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王游戏》鲸下川

68、梦中的婚礼（3）

　　很快地，我在李温谦对面的那栋楼租了一间房。
　　拿到房东给的钥匙，我扛着刚买的一架望远镜吭哧哼哧爬上了楼，进屋径直找了一面正对李温谦屋子的窗户，然后往窗台上架好。
　　接下来的日子，他出去，我便出去，他回来，我就回来。
　　平平静静的，时间过得很快。
　　我看到的李温谦完全不似我记忆里最后看到的那幅平淡模样，他安静，眉眼里却有我从未见过的柔和。他会对人笑，交谈的时候笑容里带着一丝暖意……这陌生的种种让我警惕，更何况他出现得太突然，突然到，这就像是一场梦。
　　我迟疑着，又觉得这样偷窥与尾随自己弟弟的我就像一个变态。
　　吃方便面腻味了，我死皮赖脸地去楚晴弟弟家改善伙食。被蹭吃的楚晴弟弟知道我干了些什么，他呵呵冷笑我可不就是一个变态，那表情别提多嫌弃。可寻找李温谦是我多年的夙愿，如今终于得偿，我哪里会把他的冷言冷语放欣赏。
　　吃完一顿，楚晴弟弟不耐烦地抽走餐盘，端去厨房清洗。
　　我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地捧着书要离开，却听见厨房里传来一道闷闷的声音：“与其这样不见光地守着，跟他见面说明一切不是更好吗？”
　　脚步停了下来，我回头看了看，楚晴弟弟背对着我，原本在洗盘子的动作变得很慢。他在等我的回答。
　　我摇头笑了笑：“哪有那么简单。”
　　当年他留下我一个人在火场里，连点音讯都不曾留下，这足以说明……他根本不想见到我。我根本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我的，又哪里敢在他面前露脸，况且，我见到的李温谦实在陌生。
　　这样的距离或许才是最好的。
　　晚上，我一边垂涎三尺地捧着自己那碗还要等三分钟的泡面，一边用望远镜看对面的李温谦炒菜。
　　他的一天过得很简单。
　　白天如果不出去，就会坐在家里看书。晚上也没有别的休闲，比起去热闹的夜市闲逛，手里的书似乎更有吸引力。他没有朋友，平日里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
　　我仔细看着李温谦的一举一动，等我吃完了泡面，他却还没吃完。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胃口很好，一连吃了三碗饭。我替他觉得撑了，他依然面不改色地又喝了两碗汤。
　　吃完以后，他收拾碗筷去厨房洗碗，之后他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吃苹果一边看书。到了晚上快十点，时间有些晚了，他终于放下手里的书，捏了捏鼻梁，这才起身去浴室，看动作应该是准备放水洗澡。
　　尽管有玻璃遮挡，我看着那道人影依然看得津津有味。
　　洗完澡，换过一身家居服，回到卧室铺好床，李温谦拉上窗帘，合拢的厚重布料预示着我今天见李温谦的时间到了。最后是咔嚓一下，卧室的灯关了。
　　李温谦睡了。
　　我盘腿坐在地板上，笑容不退地望着对面黑漆漆的窗户，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肥猫柔软的皮毛，它蜷在我的膝盖上，呼噜噜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脑子里想了些什么，我就一直坐在原地张望着发愣，半晌，我突然发现李温谦卧室的灯被打开了。心一动，我凑到望远镜前去看。
　　一道模糊的身影在窗前走，慢慢悠悠地，客厅的灯也被打开了。我能够清楚看到李温谦蹒跚走到一座柜子前翻了些什么，一清二楚的，他手里拿的是药。
　　脸上笑容顿时全消，我登时坐端正了，死死盯着对面李温谦的一举一动。他伸手捂着肚子，眉头微微皱起，看上去十分难受。他去厨房倒了杯水，服下药，然后关上客厅的灯一点一点回到卧室继续休息。
　　李温谦生病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我脸一白，当即拿上黑皮书冲出门，蹬蹬蹬朝李温谦家里跑去。到了那里，他家的门死死锁着，我二话不说就把门给撬了。一进屋开灯，我就看见李温谦蜷在床上，额头冒汗，一脸的难受。听到动静，他迷迷糊糊地抬起湿漉漉的眼珠子看向我，我抿紧嘴唇，一把扛起他就匆匆往附近的医院跑。
　　“……只是吃多了胃胀。我开一些消食的药，你拿着单子去药柜取。”
　　面对对面那位穿着大白卦的医生，我抽了抽嘴角：“胃胀？”
　　医生没理会我，他执笔在一张白单上写些什么。
　　“我已经吃过药了。”躺病床上的李温谦无奈道。
　　“……”医生手里的笔顿了一顿，又接着写，头也不抬地道，“你姐姐的心意，多备无碍。多走走对消化也好，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拿到药就可以离开了。”
　　李温谦轻轻看了我一眼，有些发白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了一抹笑容：“好。”
　　他这一个字让我的呼吸一窒，他这算是认同了医生说的姐姐吗？
　　我不敢再多想，伸手接过医生递来的单子，留下肥猫守着李温谦，径直去一楼的药房取了药。又细问了用药的方法，才匆匆跑上了楼。
　　看到李温谦还乖乖地躺在病床上没有离开，我松了一口气。他抬眼看着我，眼里询问我接下来做什么。
　　还是第一次跟李温谦这样直直地对上眼，我垂下眼，轻笑问：“能走吗？”
　　李温谦点了点头。
　　“那……我送你回去。”
　　时间临近凌晨，路上的行人稀少了很多。路灯恍恍惚惚地亮着，将地上黑色的影子拉得老长。
　　回小区的路并不远，缓缓地行走着，身边有着同样很安静的李温谦。
　　我跟在李温谦身边，亦步亦趋地，低垂着眼看地上的影子。对着李温谦，我说不出什么油嘴滑舌的话来，一时之间只好闷不作声。
　　我忽然觉得这一切就像是在做梦，什么阿兰王的游戏，什么三无男、白礼、张清莺、菲斯佛只不过是梦境里出现的幻象，或许是太容易就找到李温谦……我甚至感觉，李温谦也不过是我的幻觉。
　　我不禁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那张面庞在昏黄的灯光下照得温柔朦胧，注意到我的视线，李温谦轻轻看向我，眉目间一片如云如雾的氤氲柔和：“怎么了？”
　　陌生又熟悉的笑脸看得我一阵恍然。
　　……我想掐自己一把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我想问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开。
　　我想弄清你的转变是怎么一回事。
　　我想知道，你以后还会不会走。
　　……
　　太多的想法最终都只换做一个摇头：“没事。”
　　到了李温谦家门口，我安静地等他进去，垂下眼时，我忽然看到了那扇被我撬坏的门……我默默地挪了一步，遮住了坏掉的门。
　　突然，对面传来了一道低低的声音：“是不是今天晚上没有这一回事，你准备一辈子都不出来见我？”
　　这话惊得我我当即抬眼看向他，李温谦正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目光柔软而难过。我怔住，我只是因为害怕他不想见到我，才躲躲藏藏，而且……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总让我觉得不真实。
　　更重要的是，我害怕会再一次看到他冷淡把我看作空气的眼神，
　　“我一直在等你，可你却从来不主动。”
　　这句话一出来，我再怎么懵也给想明白了，一阵冲天的惊喜撞得我脑子晕乎乎，我只知道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里满满都是我的身影。
　　我的吧的吧抖了半天嘴巴，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低声问：“你真的愿意看见我？”
　　“为什么不愿意？”他反问。
　　“……”我抿紧了嘴唇，往后靠在坏掉的大门上，笑容发浅，语气漫不经心地：“既然这样，当初你为什么独自离开？”留下我一个人在大火里，留下一句莫须有的好自为之就再也没有了音讯，然后我不得不开启了长达二十年的寻人旅程。
　　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观察他的表情。我看到他的脸上一阵发白，他轻垂下头，躲开了我的视线，落下的刘海细细碎碎地遮住了他的眼睛，我只看见他微微扬起的笑容有些发苦：“因为我……因为有我的存在，让你过的那么辛苦，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话，你又怎么会犯下那件事，手上……手上沾了血。”
　　“我拖累了你那么多……没有脸面继续留在你身边，牵绊你的脚步，所以我才会选择……离开。”
　　……是这样吗？
　　果然是因为他有苦衷，而不是他不愿意见到我，当初最后那视若无睹的一眼也是我的错觉？
　　下意识的，我选择了相信眼前这人的话。
　　看着他瘦弱的身板，我的内心一柔，脸上的笑容也大了些。总要打破现在有些尴尬的气氛，我笑眯眯：“你家门坏了，今天晚上我守着你。”
　　李温谦抬起眼看我，表情错愕而有些惊喜。
　　我顿了一顿，笑道：“我不会离开。”在我死之前，在看到你过得安好之前，我绝对不会离开。
　　李温谦笑应了一声，他犹豫一会儿，没等他有动作，我伸手拉了他的手特自然地往屋里走，脸上笑嘻嘻的：“放心，今晚你只管睡个好觉，你姐姐我可厉害着，别说一个小偷，就算来十个我都能打得他们落花流水哈哈哈哈哈……”
　　送李温谦进了他的卧室，门一关上，我就忍不住露出一脸的傻笑，弯腰抱起地上的肥猫嗷嗷嗷一通揉毛蹂躏。
　　这不是在做梦！事情进展得实在是太顺利了！
　　我狠掐了自己一把，手臂上真疼得厉害。
　　不是梦！
　　得到了这个认识，我强装淡定地捧着黑皮书盘膝坐在李温谦的卧室门口，内心荡漾无比，面上却很正经地守夜。
　　或许是太激动……我又一晚上没睡。
　　接下来的事进展得更顺利，自从李温谦接受了我的存在以后，我也就从对面租的楼搬到了李温谦的家里，虽然打着照顾他的由头，可实际上还是李温谦做的事要多。
　　我会做的事太少，又没文化，除了到处勾|搭和用符咒杀人……我真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不过我愿意去学，不管是照顾人还是其他什么，慢慢悠悠地跟在李温谦后头学习。
　　做饭做菜，读书写字，换下吊儿郎当的一身黑衣裤开始正正经经地与人交谈……
　　我的生活渐渐趋于平静，在塞克瑞大陆呆的那四年就真的像梦一样，再回忆起来，也觉得不过是一挥手就能抛却脑后的记忆。
　　与旧情人的联系断了，呆在李温谦的身边、从阿兰王游戏里脱离，我不用再杀人，手里的黑皮书也渐渐能够放下，不用像之前二十多年一样日日夜夜拿在手里。只是偶尔，我抚摸着肥猫柔软的皮毛会感到一阵茫然。
　　偶然有一天，很突然的，我在外买菜的时候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黄慎一，也是第二阶段的张莲心。
　　他变得不一样了。
　　经历了四年的变化……或许再加上第二阶段的那半年多，黄慎一与第一阶段看到的软弱少年简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他脸上的表情麻木，眼神看上去冷漠而空洞，偶然的，还会有些尖锐的光芒。他穿的衣服宽松，显得他整个人又高又削瘦。
　　黄慎一像是对什么东西都提不起兴趣与动力似的，垂着眼一副随时在发呆的模样。
　　不过有一点还是没变的，好比说，一紧张就胃疼和失眠的毛病，让他的眼睛下面常年浮着青黑，衬得他整张脸更加的苍白。
　　要不是他在街上叫住了我，说不定我真的就会把他给错过了。
　　刚开始还迷惑黄慎一怎么在这里，一回想，我忽然想起他来湖南这里是为了给他那位死得早的朋友刘薇送遗物回来。
　　没什么好交谈的，一见到他，我就会回想起阿兰王游戏里发生的事。虽然说，第二阶段我欠了他许多……
　　“聊聊？”
　　没等我想好要不要聊天啥啥的时候，他已经开口邀请我了。
　　他盯着我看，莫名的，他身上的气势强了不少。
　　黑皮书没带。
　　这个认知让我有些警惕。我刚想扬起笑脸拒绝，黄慎一已经转身朝着前面走去。
　　真是让人讨厌的自作主张。我轻啧了一声，举步跟上。

作者有话说

　　明天回实习的学校，挂的自动存稿，存稿还剩下两章，一天一章。然后我星期五回家再更新=-=
第四阶段十四章内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