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鬼》煤*

4、第三章 不甘

　　昨日往昔恍如一场梦，待梦醒之时，只觉得昨日很近，却似乎很远。

　　只是心不痛了。

　　梦终究是梦，过去的，又怎会让自己再留恋。

　　红鬼缓缓睁开眼，望向窗外，月色如洗，心想也没了睡意，于是打算出去走走。街上一个人都没有，红鬼趁着月色散了会儿步，便坐在河边的青石台阶上。云趴在他肩上，触须微动，却是早已睡死过去，不过红鬼并不介意，以鬼化形，恐怕云是很久没有睡过觉，便由他去了。

　　堤岸清风微拂，而黑暗中的一双眼睛，在紧紧盯着红鬼。

　　倏地一阵风过，卷来身后一丝一缕微微残留的微热，借着月光迎向那抹在黑夜之中依旧清晰的黑色背影，红鬼觉察，却没有任何动静，依旧静坐原地，一动也不动。

　　一直躲在后面的沐澜见红鬼静坐了快一刻钟也没动，正要起夜的他看见红鬼出去的身影，一时奇怪便一路跟了过来，却不见人动静，不禁疑惑地抓抓脑袋，细细低语道：“这臭鬼这么晚跑出来，就是在河边坐坐？真是奇怪……他到底要做什么？”

　　想到这里，他继续窥望，可谁知本该在那里的人却消失不见了。

　　“不见了？！”沐澜一看无人，惊道。

　　“找我何事。”

　　一声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沐澜后脊背不由吓得发凉，猛地回头，发现红鬼面无表情的站在自己面前，忍不住大叫：“你怎么在这里？！”

　　“……”

　　仔细打量一番眼前之人，红鬼没有多想便走，不料没走十步，便被恢复过来的沐澜猛地挡在跟前，只听他急急解释道：“你、你你你你你可别乱想，本少爷可没跟踪你，也没偷看你！本少爷只是，只是……只是起夜罢了！”

　　红鬼斜睨沐澜涨红的脸，应道：“哦。”

　　沐澜却更着急了，又蹦又跳，整张脸涨得发红：“我说的是真的！”

　　“……”

　　抬头望了望静谧的夜色，红鬼无视身边的沐澜，径自走了回去。

　　而看到红鬼就这么走了，心里一个空荡，沐澜由着急变成了生气，很快追上几步，冲着红鬼背影嚷道：“喂！你回来！谁允许你走的！本少爷，本少爷还没说完……”

　　红鬼当然不可能回来，最后只得沐澜一个人在原地生闷气。

　　斜睨了眼他离去的方向，沐澜站在河边，撇撇嘴，踢了颗石头进去，自顾哼道：“去，有什么了不起的……”可是说着说着，他猛地蹲下身，抱头羞道，“啊~~~~我干嘛要跟偷窥狂似的跟在那个怪人身后啊！还被他发现了，真是丢脸死了啊……”

　　其实，沐澜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在意红鬼。

　　或许是不甘心被那样无视？还是不甘心……自己对他这样上心，红鬼对自己一点也不在意？

　　有时候，人们对别人生气，只是因为我们求不得，求不得别人的关注，求不得别人的尊重，求不得别人给与自己相等的付出，所以人们不甘心，不甘心，拿着获得的一点点回报，哭着看见别人得到的美好……所以才不甘心。

　　明明已经付出，为什么就是得不到回报？

　　明明给予了自己的全部，为什么别人就是看不到？

　　明明那样认真，为什么得不到认可，得不到尊重，却还要换来冷落，责骂，不被理解？

　　有太多的为什么，有太多的假设，也有太多的失望。

　　人们想得到更多，却忘记已经拥有的，等到再一次失望，再一次不甘心，手里的，比以前得到的还要少。

　　第二天一大早，三个人便继续上路了。

　　只是，这马车内的气氛一直不对啊。

　　从一上车，沐澜就黑着脸，不爽地瞪大双眼，盯着红鬼，而红鬼则是依然若无其事的闭目养神，不过他肩上的小虫倒是欢快，在车内飞来飞去，最后扒在了沐澜脸上。沐澜登时气歪嘴，抬手一巴掌下去，虫子顺势机灵逃开，反而打了自己一嘴巴子，脸上留下一个红色的五指印。

　　向志远忍不住笑了出来，沐澜一瞪，向志远立马变成了干笑，咳了一声，识相地退出了车内。

　　片刻之后，沐澜又开始嚷嚷……

　　外面的向志远倒是头屑头疼，他知道沐澜平日不太喜欢这个红大侠，虽然他也很努力缓解气氛，可是事实证明他这个和事佬一点用都没有。

　　不过，少主算是遇见克星了。

　　想少主在药灵谷就是一副天生的坏脾气，就连主人也得忌惮少主三分，可是这位大侠不仅充耳不闻，偶尔应上两句更是气死人，从没见过少主这么吃瘪的模样，他其实内心也偷偷乐了一把。虽然这人来历不明，身份不明，不过，向志远想，如果是这个人的话，应该可以保护得了他们一路安全的吧……至少，在事成之前。

　　红鬼微微睁开眼，看了看车外的向志远，冰寒的眸子却并不为所动，兀自合上。

　　“喂！喂！喂！我跟你说话呢！”沐澜见红鬼不理自己，于是伸手在红鬼面前挥了挥。

　　避开沐澜，红鬼微睁开眼，遂望向车窗外。

　　“姓红的，你装什么耳聋？喂！不要无视我！”沐澜不依不饶，红鬼只当耳旁风似的，根本不予理会。

　　有些生气，却也无可奈何，沐澜只好又坐回去，望向另一边窗外。

　　路过的风景仿佛尘烟一般，快速在眼前流过。

　　随着时间流逝，这一刻与下一刻，看到的或许还是一样，殊不知，已经变了。眼睛是会欺骗人的东西，它告诉你看见的是真实，却不想，众生虚幻，又有什么东西是真实的呢？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这便是人间。

　　沐澜这么想着，复又偷偷瞧了瞧安静不语的红鬼，俊美的神采，深邃目光下的高挺鼻子，弧度优美的侧脸，淡淡地薄唇，以及在阳光下微微泛白的皮肤，仿佛幻影一般，美好的不真实。

　　红鬼……

　　沐澜心里轻轻念道这个名字。

　　为什么，会这么怀念。

　　心底一股异样的感觉，让自己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

　　好像早已认识。

　　好像很舍不得。

　　好像有什么……说不清的情愫压抑在心底。

　　日落之前，他们终于到了玄华山庄。

　　明日便是申庄主大喜，山庄内早已是宾客临门，管事的仆人按规矩给三人安排住处，可是由于来人太多，厢房不足，只剩下两间。

　　“那红大侠一间，我和小澜一间吧。”向志远礼数周全地对管事的说。

　　“啊？这样啊……”沐澜望向红鬼，而红鬼别开目光，望向别处，那一脸面无表情地模样瞬间让他不乐意了，“向大哥，他不过是跟我们来而已，凭什么给他一个房间？”沐澜忿忿地说。

　　“呃……不然小澜住一间，我在门廊将就一下。”

　　“向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沐澜叉腰，又看了看一语不发的男人，心里更堵。

　　“可是小澜，红大侠毕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怎么了？救命恩人就能这样死乞白赖了？也不想想一路上吃的住的花的都是我们的钱。”

　　“小澜你……！”向志远可真是偷偷出了一身的汗啊。

　　在二人讨论的时候，红鬼一句话没说便推开一间房门走了进去。

　　沐澜自是瞪大了眼，忙的跟进来，指着红鬼说道：“哎哎哎哎？我说你这个人，大家都没讨论好你就自己进屋！难不成你真想一个人住一间屋？这么厚脸皮？！”

　　红鬼瞥了沐澜一眼，风轻云淡地说：“我，住这间。”

　　“你这人！你这人还真是……真是……”真是气死我了！

　　沐澜真是气坏了，指着红鬼一句话说不出来。

　　向志远连忙赔笑着拉住沐澜：“唉，小澜，人家红大侠都说要住这间了，我们出去吧。”

　　“向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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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来到另外的房间，沐澜坐在椅子上，愤懑不已：“真不知道他脸皮是什么做的！”

　　关上房门，向志远放下手中的包袱，兀自低了头，随后扭头看向一脸闷气的沐澜，不禁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小澜，或者现在该叫你少主了，你也该懂事了……别忘了主人交代少主的话，可别……可别辜负了主人的一片期望……”边说着，向志远的眼神不由的流露出一丝难过。

　　沐澜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说：“去，那老头子也不知道发什么疯，本来交代我去江南的，却突然要写信我来这里恭贺申宣化成亲，自己不来，还说是给我的历练，看人成亲算什么历练？”

　　停了一会儿，向志远干笑两声，回头说道：“呵呵，小澜自小也没出过药灵谷，就当是出门游玩吧。”

　　沐澜一只手衬着下巴，一只手玩着桌上的茶杯，嘴里不停嘟囔：“唉~本来还蛮高兴的，怎么想到会遇到那个讨厌鬼，什么兴致都没了……”

　　“小澜先歇息吧，我出去一下。”

　　“哦。”沐澜应了一声，继续玩着茶杯。

　　向志远站在门口，望着屋子里的沐澜，终是重重叹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

　　已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