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下一站等你（《墨夜烟花》)》往斯语

5、也曾是记忆里的白月光（二）

　　这次许政安住她家，虽然不是受叶妈妈的托付，但绝对也是贵客级别的人物存在。叶妈妈自打许政安来的第一天起，就像是尊佛一样供着。做饭前，总是特客气地问，“政安今天想吃什么呀，姨给你做……”
　　叶欣心想，虽然是没问她，但也没说她不能点菜啊，于是她也兴冲冲地插嘴补了一句，“妈妈，我今天想吃你做的肉！”
　　叶永晴一则是想尽地主之谊，毕竟政安在她眼里就是她儿子般亲切。二则是叶欣考上省重点他功不可没，也要好好款待人家谢谢人家。怎料叶欣这么没规矩，客人没点自己倒先点上了，不由的没好气当头就是一盆水，连语气也变了“就知道吃红烧肉，不怕胖死你啊，今天没肉……”
　　叶欣听完，觉得很委屈。怎么明明她是亲生的，到许政安一来反而像是领养的呢？
　　许政安默默坐一边看戏，最后摆着一张特别乖巧的帅哥脸，带点撒娇语气地道，“姨，我想您做的那的红烧肉，特好吃，比我妈做得还棒呢！你能做一份给我解解馋吗？”
　　果不其然，叶永晴听完许政安说得那句“特好吃，比我妈做得还棒呢！”的时候，那眼睛乐得简直要眯到天上去了，乐呵呵地亲昵地拍了拍许政安的肩，笑着说，“不就是份红烧肉嘛，等着，姨这就给你做去！”说完哼着小曲儿就往厨房走，忙活去了。留下目瞪口呆的叶欣心里暗暗叫屈，这反差也忒大了吧！果断她不是亲生的……
　　吃饭的时候，热情的叶妈妈一个劲儿地往许政安的碗里夹肉，招呼着他吃。可叶欣的筷子刚一伸出，还未探到红烧肉的盆边呢，叶妈妈“啪”的一声筷子功就招呼过来了，数落道，“也不看看你考个中考胖了多少斤，再这么吃下去胖成球你还嫁得出去？不准吃！”
　　叶欣听完，觉得自己老悲剧了。考试前叶妈妈唯恐自己女儿营养跟不上，天天做她想吃的菜，晚上还热杯牛奶炖个燕窝什么的给她补补，能不胖吗？可才考完，咋差别这么大？
　　“可是您不是也给许政安吃肉么？”叶欣小声嘀咕道，话音刚落，叶妈妈“啪”地一声如来神掌打在她背上，“你能和政安比吗？政安都快瘦的没几两肉了能不补补吗？你再补就成猪了！给你饭吃都不错了，少挑三拣四！”
　　果然不是亲生的，叶欣心里悲催地呐喊着！她郁闷地用筷子翻着碗里干巴巴的饭，委屈地对着面前的那碗肉望断秋水、含情脉脉，正在此时，一块肉就刷地一下出现在她面前，摆到她的碗里。她一抬头，看见许政安那脸上灿烂的恨不得撕烂的笑容，和挑不出一丝错处的话，“阿姨，这么多我吃不掉呢，分欣儿一块吧。”
　　好吧，叶欣悲愤地怒视着眼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某人，默默低头把碗里的肉吃了，一边吃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许政安你不要让我有机会去你家，去你家我非让许姨整死你之类的云云……
　　他们就这样欢喜冤家一样的在叶家过着如鱼得水的生活，日子也算轻松，一晃眼到了开学前军训时期。由于两人又是在一个学校，而许如慧夫妻还未回家，所以在许政安收拾好行李被褥之后，叶爸爸开车一起送两人去学校。
　　省重点是一所寄宿制学校，一周回家一次，离叶欣家也挺远，开车要一个半小时。新生报道那天，叶爸爸给两人办完报道手续后，刷刷刷地从钱包里取出两叠人民币交给两人，告知自己要和叶母开车自驾游去了，可能半个月不回家，让他们自己照顾好自己。交代完毕，也不搭理两人，直接离开学校。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爱玩的父母，叶欣也是醉醉的。
　　等他俩走远才反应过来的她，方才记起要点点自己手中的钱。点钱的空档，她一回头，猛然发现许政安手中握着的钱比自己手上的厚一倍，瞬间各种不平衡了。她强忍内心的不满，明知故问道，“为什么我感觉你的生活费比我的多呢？”
　　许政安淡淡地瞥了身边的某女一眼，默然道，“叶伯父昨天交代我，说你这人太马虎，哪天说不定把钱全弄丢了。他怕你到时候只能喝西北风，所以再我这给你寄存了一份备用的……”
　　“备用的……”叶欣听到这三个字，顿时觉得自己傻眼了，原来多给钱还有这么个含蓄的说法……真是长见识了……
　　“那既然是备用的，能先抽一部分给我吗？”叶欣伸手就想往许政安手里抽钱。不过对方手脚更快，刷刷就给收口袋了，连看都不给她看，转身就走，不仅留了个潇洒的背影给她，嘴里还拽拽地道，“想得美！快跟上！”
　　叶欣一傻，这年代，有钱的都是大爷，连寄存钱都这么屌……

　　两人到新生处看了各自的分班情况，许政安因为是提前批进来，分在尖子班。叶欣是普通批中考考入的，分在十班。两人的班级一个楼上一个楼下，倒也相聚不远。
　　今天是新生军训的第一天，各自找到班级认识了自己的班主任以后，每个同学都发到新书和军装。班主任寒暄教导几句后，就有一个大约20出头，却绷着一张俊脸一脸严肃的教官进屋。那教官往屋内一站，那凌厉的气场随着他如鹰隼般锐利的双眼瞪视下，刷刷刷地飘过来，原本位子上还有窃窃私语的同学，也都被这目光吓的不敢言语。安安静静地听着教官开始讲接下来一周的注意事项：怎么着装、怎么吃饭、怎么训练、部队纪律等等。
　　好容易等他讲完，示范了如何穿军装之后，叶欣以为可以解散找许政安吃饭，没想到开学第一日，就要按部队纪律吃饭。教官先是要求大家学习一首军歌：团结就是力量。说是只有学会没在等会儿集会的时候，唱歌唱到首长满意，才准吃饭。
　　叶欣是多爱吃饭的人啊，一想到吃饭也变得这么麻烦，简直整个人都要感觉不好了。一整节大课，只能乖乖学着军歌。下课的时候，教官让所有人把军装换齐了，一个个到他面前检查，合格才准回座位。叶欣第一次和一蜂窝女生一起，乌压压地一片挤在卫生间那么小的地方换衣服，也是醉醉的。最让她不能接受的是，军装发来配在里边的那双鞋子，硬得简直就是石头磨的铁打的，她穿着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不一会儿，后跟就磨破了皮，分分钟走路都是煎熬。
　　教官一一检查完毕，集合的号角吹响，所有学生要求在五分钟内下楼集合，以班级的形式排好队。没有按时完成任务的，集体重来一遍。第一次集合，大部分人都不太清楚五分钟的概念，结果慢悠悠一到排好队，被首长狠训一顿之后，又被各自的教练带回教室重新集合。
　　一回到教室门口，教练就是批头盖脸一顿骂，骂完以后，第二次集合明显比上次快。但依旧有部分同学超过规定时间，于是，又是一遍。
　　八月中旬的正午十一点半，太阳像个炽热的火球悬挂高空炙烤大地，毒辣辣的阳光烤得水泥地操场直冒热气，穿着密不透风的厚重迷彩服在这逼人高温下来回几次地折腾着，叶欣觉得不仅自己的背在强烈抗议疯流汗水，就连自己的双眼也不听使唤地开始冒金星。果不其然，在台上的首长还在“噼里啪啦”一股脑训话的时候，叶欣觉得那声音满满离自己越来越远，然后突然眼前一黑，“扑通”一声就往旁边一晕，彻底不省人事。
　　等她张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校医室的床上，而对面站着严厉的教官和一身军装的许政安。
　　教官一见她醒了，两瓣嘴唇动了动，刚准备说话，叶欣以为他要训她，吓得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抢先道，“教官我没事！我好多了！马上可以接着训练！”
　　看着她手忙脚乱地想要爬起来，一脸慌张像只受了惊的麻雀，杜教练乐了，呵呵地笑出声，“你这小丫头片子倒也可爱，自己心脏不好也不早说，还强忍着生病训练。”
　　他那张原本严肃紧绷的脸，此时却因为脸上的笑容格外的放松倒显得有几分憨厚，就连声音也是厚厚沉沉的带点少见的温柔，还不忘嘻哈着打趣道，“你这一晕，自己倒是没事，可把我和你哥给吓个半死，生怕你有个好歹。我看你体质怎么差，下面的训练就别训了，让你哥帮你安排请假事宜早点回家休息吧。”
　　杜教官说得特别豪爽，好像传说中必须参加的军训就像今天去不去快餐店吃饭一样随意，听得叶欣一愣一愣的。走之前，还特意嘱咐许政安好好照顾叶欣，留下她和许政安两人。
　　叶欣看着教官离开，人却是听得傻傻的，怎么她中暑晕了一会儿，醒来就成心脏不好了？还可以特赦免训？
　　她抬头傻傻地看向半倚在窗台穿着军装的许政安，才发现原来其实白衣少年如果五官清秀身材高大，换上军装也是挺帅的。
　　许政安察觉到她探究的目光，对着她无奈地笑笑，解释道，“我和校医说你有心脏病病史，不适合剧烈运动也不能受刺激，不然容易病发。所以他们现在像看国宝一样看护你，你也不用再军训受苦。”
　　他这样一说，叶欣可真的是傻眼了。她要真有心脏病史，那也就算了，可是她叶欣从小到大，别说是心脏病了，就连大病也没生过几场，哪有那么娇弱。此刻许政安给她撒了个这么大的弥天大谎，让她怎么圆呢？
　　好像是她肚里的蛔虫一般，许政安知道叶欣在担心什么，他淡定地走到她的窗前，安抚地拍拍她额头上因为睡枕而翘起的几丝顽皮发丝儿，像是哄孩子般，言语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亲昵：“别担心，请假的事交给我，保管没人敢说不。”
　　她将信将疑，却还是点点头。

　　晕倒事件很快过去，不过让叶欣没有想到的是，许政安下午就办好了一切请假手续，托了他叔叔的朋友来冒充家长接他俩回家。于是乎，当叶欣跟着许政安从医务室走出来的时候，路过太阳暴晒的训练场，路过那些站成整齐的方块状在烈日下苦训的学生时，享受着他们那种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洗礼，瞬间内心有种愧疚感浮起，连忙加快脚步，跟上许政安。
　　直到坐上车，陌生的叔叔开着车载他俩回家的时候，她也依旧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人生中第一场军训，还没开始就已落幕。
　　很多年之后，两人都考上大学时。即将面临下一场军训时，叶欣曾问过许政安，当初为什么学校同意我们请假呢？许政安只是笑笑，那天来接我们的是我叔叔，他是省医院心脏科科室的科长，我请他“以权谋私”替我俩开了个假证明罢了……
　　于是，直到真相的叶同学才发现，有时候医生也是挺不靠谱的一种生物。

　　不过说到底，那次提前结束军训，她心里确实也是欢喜的。一回到叶家，叶欣就觉得全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感知到自己归家一般的舒坦，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嗖”的同一支火箭般蹿入房间，洗澡睡觉。躺在自己那张柔软又亲切的公主床上，叶欣的心里可真是美滋滋的，如果说她之前那是超不待见许政安的节奏，现在也变成感恩戴德，谢谢他老人家逃军训也不忘带上她。
　　正当她舒服地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想起“咚咚咚”的敲门声，是许政安。
　　她起身开门，发现对方也已经洗完澡，他穿着一件干净简单的白色背心短裤，脖子上慵散地挂着白色毛巾，头发并未吹干，有些发丝上还湿哒哒的挂着水珠，晶莹的水珠顺着他刚毅白皙的侧线滚下来滴入白毛巾里，没入白背心中，润出一圈透明水晕。他就站在她房间门口，叶欣甚至都可以闻到他身上隐带着舒肤佳沐浴露特有的柠檬香味，简直就像是聊斋里从画里走出的美男子，就连她这样懵懂不知的青春期少女，也不由地感慨真是养眼啊！
　　倚在他门口的少年慵散地说道，“家里没人，你我都不会做饭，现在一起出去吃饭？”
　　“我不要！”叶欣嘟囔道，“我一点都不饿，就是困得想睡觉，你饿的话自己先去，不用管我。”说完，她把门一推，准备关门回床睡觉。
　　许政安闻言皱了皱眉，伸手挡住门，声音沉沉，不悦地问道，“真的不出门吃？等会儿肚子饿了不要求我陪你出门……”
　　他若有所指。叶家和许家所在的别墅群，占地面积相当壮观的，但因为离市中心起码要半小时的车程，地理位置较偏，因此也不易打车。以前父母都在，开车出行方便，如今只有他俩，只能靠公交和步行。这个点不出去，很有可能等会就真的没法出门吃了。
　　“不吃。”叶欣斩钉截铁地答道，“砰”地一声关上门，睡觉。反转几下，沉沉睡去。
　　直到被楼下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吵醒。叶欣穿好拖鞋走下楼，发现声音是从厨房传来，她轻声走过，才发现整个厨房一片狼藉。先是炒菜的大锅像是经历了火灾一般一片漆黑，厨房的料理台上全是澄黄打翻的鸡蛋液，切菜的菜板上堆放着切得面目全非，只能凭气味辨认的芹菜叶……而作为始作俑者的许政安同学，此时正乖乖地捡着地上被他打碎的磁盘。
　　叶欣从来没见过自己家厨房，能够乱成这个模样，简直就像是被强盗入侵横扫过一般……她轻声叹了口气，默不作声地加入到打扫的阵营里。想着原来像许政安这样好像是全能天才的人，原来也有自己做不好的事。
　　她心里平衡了，也不想打击他，为了让他不因为自己撞破他窘迫的一面而尴尬，叶欣体贴地转移话题，“你说，如果我爸妈看到我俩把厨房搞成这个样子，会不会生气啊？”
　　果然话音刚落，在她身边的少年捡碎片的手一怔，脸色也渐染秋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