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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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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过了多久,莫韶华缓缓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勉强睁眼,却只看见四周漆黑一片,侧耳倾听未闻声息,伸手触及唯有冰冷石板地面,不由一阵惊慌。刚要呼叫,忽然黑暗里一只手捂住樱唇。那手冰冷冰冷的,带着股寒意只透心肺,莫韶华被这一骇,几乎跳将起来,惊恐之中顿时猛烈挣扎起来。
这时耳边却突然传来慵懒的声音轻轻道:“莫怕,是我。”莫韶华认出是白水声音,心中稍安,略一松懈,顿时觉得身体发软,靠在了白水肩上。心想,怎么他的手这般的冷,而且这里如此黑,他怎么就能发现我?
待白水松了手,莫韶华连忙低声问:“这是哪里,怎么这样黑?”
白水说道:“现在是夜里,又在地牢,自然是黑的。”
莫韶华一惊,想起昏迷前那几名黑衣人,连忙道:“怎么骊山别院还有地牢?那些是什么人?他们抓我们想做什么?”
白水道:“已经不在骊山别院了。那些人左右不过是些见不得光的,目的倒不难猜测……待会有人来,你就装做昏迷不醒,自有我来应对。”
莫韶华觉得奇怪,不由问:“为什么?”
白水道:“总之,你相信我,我定保你周全。”
黑暗里,莫韶华看不见白水神情,只听他的语调从容,不急不迫,心中奇异的觉得一阵安宁,黑暗中摸索到白水衣袖,拽着他衣袖,下意识的点点头,道:“我相信你。”
白水伸手轻柔抚过莫韶华后脑,道:“还痛么?真是委屈你了。”
莫韶华一阵迷糊,道:“不痛了……”
再要开口,突然白水悄声说:“有人来了,你靠在我身上,把眼睛闭了。”
莫韶华心想,他怎么知道有人来了。但仍是依言装做昏迷的模样,闭目靠在白水身上,感觉到白水一手环住她肩膀,她生平从未与男子如此亲近,不由一阵羞赧,微微颤抖。
白水大约是以为她心中害怕,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她肩膀。
过了一会,莫韶华才听见房间外传来些脚步声,然后是钥匙开锁的声音,咯吱一声门被打开。接着便隐约从眼皮下感觉到一点光亮,鼻端闻到些似有似无的淡香。
只听一个粗厉难听的声音冷笑道:“好一对奸夫□□。想不到未来的太子妃殿下竟与太子的男宠勾搭,这顶绿帽子戴在太子头上可真好看。”
白水镇定自若,这样的辱骂全不当一回事情,只是道:“观月到骊山别院那天,郡主房里的羽毛,是你做的手脚罢。”
那人说道:“这可比下毒容易的多。谁叫未来太子妃殿下竟然有这么个毛病呢?可不正是让我占了天时、地利、人和?”
莫韶华心中一惊,心想秋瑾果然说的有些道理,虽然不是白水,但的确就是有旁人知道我的旧疾。
又听白水说道:“这样的病症,历来少见,能让你遇上确实是有些凑巧。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利用上观月,若是观月不来骊山别院给我解毒,只怕你还要想别的法子。”
那人打个哈哈,道:“好说好说。谁让未来太子妃殿下这般的恪守规矩,我若不制造些机会,又怎能让她见着你?”
莫韶华暗自苦笑:“你这机会制造的还真是好,若不是如此,我怎能见着白水。”但她心里却丝毫不觉得后悔,莫韶华这数十年的生活,所接触的人物有限,碍于地位礼节,从未有过能让她这般关注交心的人,此时倒觉得能结识白水这样的人,便只有一时三刻的命,也是无憾了。
白水道:“这般因时顺势设下圈套,你也算是个人才了。竟能把我的药神不知鬼不觉的让郡主服下,单就这一点,我十分的佩服。”
那人得意笑道:“你错了,她根本没有服下你的药。我用的是另一种毒,只要稍许粉末沾了肌肤就能生效,然后再趁着乱把你的药沾了些在她唇边。我这毒本就和你的药有几味成分相同,发作的症状又相近,太子和御医先入为主,就认定她是喝了你的药中毒。可笑只是凭味道又怎么能轻易判定?”
莫韶华不由悄悄抓紧白水衣袖,心里一阵高兴,只是反复想到:“当真不是他,他果然从不曾害我。”
白水叹道:“原来如此。”
那人继续说道:“说来这也是有些冒险的,若太子肯多信你一分,待毒发三日后取血一验,便能发现不同之处。左右也是你自己不得人心,怨不得旁人。”
莫韶华听了这话,一颗心顿时沉下,想到之前在骊山别院时,白水叹的那一声“是呀,他怎么就不相信呢?”不由有些暗恨起水晟澈来,便连这样的信任都没有,又怎么配做白水的情人。
却听见白水淡然道:“你说的是,若他肯多信我一分,定不会冤枉了我。今日太子殿下设宴,诸位皇亲国戚、世家子弟赴宴,跟班随从诸多,混入几个人也不会被发现,趁着我和郡主落单时掳来,悄悄运出骊山别院,这计划真是干净利落。只怕此时骊山别院发现郡主和我失踪,乱作一团了罢。”
那人道:“他们一个时辰前才发现你们失踪,眼下已经派人四处搜查了。”
白水道:“想来你已经故布疑阵,制造了许多假的行踪迷惑他们。”
那人道:“不错,你倒是有些小聪明。”
白水轻笑道:“过奖。有些事,我原是不太确定,但如今你既然把我和郡主一并抓来,我倒是清楚了。”
莫韶华心中也一阵疑惑,忽然想到:白水对这人的圈套看的如此透彻,当时为何不对人说呢?是因为仍未确定的缘故?只可惜敌人下手太快,不等事情水落石出,她和白水已经落入敌手。
却听那人疑道:“哦?”
白水道:“你处处设下圈套,谋害郡主,嫁祸于我,所图的无非是想破坏江宁郡府与太子殿下的联姻。若江宁郡主死在太子殿下的别院,且和太子殿下的人有些甚么干系,太子殿下难以交代,双方的势力合作自然也就决裂了。”
莫韶华心想:“原来如此!可笑我刚才还问白水那些人是甚么目的,却一时不曾想到这样的事情。这争权夺势的事情本就是如此,有父亲与太后一力撮合想要势力相合成就大业,便必定有人容不得太子殿下与江宁郡府坐大,必定要千方百计的加以破坏。这真正的敌人,只怕便是今日宴上某位皇子罢。”
便听到那人冷哼道:“这又如何?”
白水道:“既然如此,你为何偏偏不把事情做绝,羽毛只放几根,毒又下的量轻,屡屡让人把郡主救下。我本就觉得有些奇怪,现在总算确定无误。你这人当真是谨慎,原来那些只不过事前铺垫,让人留了我对郡主不利的印象,这一会是要一步将死呢。”
那人哈哈笑道:“我也有些看轻你了,你岂止是有小聪明,简直是十分聪明。不错,若是一下子就弄死了郡主,你反而不易被怀疑,我这样两次三番的搅和,便是原本有人信你的,现在也不信了。”
莫韶华心中一阵骄傲,无声反驳道:“我便是信他的!”
忽然那人冷哼道:“你和我说这许多话,是想拖延时间么?只怕你这如意算盘是要落空了,这会儿,也差不多该发作了罢。”
莫韶华一惊,心想,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中了毒?到这时节,她心中透彻,知道敌人今日是想至她与白水于死地,下手必定不会留情。
只听见白水说道:“太子殿下的男宠为争风吃醋,屡次意图谋害江宁郡主不成,趁夏宴之际畏罪潜逃并掳走江宁郡主,杀害郡主后被赶来的侍从发现,混战中当场被斩杀。这一番说辞,虽然有些小小的漏洞,但一来死无对症,二来其后必定局势混乱,众人无暇细查,此事也算是圆满完结,可不是么?”
那人连笑了几声,道:“你猜的大体不错,只是漏了一点。你应该是奸杀江宁郡主。这媚颜的滋味可好?”
莫韶华心中一凛,忽然觉得体内有燥热,意识稍了一模糊,已不由往白水身上贴近了些,口中亦发出了一声低吟。
那人笑道:“郡主可是有些醒了?这媚颜果然是厉害的,我原本有些不放心,现在看来这药效确实不错。想不到平日里端庄矜持的江宁郡主也有如今这般模样,我看这场戏兴许可以改成江宁郡主与太子男宠因奸生情,携手私奔了。”
白水也不理会,扶住莫韶华,在她耳边低声道:“莫怕,有我在。睁开眼吧。”
莫韶华这时身上愈加燥热,也不能再装做昏迷,依言睁开眼看去,只见自己身在一间无床牢室,四周空无一物。身边白水一脸从容慵懒,仿佛并非身处险境,竟是说不出的镇定。再看光线来源,只见一个黑衣的人持着蜡烛,那人身形矮小,却戴着个狰狞的巨大面具,说不出的诡异。
莫韶华想到,就是此人一直潜伏在骊山别院内伺机加害自己,不由心中一阵寒意,竟一时压抑下身体燥热,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是谁?”
身边白水淡笑道:“郡主,怎么这时节你还未猜出这人是谁?”忽然又叹息一声,道:“只怕你心中早有了猜测,却不愿意承认。”
白水目光迎向那人,慢悠悠说道:“太子派来服侍我的侍女里,也是有几个爱说闲话的,自我长睡醒来不久,便听她们说,江宁郡主带着丫鬟私闯竹院,好不嚣张。我心想,素闻江宁郡主端庄守礼,就算是嫉妒我与太子的关系,也不该这般沉不住气,所以就又细细问了经过。原来嚣张的不是江宁郡主,是郡主身边的丫鬟。”
说到这里,白水略略停顿,莫韶华心跳加剧,只觉得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白水又接着说下去:“我心想,江宁郡府出来的下人,按理该是恪职知礼,怎么这一个丫鬟却唯恐天下不乱似的,一个劲的怂恿撺唆主子,凭添了许多事端。但既然是存心要害人的,如今看来,这种种做作便是理所当然的了,是不是这样的道理?”
说到这里,莫韶华终于再也忍不住,失声道:“秋瑾!你是秋瑾!”
那人哼了一声,似是恼于被拆穿身份,终于拿下面具,露出一张清秀脸庞,赫然正是秋瑾。
莫韶华只觉得四肢冰冷,涩声说道:“秋瑾,我自认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般害我……”
秋瑾此时不再掩饰嗓音,冷笑道:“你待我的好,就和养猫养狗一样,只是因为你天生富贵,随意施舍罢了。我生平最恨的便这样的施舍。”
白水插口道:“便是养了猫狗,还知道忠于主人,哪像你反咬一口还这样的理直气壮。”
秋瑾不怒反笑,道:“你如今也不过只能一逞口舌之快,再过一会,我看你还笑得出来。只要你和未来太子妃殿下死了,我就……”她到此时仍是谨慎,话说一半竟不说下去。
白水却似已猜到后半截话,说道:“你口口声声念着\\\\\\\'未来太子妃殿下\\\\\\\',想是有人许了你这个位置罢。你这许多算计,却不怕美梦成空?”
秋瑾神色一变,略一犹豫,说道:“我自有我的手段!”
她这话无异是承认了。莫韶华只觉得心中难过,这数十年来,她待秋瑾如同姐妹,谁知秋瑾并不领情,反而以为侮辱。如今垂涎太子妃宝座,竟痛下毒手,毫不留情。可叹秋瑾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皇子尊贵,又怎会封她为正妃,只怕是存心利用罢了。神思恍惚间,先前忽略的燥热感再次涌上,竟比刚才猛烈数倍,莫韶华难以忍耐,身体已本能的蹭向白水,只求片刻舒宁。
秋瑾见此情景,不由得意无比,狂笑起来。
忽然白水握住她的手,只觉得一股清冷的气息涌入掌心,沿着经脉一路而上,最后盘桓在心肺之间,守得一片清明,燥热之意顿时消退了许多。
疑惑间望向白水,只见白水神色渐渐肃穆,道:“秋瑾,你这么聪明,却惟独漏看了一件事情。”
秋瑾冷笑道:“哦?”
白水道:“你以为我是水晟澈的什么人?”
秋瑾笑道:“白水,白水,你这名字起的倒好,你骗得过郡主,却骗不过我。浪荡花心的京城首富之子江白原来竟是太子殿下的男宠,这事情说出去,只怕要让所有人大吃一惊了。”
莫韶华心中一惊:怎么,白水竟然是个假名字!他原来叫做江白!一时间心头百味陈杂。
江白笑了笑,松开莫韶华的手,站起身来。莫韶华只觉得忽然一阵寒风吹过脸颊,周身顿时一冷。再看江白,只见他不知何时左手中指食指间夹着一支霜白长针,目视秋瑾,傲然道:“你以为我江白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