欧什会欢迎可爱的小男孩的。”

　　在我的乌鸦嘴下，我成功地被海盗俘虏了。
　　大海的夜渐渐来临，夕阳血红，半个天空与海面都染成了绚丽的红色。漂亮的晚霞火灼灼地烧开，海风的海藻腥味微凉而清新，起伏的波浪遥向海平线，渐渐看不见。有几只鲨鱼还恋恋不舍地在海盗船便游来游去，翻滚着花白的肚皮，锋利的牙齿时不时闪着寒光，甲板上正盛大的酒肉宴会——属于海盗们野心的夜晚。
　　女人和小孩被当作战利品关在屋里。而男人则是奴隶，没有身份地位地丢在船下牢里。可是，在我跟着那些女人小孩准备进房间的时候，却被一名海盗粗鲁地撸开了刘海。在我被发现是名兰王者以后，就和另外一些小孩被带到了甲板上，看海盗们享乐。
　　没错，是看。
　　身上绑着绳子，就连可怜无辜的大肥猫都绑成了一团。我与那些小孩一起跪坐着，看海盗们欢呼饮酒，看他们大口大口的吃肉，酒肉的香气扑鼻，我真心觉得肚子饿得慌。
　　对一整天只吃了一条长面包的我来说这简直是一种折磨。
　　黑皮书被之前那名海盗给抢走了，也不知道被他给丢在哪个角落。
　　旁边是一群小孩，普通人的神色，偶尔有一两个冷静警惕，看样子就知道不一般。
　　这些小孩年龄都差不多大小，难不成这些都是兰王者？我瞧瞧回头打量着周围的小孩，有些无力地发现里面有好几个额头上都有晶块。
　　按之前那名海盗对我的态度，看样子这些海盗对兰王者并没有大路上的人所有的尊敬。这些人收集兰王者是准备打保龄球吗？
　　海上的月光照在欢笑不断的海盗们身上，大喝大笑，夹杂着酒香与肉香。醉了的干脆倒在甲板上露天大睡，偶尔还会有几个海盗朝我和这些小孩的位置投来不善的目光。
　　吵吵闹闹的甲板倏地一静。
　　整个现场的气氛顿时变得不一样了。我奇怪地顺着那堆海盗的目光往上一看，只见一名美人静静地立在二层甲板上，扶着栏杆。他一身黑衣黑裤，头巾也是夜色下几不可见的黑色。脸庞美丽，黑色的长发披散。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大海一般幽蓝的双眼，漂亮的蓝光比清晨阳光下的爱琴海还要绚丽，含着一丝轻蔑的冷意，海样的流光溢彩。
　　我看得不免心神荡漾地想要求约求电话号码。或许是我的目光太逼人，引来他轻轻一瞥，我后脊梁骨顿生寒意，偏生那双眼睛长得好看，我又是好半天的被看得勾魂夺魄不能自如。
　　他似笑非笑地弯了弯艳红逼人的嘴唇，轻轻挪开了脸，顺着扶手一点一点背对着月光走了下来，渐渐接近，露出右眼下一条栩栩如生的黑蛇纹身。
　　唔……难不成这个家伙也是一名奴隶？或者是这只海盗船船长的情夫？啧啧，没想到这船长的思想挺先进的嘛，这人长了一双这么好看的眼睛，也难怪被船长包养。
　　我正笑嘻嘻地乱想着什么，就见青年行至海盗群后，几名刚才还在享受美酒的海盗都不约而同地收敛，毕恭毕敬地叫了声：“欧什船长。”
　　……啊，原来是船长。
　　美人船长翘起嘴角一笑，道：“有几个了？”
　　“那些家伙藏得太深，只抓到九个。还有一个在刚才的货船上捉回来的。”
　　后面那个说的是我。能用十五个字形容我真是太棒了。
　　美人船长身后一名搬了张扶手软椅放在船长身后，然后船长坐在椅子上，优雅挑起二郎腿，只手慵懒撑起侧额，黑发妖娆滑落，眉目勾魂夺魄的美丽，冷眸海般无情，似笑非笑道：“既然这样，那就开始。”
　　我顿时有种深深不祥的预感，该不会真的要打保龄球吧？
　　我木着脸看那群海盗齐齐停止了刚才的酒宴，一些迅速打理甲板，一些站在船长身后，一些拿着匕首朝我和那些小孩走了过来。
　　……这该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我默默地往后挪挪，看向那把朝我高举起来的匕首，咽了一口唾沫——寒光顿地停在我的眼前，我都感觉到自己的瞳孔不自禁紧缩，却见原本还一脸严肃的海盗突然笑嘻嘻道：“别紧张，我是来给你解绳子。”然后他就把缠我身上的绳子给割断了。
　　我揉揉被束缚得隐隐作疼的胸，抬头看面前的海盗，呵呵笑：“大叔，割绳子好玩吗。”
　　海盗爽朗笑笑，然后把匕首塞进我的手里，道：“海王祝福你好运。”说完这话，他就转身朝美人船长身后走去。我有些茫然，用刀解救出大肥猫，它一个鲤鱼打挺就迅速地跑远了。
　　真的，我还没见过一个这么肥硕的东西还能如此轻巧地跑得这么快，这也导致我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深。
　　等甲板收拾干净后，宽阔的场地也空出一大片空地。我握着匕首隐隐有个不好的想法，夜晚的月光下，我听见美人船长大海一样悠扬的嗓音响起：“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是你们自己了断，跳下船。第二——”
　　美人船长微微扬起嘴角，漂亮的眼睛与略显邪气的蛇纹直让人看得呆愣不住。我感觉到身边剩下九个兰王者都被他迷得眼睛都直了。
　　“你们可以选择杀了身边的人，最后活下来的一个人，可以成为我海王号最尊贵的客人。”
　　又来这招？
　　说灭了剩下的四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兰王者就会成阿兰王，这里又说杀九个人就能成为你最珍贵的客人——这个世界的人原来都有看大逃杀的爱好吗？
　　我抿紧嘴唇笑，手不自觉握紧了匕首柄。
　　“我……我才不会伤害哥哥！”身边一名女孩颤抖着低声道，她看向她身边的人，握住了对方的手。
　　上帝告诉了我事实，事实告诉我，每到严肃的时刻，总会有个人出来唱个反调当出头鸟，然后被枪打。于是美丽的船长冷眼一眯，黑蛇纹身摇动，就听见那名女孩惨叫出声，抱着自己断掉一只手掌的左手满地打滚哭嚎叫痛，血溅了一地的鲜红。女孩身边站着一名拿刀的海盗。
　　几个要闹腾的兰王者的双眼里终于露出惊恐的神色，齐齐颤抖抓上了摆在甲板上的匕首。
　　这不是玩笑——之前逃避了那么久，今天终于还是真正地进入了这种不愿面对的局面。
　　美丽的船长威胁的意思他们懂了，偶有不乐意却在对上对方坚毅残忍的双眼后，脸色苍白。

　　船长真的有兰王者收集癖
阵符的金手指虽然很强大，但是也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后面会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