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5章 ...
-
白染站在台上,一时之间怎么都想不通,从前没少看过人挨批斗,可轮到自己了,才感觉到这其中的卑鄙之处。人为什么能理直气状地摆出这么一副嘴脸呢?他们的心里积存了许多恶意,只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就要恣意发泄;他们本身穷凶极恶巴不得虐待别人,却还要假模假式地站在正义的立场,贬低别人同时抬高自己。人为什么会这样对待别人?他们为什么这样会对待自己?自己从来没有招惹过他们,也没有妨碍过他们,就因为自己的父亲被游街批斗,他们就乘机把恶意倾倒在自己身上。而自己的父亲又有什么罪?他只是个安分迂腐的讲师而已,跟“知识分子”沾上一点边,就被安上了“资产阶级腐朽余孽”的帽子,其实他跟“资产阶级”又有什么关系呢?
白染越想越愤怒,很想冲下台去抓着那些“学生骨干”狠狠大骂一顿,然而他又实际上不可能这样做,只能像跟木桩一样老实站着充当众人辱骂的对象。两节课的时间,长到难以想象,他的脚牢牢杵在地上,从僵硬而至麻木了。每个同学都或多或少地发了言,在白染听来全是含沙射影血口喷人,尽管那些被罗列出来的“罪状”都是鸡毛蒜皮原本不值一提。好不容易熬过了两节课,宣传委员陶鑫说:“为了让白染好好反省,今天大家都可以先走了,大扫除由他一个人负责。”所有人听了都怪笑起来,收拾好东西几分钟之内一哄而散,胡老师也跟着走了。白染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讲台上,气愤但又无法可想。
陶鑫走过来,说:“要老实一点,好好劳动好好改造,要是明天早上教室里有哪里是脏的,我们无产阶级就不是要批斗教育你,而是要镇丫你了。”
生活委员邹琴也许有些过意不去,磨蹭着没有走。陶鑫看了出来,脸色立刻有些阴沉了,但是也不说破,慢腾腾地踱过去,说:“邹琴,你怎么收个书包都能收这么久?人家还要打扫卫生了,别磨蹭了。”
他一副不罢休的模样,邹琴也有些胆怯,没有跟他争论,背上书包走了。陶鑫眼看她走了,接着也悠悠闲闲地回家去了。
教室里一下子只剩下白染一个人。他不想被陶鑫这样的小人摆布,呆呆地站了很久,还是没有办法,机械地走下讲台,从第一组第一排开始,把条凳一条一条地翻起来搁到课桌上,全部搁好了,开始擦黑板、洒水、扫地、拖地,足足弄了快一个小时。提着书包走出教室时,整个校园似乎都只剩了他一个人。
他觉得自己很悲惨,这种生活简直没法过了。他开始怨恨父亲,如果不是父亲,怎么会变成这样?如果父亲也跟其他人的父亲一样有个好成分好背景,自己又怎么会任别人欺负连个还口的机会都没有?但是一个圈子又绕回来,即使父亲真有多么错,为什么自己就要跟着受批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