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鬼》煤*

73、第七十一章 狂兽

　　每次释放完妖心之力，身体总会有一时的不适应，大概是妖心并未真正属于自己的原因。

　　沐澜收回手，静默地望着眼下的妖吉，命是保住了，可是……他的体内早已沁入魔族之气，无法挽回。

　　是谁做的？

　　皱着眉，沐澜深知这意味着什么。

　　他一语不发看着仍处于昏迷当中的人，如今面色安详，可是又能平静多久呢，这神色，再过不久，他就会被魔族之气完全剥夺意识，变得嗜血杀戮，犹如傀儡，救回他，究竟有什么意义。

　　反正这不关自己的事。

　　妖族之人只求自己救他，他的任务已尽，剩下的事，轮不到他管。

　　这世界已经崩坏，他管不了这么多。。

　　沐澜盯着自己的掌纹，这具身体本不长命却偏偏有个长命相，真是讽刺得紧，他不相信所谓奇迹，因为事情从来没有偶然，与其等待虚无缥缈的偶然，倒不如直接将其变为必然。

　　掌控与支配，才是活在这个世上的道理。

　　妖界兴繁之日，倒不如这眼下原始之境充满生气，或者物极必反。

　　“什么事。”沐澜稍许回头，问向身后之人。

　　对沐澜的冷漠有了些许了解，但是一面对他，心中总能想起当初好友被霸占身躯时，那双邪异的瞳，天降大难，必生妖邪，那时候鹰宝对魔核除了恨，还有与生俱来的畏惧。

　　现如今，他仍不能完全释然地接近魔核，就算他已经拥有人形。

　　“他已经离开七天，你一点都不担心么。”

　　尽管对红鬼会对魔核如此执着表示不理解，且心里多少有些怪罪红鬼弃小花于不顾，可是他多少也明白，当真如红鬼所言的话，敖小花的确是死了的，在千年前的战役中，与天界战将厚贞一同殁于尘世。

　　敖小花，早已不复存在。

　　沐澜微微弯唇，似笑非笑，缓缓抬起下巴，望着天空说：“他不会死的。”

　　“为何如此自信。”鹰宝抱臂，冷凝着眼前之人。

　　“因为，他绝对不会死。”

　　沐澜如是说。

　　红色眼瞳猛地睁大，再一次避开蛇尾的猛攻，自己方才站的地方已经成为废墟，被蛇尾的尖锐逆鳞刮出一道长长的峡缝，深入地底，稍有差池便会万劫不复，魂飞魄散。

　　已经与这条蛇大战七日，他一直处于守势，并非他不想找突破口，但是这条蛇非常狡猾，从未正面露出死门，红鬼一直再找机会攻击他的七寸以及蛇颈三寸处，可惜这条蛇仿佛有先天防御，鳞片又厚又钝，根本拿它毫无办法。

　　病态的金色竖瞳散发着不知疲惫的光。

　　相对的，这边的红鬼因为连日作战，动作已经没有之前的灵敏，并且伴随着战斗力流失带来的守势地位愈加薄弱，红鬼知道，如果再无任何突破，他便只能眼睁睁被这条蛇吞食。

　　等一等。

　　红鬼猛地张大眼，犹如醍醐灌顶。

　　被它吞食。

　　天空的颜色变成了泥土的暗色，蛇又一次朝红鬼发动攻击，剧烈的烈风好似割裂皮肤一样疼，突然，红鬼猛地睁开红瞳，一个闪身，用力冲进蛇巨大的血口当中，索性的是，蛇不会咀嚼，所以他很轻易便进入了大蛇身体内部。

　　空气里弥散着令人作呕的腐肉气味，还有能融化一切的胃液的酸腐味。

　　红鬼在身体之外强加了一层结界，但是对于如此浓重的胃酸，这层结界也只能维持不到半个时辰，如果他不能在半个时辰内获得兽胆，恐怕自身难保。

　　毫无犹豫，红鬼立即在血肉模糊的内脏当中穿行，顶头不断滴落腐臭的液体，红鬼没有去注意这些，他顺着不断蠕动的血管和肌肉，一路走到了蛇的中心部分，然而，越靠近中心，红鬼越感觉到一种诡异的诱惑。

　　诱惑，力量的诱惑。

　　兽胆的力量。

　　红鬼清醒了会儿自己的意识，再继续前行前，他仔细感受了一下那股来自本能的渴望，来自自己身体内部的，不肯被大脑控制的，已经被诱惑的每一个部分，每一片鳞，甚至每一条神经和每一个细胞。

　　兽族弱肉强食，喜爱将败者的力量据为己有，如此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竟然产生了兽族至宝——兽胆。只可惜兽胆不断被人驾驭，吸收成白，甚至上千的力量，而后再无兽族能驾驭于它，但对于力量的渴望蒙蔽了大多兽族的眼，为了获得匹敌其余五界的力量，他们甚至不惜被兽胆力量影响，继而失去神智，互相残杀。

　　这就是暴龙谷的由来。

　　然而龙族，尽管属于天族，可终究是神兽，自然逃不开由千百万兽族力量凝结的结晶的诱惑。

　　本能的想得到。

　　脚步一点点走进，脚下是黏腻的血肉，越靠近，残缺的骨头就越多，直到红鬼真正走到这颗黄绿色的，宛如一颗人头这么大的蛇胆面前，地上已经是白骨累累，大约都是想要得到蛇胆的兽族的尸骨。

　　越靠近，意识就越混乱。

　　兽性似乎从理智的底端觉醒，啃咬着尚存一息的自己。

　　在召唤自己。

　　深深感觉到，那颗兽胆在召唤自己。

　　作为下一个牺牲者吗？亦或是……他设下的圈套……

　　仰起头，红鬼缓缓抬起了手……

　　几乎陷入沉睡的大蛇，突然像是发疯似的扭动身子，痛苦不已狂吐蛇信，尾巴搅动身下泥土，生生刮出一个大坑，它的肚子突然鼓了起来，然后越来越大，大蛇承受不住开始用头撞向大地，而这丝毫不能停止它的痛苦。

　　腹部的鳞片被撑得露出了之下柔软坚韧的皮肤，而这仍未结束，终于，皮肤再也无法承受这种力量，撕裂开来，露出腹部的内脏和血肉，还有一条通体血红的龙。

　　那条龙缓缓舒展开身体，利爪活生生将大蛇的骨头穿碎，痛苦极致的大蛇终于停止了蠕动，金色的竖瞳也失去活着的光芒，死亡的气息登时染便整个山谷，天空的颜色变得更为诡异。

　　红龙缓缓飞到天空，睁开沾染了疯狂的，毫无意识的血色眸子。

　　然后消失于天际。

　　下一刻，沐澜垂眸，突然仰望天际，淡淡地说了一句：“他回来了。”

　　鹰宝不慎了解，却突然被头顶破空的巨响所震撼，狂烈的光芒使得目光不得直视，只隐约看见指缝间一抹巨型的红色映入眼帘，然后是狂风乱舞，不知多久才平息下来。

　　然而，当鹰宝趁着平静望向沐澜方向之时，在他视线之内的，却是一条巨大的火龙，熟悉的身躯，心底刚刚燃起兴奋，却被那双充斥着疯狂与混沌眸子里的神色熄灭了。

　　红鬼他……

　　沐澜幽幽抬起头，对上眼前已然失去意识，遍体鳞伤的红鬼。

　　“欢迎回来。”沐澜说。

　　伸手而过，想要触碰红鬼。

　　“危险！”大吼一声，鹰宝冲上去，拉回离红鬼不过咫尺的沐澜，飞快的逃离原地，并冲身后的人喝道，“他双目无神，已经被兽胆迷惑了，你再靠近的话，会被他吞食的！”

　　“……”

　　“马上回去通知他们撤离。”鹰宝焦急地说。

　　“不要回去。”沐澜轻声说。

　　鹰宝回头，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回去的话，他们会死。”轻描淡写地说着这话，沐澜轻轻闭眼，随即抬手将鹰宝一挥，狠狠甩在离他几乎百米远的山坡上。

　　鹰宝摔得浑身是泥，狼狈不堪，他还来不及张口骂，就发现远处的沐澜，突然掏出无煞剑，不由分说，扎进了追随而来的红鬼的身体，巨大的能量顿时宣泄出来，摧毁了方圆百里的生灵。

　　仅仅一瞬。

　　还来不及看到发生了什么，鹰宝便晕了过去。

　　沐澜轻轻抱着重新化为人形的红鬼，疲惫的脸色，被自己捅伤的地方还在流着血，伤口惨不忍睹，活生生被切割的内脏在力量交汇的一刻已然臣服与自己，可是付出的，终究如此惨重。

　　有意让红鬼夺取兽胆，因为兽胆必然会选取红鬼作为新宿主，待红鬼获得兽胆之后，自己夺取就变得容易许多，这是一开始就想好的计划，红鬼大约也猜得到，就算猜不到，在成为宿主的那一刻，他也应该明白了。

　　所以，才这么急着回来，不是么。

　　趁着自己尚未意识全无，想让自己早一点夺取力量，就算知道自己一定会刀刃相向，他还是回来。

　　因为，信任自己。

　　沐澜安静的抱起奄奄一息的人，亲了亲他的额头。

　　“我不会让你死。”沐澜说。

　　陷入昏迷的人一脸苍白，唇角沾了血，说不出的令人心动，沐澜为此感到兴奋，轻轻摸索着那一缕缕混乱的灰发，像是从极端的，阴沉的灵魂中爬出的疯狂，他的眼里，全都是占有欲。

　　已经……没有什么好犹豫了的，不是么。

　　“什么！”妖族另一边，听闻兽族变动的人头一次皱紧了眉头，他咬着牙说，“没想到竟然给他得到了兽胆……竟然牺牲红鬼，看来我高估了红鬼在他心中的分量。”

　　“宫主，这下该如何是好？”

　　冷然抬眸，冰一样的眼神从墨蓝的眼瞳里流露出来，他细细盘算着，说道：“事不宜迟，放出克雷诺斯的封印，让他暂时存于那个肉身当中，我们得在他获得神髓之前找到厚贞埋葬处，找回魔龙的魂魄。”

　　“是！”

　　“慢着。”想了想，他喊住那人。

　　“宫主还有何吩咐？”

　　男人说：“通知蓝，动手。”

　　“领命。”

　　用手中的火焰烧灼完宫主下达的命令，蓝静默在夜里，赫然的，一把利刃抵上自己的后颈。

　　蓝默默回头，弯唇，一脸无害地望着身后的鹰翔。

　　“兽族长老，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道火符是魔族联络时用的，”鹰翔也不转弯，直截了当摊牌问道，“你究竟是何许人也？”

　　“原来如此，长老真是见多识广。”蓝微微一笑，露出牙齿。

　　鹰翔冷眉道：“你是魔族的奸细。”

　　“可以这么说吧。”蓝没有隐瞒，也没有要攻击的意思。

　　“目的是什么？”

　　笑了笑，蓝摇头说道：“说不得。”

　　抵在蓝颈子上的利刃又刺进几分，血液霎时顺着剑身滴落而下，而蓝脸上依旧是淡然的微笑，丝毫不觉得痛楚的模样。

　　“如此还说不得？”

　　蓝微笑着说：“说得说不得，你大概也听不到，那我为何还要花心思说给你听？”

　　蓝语毕，鹰翔双目瞪圆，顷刻倒下。

　　鹰翔的背后深深的，被插进了一把刀，而随即出现在鹰翔身后的人，则是近日来一直卧病在床的妖吉，只见他嘴唇发黑，双目无神，四肢僵硬，整个人仿佛傀儡一般。

　　月黑风高之下，狂兽露出了獠牙。

作者有话说

　　= =
越来越黑暗系了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