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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卤味猪下水 ...

  •   戴上自己用棉纱布缝的口罩,挽起灰色的粗布袖子,搬两张用木板钉起来的小矮凳,顾芮宁带着弟弟顾芮安坐在井栏边,神情专注地教弟弟怎么清洗花了三个大钱买回来的猪下水和猪骨头。

      洗猪骨头很简单,只要拿井水浸泡下,将里面的血水浸泡干净就行。

      清理猪大肠和猪肚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两样东西最脏,里面装的都是屎尿,虽然乔屠夫在杀猪的时候,已经把肠子肚子里的屎尿清理干净了,但要放到桌上当菜,还需要仔细细地重新清理一遍。

      顾芮安眉头皱紧,一脸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捏起一根肥腻,散发着腥臭味的猪大肠,忍着胃里翻腾的酸水,恶心道:“姐,这玩意能吃吗?”

      顾芮安看到他藏在口罩下扭曲的清秀小脸,噗嗤一声,手里拎着的猪大肠从指缝里滑落到木脚盆里,溅起几滴透明的小水花。

      “你阿姐我还想靠它发财呢!”

      她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弯下腰,探出左手从木脚盆里捡起一根滑腻腻白花花的猪大肠,右手从脚旁的瓷碗里抓起一把泛黄的面粉,仔仔细细地将肠子外面白乎乎的油脂和粘液搓洗一边,然后又从另一个瓷碗里抓了一点菜籽油,继续从头到尾清洗一遍,等洗好了,她又将筒子状的猪大肠翻了面,分别拿面粉和菜籽油清洗一遍,然后再翻回来。

      看到阿姐如同行云流水般流畅般清洗猪大肠的动作,顾芮安咬咬红唇,屏住呼吸,低头捡起一根猪大肠,学着顾芮宁的样子,先拿面粉搓洗,等手指真的油腻腻白花花的肠壁上来回时,顾芮安胃里猛地一阵翻腾,连忙丢掉手中的猪大肠,拽掉脸上的口罩,冲到菜地旁边新挖的水沟里“哇”地大吐特吐起来。

      顾芮宁愕然无语地看着自家阿弟对着水沟吐得连肚子里只剩下胃水的一幕,摇摇头,望了眼闻声跑出来,忙着拍顾芮安后背,面露担忧的老管家顾叔,扬扬眉梢,长吁一口气,低下头,继续忙她的事。

      猪肠猪肚是挺脏的,但处理干净了,不管是当炒了爆了煮了蒸了,还是当面条的配菜,都让人口水直流。

      回想当初,她就想开一家面馆,主打猪肠面。

      花了半个多时辰,顾芮宁清理完猪大肠和猪肚,猪心猪肺猪肝清洗起来比较容易,只要把里面的血水浸泡掉就行。

      看她有条不紊地处理完大半木脚盆的猪下水,顾芮安惨白的小脸浮出一丝红润,不是高兴的红,而是羞愧的红。

      “阿姐,以后,”

      他咬咬下唇,心虚的目光朝顾芮宁瞟了又瞟,吱吱唔唔了半天,也没挤出半个字。

      看顾芮宁端起装了洗干净的猪骨头和猪下水的小钢盆进灶间,在原地磨磨蹭蹭了好一会,他咬唇跨进灶间。

      右脚刚跨入,就看到阿姐顾芮宁弯下腰,拿起放在水缸木盖上的葫芦瓢,往新搭两眼锅灶的两口铁锅里加了半锅井水,然后把事先用白纱布包裹好的生姜、八角、山奈、小茴香、砂仁、桂皮、草果、白豆蔻、丁香、藿香、陈皮、花椒、白蓝、老bing糖、食盐等卤味调料,放入靠墙的里锅,盖好两只铁锅的杉木锅盖,坐到锅灶后面往灶膛里添柴火烧火。

      等外锅的水烧开了,她揭开锅盖,将猪大肠、猪肚、猪心、猪肝、猪肺丢进外边的开水锅,抬头看了眼红着脸,在门口磨叽的阿弟顾芮安,眉梢一挑,轻笑两声,指挥道:“阿弟,往外锅添点柴火。”

      “哦。”

      顾芮宁偷偷窥探一眼忙着把猪下水过水的阿姐顾芮宁,以最快的速度坐到灶后,捡了几根木柴丢到外锅的灶膛里,顺带把膛里烧得差不多堆在一起的木柴掏了掏。

      看锅里的猪下水煮得差不多了,顾芮宁拿筷子搅动了几下,抓起一把漏勺,抄起锅里“咕嘟咕嘟”响的猪下水,掂了几下,沥干水分,揭开里锅的杉木锅盖,将漏勺里猪下水放入烧滚了的卤水锅里,“阿弟,外锅不要烧了,把外锅没有烧完的木柴丢到里锅去。”

      “哦,阿姐。”

      顾芮安应了声,吞咽下口水,深深地嗅了口空气飘荡引人口水的浓郁香味,手脚飞快用铁做的火钳,从外锅的灶膛里夹起一根烧得旺旺的木柴,塞到里锅的灶膛内,夹了一根又一根,很快,外锅灶膛里烧着的木柴都被他转移到里锅灶膛内。

      将外锅过水的猪下水全都用漏勺沥干水分送入卤水锅,顾芮宁洗干净外锅,拿葫芦瓢重新加了半锅井水,丢进敲碎的猪骨头,料酒,生姜,葱,放入一勺醋,盖上锅盖,“阿弟,外锅继续烧,等烧滚了,就改小火,里锅现在可以改小火。”

      炖骨头汤一定要用冷水,并且要一次性把水加足,中途加水,汤里的蛋白质就全被破坏掉了。加醋是为了让汤里的钙质更容易被人体吸收,这小窍门还是顾芮宁在群里听一个学中医的网友说的。

      顾芮安舔舔干涩的唇瓣,探头瞄了眼白雾弥漫的卤水锅,咽了咽口水,抓了几根木柴塞进外锅,灶间里浓郁的卤香味,馋得他恨不得锅子里的猪下水,马上煮好可以吃。

      他从不知道,猪下水能做出这样引人口水的香味来!

      顾芮安看了看灶膛,殷勤地探头,略带谄媚地问,“阿姐,什么时候可以吃啊?”边说边偷看顾芮宁的表情。

      顾芮宁笑了笑,正要回答,却听到灶间外头传来老管家顾叔的问话声。

      “娘子,你要的韭菜割回来了,是放外面择,还是放到灶间?”

      “顾叔,拎里面来。”顾芮安抢先回答,说完,他立即神色忐忑地望向顾芮宁,唯恐她不高兴。

      顾芮宁不在意地抚了抚头上裹着的蓝棉布头巾,微笑接过顾叔手中拎着的竹篮,看到篮子里青葱欲滴的鲜嫩韭菜,她高兴地说道:“一会我包韭菜鸡蛋包子给你们尝尝。”

      “阿姐,韭菜鸡蛋包子比白菜猪肉包子更好吃吗?”一提到吃的,顾芮安眼睛发亮。

      “青菜萝卜各有所爱。”顾芮宁随意答了句,拎起韭菜篮子,坐到一旁去择菜。

      顾叔见状,连忙端了一张小矮凳,坐过去帮忙。

      “请问,顾娘子在家吗?”

      院门口隐隐约约地传来年轻女子的唤声,刚把韭菜切碎拿盐搅拌好的顾芮宁听见了,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听声音有些耳熟,似乎在哪听过,她敢肯定,她不认识在院门口叫人的女人。

      “阿姐,有人在门口叫?”

      顾芮安好奇地眨巴黑黝黝的眼睛,凑到顾芮宁跟前,用力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韭菜香味,舔舔唇瓣,脑子里幻想下韭菜鸡蛋包子出笼的画面,肚子里“咕噜”一声长鸣,顾芮安尴尬地瞄了瞄阿姐顾芮宁的面色,触及她似笑非笑的眼神,一下从脸红到脖子,丢下一句,“我回房换身衣服。”

      随即,羞得撒开脚丫子,奔回自己的房间,连自己一开始问的话都忘了。

      看到自己小郎君害羞的样子,顾叔放下笤帚和簸箕,脱掉身上自家小娘子缝制发明的围裙,笑道:“娘子,我到外面看看是谁来了?你也去换身衣服。”

      说话的同时,他瞥了眼顾芮宁身上蓝色粗棉布的胡服,灰粗布的围裙,脚底高齿磨得差不多的木屐,心头不由一阵黯然。

      是他无能,辜负了夫人和阿郎的临终嘱托,没照顾好年幼的娘子和小郎君,眼睁睁看着顾家积蓄五代的家产被人别有用心地骗走。

      顾芮宁的心比较细,顾叔眼神一瞬间流露出来的暗淡和愤怒,她完全收入眼内,不禁垂下眼睑,无声地叹口气。

      原来的顾芮宁做的那些荒唐事,实在太伤眼前这位忠仆的心了!

      顾家五代积攒出来的百万家产,原来的顾芮宁花了不到三年的时间全部花销干净,还差点把顾家位于长安城的宅子给卖掉,如果不是郑国公家派了奴仆来退婚,原来的顾芮宁跑去郑国公府讨还公道,被打得一命呜呼,顾家在长安城的宅子才得已逃脱一劫。

      “好的,顾叔。”

      顾芮宁低头看看身上的蓝粗布胡服,无奈地撇撇嘴角,这身衣服确实不适合见客。

      她抬手脱掉身上的围裙,侧头想想了,从围裙兜里数了十个大钱,递给顾叔,“顾叔,这钱给你零花。”

      说完,她面一红,很不好意思地移开与顾叔对视的双眼,以武唐皇朝的消费水平来说,十个大钱的零花,给孩子还算可以,给大人,以顾家以前的家世,实在是少得可怜。

      记得以前,在顾家干粗活的婆子和小厮的月钱都在五百大钱,贴身的一等丫鬟每月一两银子,二等八百大钱,三等六百大钱,像顾叔这样服侍了三代顾家人的老管家,每月给五两月钱都是少的。

      “这是给我的零花?”顾叔声音颤抖,情绪激动地握紧那十枚大钱,这是他家娘子第一次亲手赚的钱,不是以前顾家祖上留下的家产,他一定要好好收着,等将来留给小小娘子和小小郎君。

      “有点少。”顾芮宁脸颊微红,双手很不好意思地搓着手里的灰色围裙,想借这个细微不显眼的动作来减轻心底的愧疚。

      顾叔一听,立马大声反驳,“不,不少。”

      “这可是娘子亲手赚的钱,老奴真的,真的好开心!”他抹着泪,脸上全是欣慰的表情。

      顾芮宁听了,心虚的感觉愈发加重,毕竟这副身体不是她自己的,她是借尸还魂的妖孽,要再不好好照顾身体原主人的家人,那她就太忘恩负义了。

      “顾叔,以后我会给你更多的零花钱,你相信我。”她眼眶泛红,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漾出浓浓的感激。

      她能顺利替代身体的原主人留下来,更多的是要感谢顾家有顾叔这样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如果不是他跑去医馆的门口跪求,她就算穿过来了,也没机会活下去。身子原主人受得伤实在太重,她穿到这具身体上时,差点就因为高烧不退,伤口不愈而死掉。

      顾叔闻言,老泪纵横,双手颤抖地握紧掌心中央的十枚大钱,连连点头,“我相信,相信娘子以后会给老奴更多的零花。”

      “顾叔,谢谢你。”

      顾芮宁深深地凝视一眼顾叔,抱着围裙奔出灶间,来到与正屋相连的抄手游廊前,脱掉脚上的木屐,踩着冰凉的木地板,回到自己铺着厚厚草席,用湘妃竹帘和绡纱帷幕装饰的房间。

      从开国女皇发明的衣柜里,取出一身海棠红的齐胸襦裙换上,另在臂弯间披了一条五米长印满金色海棠花的披帛,尔后跪坐到位于几何格子窗前,那里摆放着一张长大约一米,宽半米的长方形矮桌,上面放着一面脸盆大小的水银镜。

      望着清晰的镜面,抬手取下裹头的蓝粗布头巾,解开如云的发髻,拿起放在矮桌上的桃木梳,熟能生巧地为自己梳了一个百花分肖髻,簪上一对做工精致考究的银钗,看着镜中脸色略显苍白,透着稚气的精致绝美五官,顾芮宁抿唇一笑。

      幸好,这里是武唐皇朝,幸好,武唐皇朝是女人当家作主的朝代,所以,她长得再漂亮,再倾城,都不用担心有人会当街强抢民女,在武唐皇朝,从来官员只有参奏某某权贵当街强抢民男。

      嘿嘿——顾芮宁想起当时她从身体原主人的记忆里看到这段记忆时,只会趴在草席上傻笑,强抢民间妇男,她真的快笑死了!

      梳洗好,顾芮宁离开房间,沿着围正屋外围修建的抄手游廊,施施然地走到前院用来待客的厅堂,还没靠近几何格子的木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女子与顾叔客套寒暄的话语。

      “顾管家,今日擅自来拜访,希望顾娘子不要见怪。”

      “哪里哪里,周里正的母亲与我们家夫人当年可是义结金兰的姊妹。”

      顾芮宁挑挑眉梢,笑眯眯地踏进厅堂,目光淡淡地扫过拎着几个桑皮纸包,早上第一个买她家包子的女书生,吩咐道:“顾叔,你去沏两杯茶来。”

      顾叔伸手接过女书生递上的桑皮纸包,退身出会客的厅堂。

      不等她开口谦虚客套一番,那名女书生就笑着上前,面带诚意地赔礼,“在下周安舒,早上不知道小娘子是李姨母家的小娘子,真是太失礼了!”

      李姨母,这算哪门子的亲戚?顾芮宁眨巴下眼睛,按下心底的疑惑,招呼周安舒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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