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鲤》清歌斩楼兰

10、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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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桥大概是得了风寒，一直咳个不停。
　　宋老太给他烧了碗糖梨水，一边盘问着他：“你说你昨天去哪儿了？啊？怎么出去一趟就这么半死不活的回来了？大热的天咳得这么厉害可不是好事儿啊。”
　　孔桥想起她曾经告诫过的话，没有说自己去了叶家祠堂的事，只说可能是因为在河边玩水的缘故。
　　宋老太叹了口气，“吃过午饭就去看病啊，年轻人有什么病都爱熬着，熬着熬着就落下病根了……记着去隔两条街的余家药管儿抓药，余大夫的本事是祖传的，靠谱。”
　　“中医药馆？”孔桥发现自己的病症又多了头晕这一项，中药得多麻烦啊，还得熬药，还不如在床上挺尸呢。
　　“我看你这病得慢慢儿调理，不适合吃西药。”宋老太下了结论。

　　余大夫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国字脸，看起来敦厚老实，容易让人信任。为他号了脉、看了舌苔，又询问了几句，“大夏天的得风寒……这也太蹊跷了。”
　　孔桥想起了那个长年飘雪的院落，虽然那时候不觉得冷，但镜外的身体是有感觉的。他低着头听着大夫的嘱咐，没说什么。
　　幸好余家药馆能够代熬中药，如果再麻烦宋老太，孔桥就真感觉过意不去了。他中午抓了药，预订傍晚去取。

　　傍晚吃过饭后，孔桥已经感觉自己好多了，但还是在宋老太的催促下去药馆拿药，刚出药馆，就听到有人在叫他，他顺着声音一看，原来是秦晓丁，正在斜对面的五金店门口冲他挥手。
　　“你在这儿做什么？”
　　“你怎么去药馆儿啊？”
　　两人同时问出声，秦晓丁嘿嘿笑了笑，“这是我舅舅的店，我在这儿帮忙。”
　　孔桥冲里面看了看，全是锅碗瓢盆、扫帚、鸡毛掸子、小竹凳之类的东西，他问秦晓丁：“你在这儿能干什么啊？”
　　秦晓丁被他无意中的小看重伤了，他有些生气地涨红着脸分辩道：“多了去了！我能帮舅舅装货卸货、招呼客人，还有看店、算账都行的！”
　　“你不是说你数学差得很嘛，怎么还会算账？”
　　秦晓丁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的事情他竟然还能记得，一下子有点感动，他觉得眼前这个人或许就是那种外冷内热的人，看起来很傲，对什么人什么事儿都不上心，其实他心里都记着，沉默了一会儿，他才说：“算账可比数学课上的东西简单多了。对了，你生病了吗？”
　　“嗯，有点咳嗽。你舅舅不在吗？”
　　“他去下地了。你的病现在怎么样了？”
　　孔桥正想回答，就听到有人快步嚷嚷着跑来，“大丫爹！大丫爹！”
　　“怎么了？舅舅不在，跟我说吧！”
　　来人是叶天华家的邻居，此时跑得气喘吁吁，“大丫……二丫……在小镜湖溺水了！”
　　孔桥吃了一惊，秦晓丁显然也知道小镜湖的忌讳，慌手慌脚地锁上店门就跟着来人朝小镜湖奔去，孔桥也忙跟了上去。
　　小镜湖在镇子北头的河水下游，因为水从高处流下，天长日久，冲刷出了一个小湖盆，渐渐地，河水聚集，形成了了个小湖泊。
　　他们到的时候有不少人在周围围观，却没有敢下水救人的，秦晓丁顾不上气愤，随便抹了两件衣服就跳进了水里。
　　夏天天气炎热，小镜湖的水却冰冷刺骨，浅水处还好点，一到深水处，秦晓丁就感觉气不够用了，赶紧把头伸出水面换气，然后又潜入水下仔细分辨，但深水处光线不够，看东西实在是很勉强，他随便用手划拉着，终于看到不远处有一抹亮黄的颜色，他想起二丫早上穿的黄裙子，激动起来，忙游了过去，翻过二丫的身子，只觉得冰凉得没有一丝儿活气儿，心里不由得凉了半截儿。他四处看了看，却没发现大丫的踪影，自己抱着个半大孩子已然撑不下去了，只好浮出水面，向岸边游去。他感觉自己的手臂已经没有知觉了，但还在机械地、奋力地挥舞着……他以为自己要不行了，眼前却忽然横过来一根长长的树枝，抬起头，看到的是孔桥坚定的眼神，他冲他喊：“再坚持一下，快到了！”
　　秦晓丁几乎有想哭的冲动，他抿了抿嘴唇，挣扎着抓住了救命的树枝，回到了岸上。

　　孔桥帮忙抱过二丫，把她放平了，开始按压她的胸腔，好一会儿，二丫终于喷出几口积水，慢慢地睁开了眼，孔桥抬头想找秦晓丁，却发现他并没有在人群中，而小镜湖风平浪静，碧波无垠，配上蓝天白云，真的是很秀丽的风光，根本看不出来水底曾吞噬过多少条性命。
　　孔桥站在湖边犹豫了一下——他水性并不好，生在北方长在北方，对水的认识仅限于小学时的游泳课——
　　最终他还是选择下水了，他一面在水里寻找，浮出水面换气的时候，再盲目地喊一阵儿，终于在又一次浮出水面时看到了自己十一点方向有水泡咕嘟嘟冒上来，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要急，然后快速游了过去。
　　原来秦晓丁被水草缠住了脚踝，此时已经喝了好几口水，几乎快要放弃了，却有一双臂膀揽住了他的腋下，费力地拖拽着他，孔桥的病还没好，关键时刻突然想咳嗽，他憋了一下嗓子眼却越发的痒了，等他意识到的时候，水已经灌进了肺里，抱着秦晓丁的手也开始扑棱着挣扎起来。
　　秦晓丁的意识开始模糊，他绝望地想，这是天意吗？自己无亲无故倒不要紧，只是害死了孔桥，他八辈子都还不清了，如果有来世，他一定给孔桥当牛做马，来偿还他的命，只是不知道来时能不能投胎在一处……他紧紧地握住孔桥的手——这样就可以了吧？
　　隐隐约约中听到有人在轻声吟唱，声色婉转，虽然不知道唱的什么，却让人忍不住沉醉。
　　似乎这样也挺好，就好像在母胎里，不知忧愁，不见生死。恍惚中，好像自己是本属于这湖中的一尾鲤鱼，可以自在呼吸，自由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