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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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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青怀疑儿子真的是撞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对这种事情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于是回老家求了当地知名的神婆。由于是一个村的,拉来扯去总能扯上亲戚,所以村里人都管她叫“四婶儿”。四婶儿已经七十多岁,但身体还算康健,只是腿脚有些不灵便,便不大出门。
      四婶儿家门口有一口石磨,来求神的人必须先诚心跪过石磨方可入内,这个规矩不知是从什么时候传下来的,更不知道有什么特殊的寓意,但是大家在山穷水尽、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宁愿把跪石磨也当成一种希冀。
      苏青跪过石磨后,进了堂屋,堂屋烟雾缭绕,供的是观世音菩萨。四婶儿住在西屋。隔着门帘,苏青叫了声四婶儿后把孔桥的生辰八字递了进去。
      片刻后,一个苍老苦涩的声音问起:“这人是不是从小体弱多病?”
      苏青回忆了一下,似乎确实如此,便忙答道:“是的。”
      “这是你儿?”
      “是我儿子。”
      “你儿出生在阴时阴刻,最容易招惹秽物,我乖孙女也是这样。”
      苏青欣喜地问道:“那四婶儿有化解的办法吗?”
      四婶儿叹了口气,“只能遇到一次化解一次,并没有根除的办法。”
      苏青有些失望。
      “我先燃一根香吧,看看能不能化解你儿今次所遭的劫。”
      “谢谢四婶儿了。”
      大概过了一刻钟,四婶儿回话了;“你儿这次是遇到了极凶险的事。”
      苏青着急了,“那怎么办?”
      四婶儿又叹了口气道:“天命不可违,我老婆子也没什么本事,你儿若能活过十八岁,便过了这一劫,日后自当长命百岁。”
      苏青知道这儿是没指望了,只好谢过四婶儿,付了礼金,回家后便带着孔桥回到了城里。
      孔桥回到家后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一个老宅子,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到过这里,于是就顺着自己的印象往里走,天井处有一口井,他好奇地趴过去看,井水很深,大概是因为没有太阳的缘故——或者有太阳也照不到自己梦里吧——因此水看起来黑漆漆的,里面会有什么呢?是两只手——两只手在水底挣扎,扑腾得井水支离破碎,似乎连梦境也开始碎了。
      当孔桥再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医院里了。他折腾过、逃跑过、歇斯底里过,但这些在医院里似乎都成为他是个疯子的证据。后来他学乖了,不管怎么治疗他都很配合,在医院里好像也确实没有再疑神疑鬼过,除了那些诡异的、不时造访的梦境。于是几个月后他出院了。
      出院后的孔桥与以前的孔桥最大的区别是,变得沉默寡言,有些阴郁,当亲戚家的孩子哈哈大笑时他只是坐在角落里,没觉得有什么高兴的,也没什么不高兴——只是一切都没什么意思罢了。
      出院后的一年里他都很配合地吃药,苏青也感觉儿子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就开始考虑联系上学的事。
      又是一个明媚的早晨,苏青照往常那样去公园晨练,经过洗车店时,几个小伙子正在拆车上的粉玫瑰——显然这辆车昨天是做了婚车。苏青看有些花还没有枯,扔掉不免可惜,就上前讨了十来朵,细心地扎成一个花团,高兴地拿回家给孔桥看。
      孔桥刚刚起床,正在洗手间洗漱,他擦了把脸,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怎么又弄这种东西回家啊?”
      苏青背对着他的手顿了一下,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怎么?比起上次的你更喜欢哪种花?”
      “不是都一样吗?只不过上次的那种花哪儿都能见,这次的花稀罕了点。”孔桥不耐烦道。
      “上次的花新鲜了几天啊?”
      “好像是从上周二到上周五吧,顶多三天。”孔桥想了想说。
      苏青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从你住院到如今,我从没有往家里拿过花。”她看着孔桥脸上的惊慌,失望地问道,“你一直都在做戏吗?”
      孔桥脸上的惊慌渐渐变成绝望,“妈妈,你又要把我送到医院了吗?”
      “你看你出院以后不是再也没有恐惧的情况了吗?还是——你为了不去医院,把恐惧都藏了起来不让我看到,也不让医生知道?”
      “没有,妈妈,我真的好了——”孔桥做着垂死挣扎,干脆跪在母亲面前,“如果你觉得我有病,可以让我吃药,但是我不能去医院——”
      苏青最终没有再逼他。

      孔桥这些年睡的觉很多,少数时候是实在熬不住了睡的,更多时候是被打了针睡的,或是因为抗不过药性睡了过去……总而言之,似乎总是睡得心不甘情不愿,梦境也像是在演电影一样,富有情节性,他有时是故事的旁观者有时候是故事的参与者,那好像是一个疲于保命却又无能为力的故事,然而醒来后却又说不上来龙去脉,因而更累了。
      就像这一次,他正在梦里和一群人前往一个墓地,他们需要找到五副棺材,砍下五颗头颅,然后分割他们的五官。梦里的孔桥并没有十分害怕,他甚至理所当然地用刀子在手中的头颅脸上划出几道血线……
      孔桥蓦地睁开眼睛,眼前漆黑一片,他拉起被子盖过头顶,然而呼吸却越来越急促,他索性扯开被子打开灯环顾四周,眼睛里一片清明。
      窗帘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他起身下床,走到窗边,猛地掀开帘子——帘后什么都没有:他检查了窗户,每一扇窗都在睡前被他关得死死的,窗外是看不到丝毫光亮的黑幕,自己好像是行在海中的一艘孤舟,前后都看不到岸。
      他面无表情地放下窗帘,看着它渐渐地纹丝不动,心里好像崩了一根紧紧的弦——一根快要断了的弦。
      他喃喃自语着:“这样吧,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他对着黑暗突兀地笑了笑,“知道什么是做朋友吗?就是互相对对方好,彼此信任,从今天开始,我不再害怕你,对你好,你也不要再捉弄我,我们讲和,好不好?”
      “没有反对就是答应了哦,好了,我睡觉了,你可以到我床上跟我一起睡,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共当。”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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