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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男子夜宿虹霞山 锦澜殿闭门密谈 ...

  •   暮春虹霞山
      金乌垂坠,暮色四合,天边冷蓝与暖红交替,层云翻滚跌宕奔涌聚合,棉絮般撕扯出狭长的裂痕,从裂痕处透射出灿金的光线,映着山顶苍茫如镜的雪。虹霞山终年积雪不化,且因着山顶之上圣女殿的缘由,长久以来便自有一种神圣端庄不可逼视之感。此刻山顶的雪被镀上微微暧昧橘黄,竟似有温度一般,全无平日冰冷肃穆之态。这是虹霞山一日之中唯一有色彩的时刻,却也是残阳如血,短暂如斯。

      放眼苍茫山野间,寂寂无声。这已是暮春三月,然而秦地地处极北,气候严苛,这时节仍有朔风横行,呼啸肆虐。这一阵北风骤起,卷起地上落雪纷飞,在空中挽出一个漂亮的雪花,风声在这空寂的虹霞山上显得更加猖狂可怖,似猛禽巨兽咆哮嘶吼。风过,天便暗下来,倒像是这阵朔风生生将金乌吹落。崎岖山道上一名穿着毡毛大衣的男子正在艰难前行,仔细看那男子双手虬筋挛起,手掌指腹磨出厚厚的老茧,是惯常出力的样子,蓬乱的头发随意扎在脑后,下颌脸颊冒出青青的胡茬,眉目刚毅,生的一副勇武之像,披着一件略显肮脏的葛色大毛毡,毛毡边缘处有暗红的污渍,竟是干掉的血块。那男子面色阴沉,眼神凶狠,杀气腾腾,如此这般一径往虹霞山上走去,却是为了寻仇,这却奇了,虹霞山上只有一座圣女殿,乃秦国先贤圣人居住之地,这殿中所居之圣人,玉洁兰质,宏心善德,雅然清逸,传言能预言福祸,承佑其民,秦地虽多有狞妄狂邪之人,但对之圣女殿皆多有敬意。这男子杀气腾腾前来寻仇却向着圣女殿,实属蹊跷。

      常言道,穷山恶水多刁民。秦国乃冰封之国,一年四季阴寒入髓,终年不见绿意,物产贫瘠,资源匮乏。如此环境之下民风凶悍,时有盗窃杀人之事发生。秦王虽颁布诸多法典,严加约束秦民,这杀人越货的事却是屡禁不止。这男子本是虹霞山脚下一猎户,靠猎杀冰熊冰獐交易毛皮而生,那贼子杀害男子一家老少三口人,待男子自雪山中狩猎归来,哪里还有往日的言笑晏晏,嘻嘻笑闹,未曾想见到的只有一屋子冰冷的尸体。男子登时便目眩神晕,一身血液直冲天灵,当下浑身冰冷,四肢重若千斤,却是无法迈开一步。悲伤恸哭之后,于其幼女掌中发现一物,银制,滚边腾云缀于四周,内为鳞状薄片,血迹斑驳,却掩盖不掉其上刻的那个“圣”。此物想是那贼子所留,这物什做工精致细腻,平常人家自不多见,这银牌原是出自圣女殿之物。男子虽心中多有疑虑,还是决定上圣女殿查个清楚。

      朔风呼呼,四周寂寥,唯有男子脚下发出“喳喳哗哗”的声响。

      男子抬头望天,看最后一丝残阳陷入黑暗,四周便被冷蓝吞噬,月朗星稀,零星的挂在天幕上,冷眼看世间悲欢离合原不过转瞬即逝,奈何良辰美景虚设无人共赏,汲汲求索为哪般。男子停下脚步,雪道并不好走,加之现在天色已暗,夜晚的雪山静谧的像一头沉睡的狮子,不知道哪一脚下去便会触怒它。

      男子寻了一背风处,将毛毡解下,垫在雪地上,起初仰躺着,看着空寂黝黑的天幕,三三两两的星子孤零零散着暗淡冰冷的光,毛月亮晕出蒙蒙的光团,看不清轮廓,倒显得不那么真实。男子总觉得这一日仿似做梦,待到噩梦清醒一切便会过去,妻儿老母皆在。不自觉间眼角竟滑下一滴泪,那泪划过脸庞融入发间之时,男子才惊觉这夜居然寒澈入骨,将毛毡拢了拢,裹紧身体,可是却觉不到一丝温暖,明明掖好毛毡边角,可还是觉得从四面八方吹来的风每一下都重重的击在心上,寒澈入骨。泪痕被风吹过便干涸在脸上,稍一微动便牵扯出细密的疼。渐渐那眼泪便控制不住,一大滴接着一大滴,滚滚而落。这粗犷而憨直的男子终于在这一方天幕下,无声痛哭,因为用力克制而轻轻颤抖起来,眼泪砸进雪里,终是觉得仰躺过于孤寂,继而无助的蜷缩起来,像蚕蛹一般躲进厚厚的毛毡。

      不知何时,竟飘起雪来。夜未央,离人泪,最是不过相思时。

      锦澜殿夜密谋
      “衡元可有消息传回?”虽已是夜深锦澜殿中依旧灯火通明,烛火轻微摇曳,拉扯着地上的影子抖动摇摆,雕工复杂精细的白玉盘龙柱静默不语,龙首昂扬神态威吓,衬得殿中的气氛越发肃穆起来,重重繁复的鹅黄色云帷之后,静坐着两名男子,神情皆是冷淡而肃静的,对面位于下首的地方躬身立着一名少年侍卫。炭盆中不时发出“噼啪啵哗”的声响,说话的正是为首那名身穿描龙绣凤彩线鎏金衣的男子。那男子年约莫二十左右,双眼深黑如墨,如深潭一般无法直视,自有一股威严气势,眉宇间隐隐已有成年男子稳重谨慎从容不迫的气度。这青年正是秦国国君秦景棠。偌大一个锦澜殿只此三人,婢子小奴皆被屏退,锦澜殿方圆之内寂寂无声。

      少年侍卫听到问讯,恭敬的答道,“回君上,衡元探子回报龙脊背尚无下落!”
      秦景棠听了这话,面上虽不动声色平静无波,心里却是疑惑的紧。不禁起了一番计较,这衡元不过巴掌大的地方,且不说秦国插在衡元的探子已有百余人,就是单说繁朝、彩凤与蓝玉三国,想必暗中的人绝不会少于秦国。这两年来,六国的爪牙足以将衡元掘地三尺,却独独不见龙脊背!且说秦国内忧外患,虽无心扩张,但外敌侵来,亦不可束手就擒,如若没有龙脊背,怕是凶多吉少,国将不国。
      “其他五国可有动向?”秦景棠问道。
      “回君上,琉璃、彩凤尚无异样,繁朝、白铁、蓝玉三国在衡元的暗桩锐减。据蓝玉探子来报,蓝玉近期秘密派大量人马潜入繁都。白铁新储继位,政局多有动荡,也曾于月前潜人手暗入繁都。”
      “继续暗中密切关注五国动向,一有动作,立刻来报!”
      “是,君上!”
      “下去吧!”少年倾身朝座上的两位男子恭敬一揖,便小心翼翼欠身退开。

      “十九叔如何看待此事?”秦景棠口中的十九叔正是位于其左侧的青年,这青年身穿一袭明紫色广袖长袍,长袍外罩着一件黑色大麾,大麾绒毛服帖顺滑光泽漂亮,越发显得这青年仪态雍容,眉目间便多了一份雅致,这青年虽不似秦景棠那般面容生的白净秀挺,但自有一股子落拓不羁潇洒狂放之气,肤色古铜,眉目疏淡,削薄唇,笑的时候嘴角勾起来,多出两个梨涡,风流尽显。青年手里把玩着一块羊脂白玉如意,自始至终未发一言,听到秦景棠询问的声音便抬起头来,斟酌片刻开口说道,“这龙脊背虽在衡元,藏身隐秘自不必说,却这般连线索也没有,这样说来想必那传言是真的!”秦景棠口中的十九叔正是秦国的硕王爷。此人宽宏仁爱,雅德双馨,很受秦国百姓爱戴。
      “此话怎讲?”秦景棠闻言一惊,眼眸微眯,此刻锦澜殿只有秦家叔侄二人,秦景棠便卸去了在外人面前常有的威严姿态,显现出类似少年孩童的情态。秦家叔侄二人相差无几,自幼便一同长大,感情颇为亲厚。

      谈及此,二人都不禁想起传言之事,当年尚未有六国,只有一国十一城。各城下又统领诸多附属下城。白铁与彩凤联手大败三王于衡元,这龙脊背一分为二,一说分别被运回白铁与彩凤,但据此两国动作当并非如此。也正是因此龙脊背在衡元这一说法才被深信不疑。当日大败三王之后,二城主尚不及有所动作便被繁朝召回繁都之后便被软禁,随行有繁朝大将奎沐红,料定二城主也不可能在奎沐红眼下搞鬼。有传言二人将龙脊背所藏之地绘成地图,藏于羊腹中带出皇都,还有说这两份藏宝图就留在皇都……只是,六十年前混战之际,其中一份图辗转流落青将城,之后青将灭国,这图就下落不明了,至于另一份却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衡元地小人稀,只想着翻了衡元的天便能找到龙脊背,这图因此便从未被重视过。看眼下各国动作,如所料无误的话,这两份图或是出现在繁都了!

      “如此说来,倒是十分可疑。十九叔有何计较?”秦景棠收了思绪,转头望向十九王爷,恰好此刻硕王爷笼罩在一片灯影这下,脸上的神情随着灯影明明灭灭,少了平时的玩世不恭,多了一份谨慎严肃。这秦景棠于臣子面前虽然端肃严苛不苟言笑,杀伐决断果敢从容,但叔侄独处时还是习惯性的依赖长自己五岁多的硕王爷。
      硕王爷缓缓开口,语气温和而沉静,“这龙脊背是宝也是毒!当今天下之势,以繁朝、蓝玉地大物博为最,兵将物资丰盈;彩凤多善毒蛊;白铁多凶禽猛兽;琉璃虽势弱,但与我秦国唇齿相依。我秦国物资贫乏内忧外患,可谓占尽先天劣势,即使侥幸得了龙脊背,招致其他五国前来争抢,怕是到时就算手有龙脊背也是徒劳。焉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不妨先静观其变,我且亲去皇都一趟,衡元方面的调遣暂且不变。当务之急应是教化秦民,家国即母,操练兵力!我秦民虽顽悍狡杀,不服管教,但强在勇武善斗,机敏果敢,只要善教家国大义,生死之义,丈夫之义。他日若外敌来侵,定能依托。”

      “十九叔此番若是亲去,我自是再放心不过。不过……”秦景棠话音未落,便被打断,“你可放心,我自有计较!”那秦景棠还欲开口说话,这龙脊背不仅六国势在必得,江湖人士也多有觊觎,虽然硕王爷的本事也不可小觑,稳妥起见还是多带些随从,尚未开口,便看到原本望向窗外的硕王爷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惊诧而难以置信,便顺着硕王爷的视线望过去,真真惊诧万分。

      锦澜殿外正对的虹霞山此刻像是燃着一般,红光万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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