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嫡子之锦瑟》wbzm

10、皇孙

　　康熙四十年。

　　八月八日，十八阿哥胤衸出生。

　　十五日，中秋佳节。上大宴，命诸皇子偕嫡福晋、侧福晋、皇孙、孙女入宫，与宗室同乐。

　　雍郡王看着人数远多于前世的皇孙，微笑着与诸兄弟、宗室寒暄，想着的却是皇父一直以来莫测的态度。

　　前世，康熙三十七年，胤褆封直郡王、胤祉封诚郡王，自己、胤祺、胤祐、胤禩俱封贝勒；今生，依旧是三十七年分封诸子，胤褆、胤祉如旧，但自己提前得封雍郡王，胤祺、胤祚、胤祐、胤禩封贝勒。

　　自皇父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五年多了。皇父对自己，一直委以重任，显然是满意的，可那丝不满和厌恶也一直没有消除。自己也曾经怀疑是不是因为弘历、弘昼的作为，私下和胤祉套过几次话，可他讳莫如深，只叫自己去问皇父。呵，自己怎么可能去问皇父？皇父一直闭口不谈此事，显是不愿提及。

　　他看着身边的弘晖、弘盼、弘昀，心里极是喜悦。弘时年纪太小，跟着福晋她们坐在女眷席上，想着已有身孕的嫡福晋，对比前世此时，更加高兴。前世这个时候，自己能参加酒宴的儿子只有弘晖一人，弘昀仍在襁褓，及至弘昀可以出席酒宴了，弘晖又殇了，好不容易弘时长大了些，弘昀又夭折了。那些年，想到子嗣，自己常常夜不能寐，既恐稍年长的年岁不永，又怕年幼的脆弱易折，及至末年，更是……

　　自己，真的比不上皇父吧。皇父35子，序齿24个，除了六、十一、十八、十九，俱都长成，自己的弟弟们，除了八、九自寻死路，十三积劳成疾，老五、老七、十五没有熬过自己以外，俱都是活到了弘历一朝，且身体都是康健。若论子嗣，恐怕哪一个兄弟也及不上皇父……

　　正想着，一个小太监走到他面前，说皇上吩咐，宣皇长孙弘晖御前伴驾。他没甚在意，皇父前世也是经常让皇长孙弘皙伴驾的，就让弘晖去了。当弘晖到了御前，于下首坐下，他听见弘盼在说，“弘晖哥哥好好哦，可以陪皇玛法！”弘昀也在说，“是吧，皇玛法怎么不叫我们呢，我也想和皇玛法坐一起啊。”他正想转头训两个孩子两句，却发现紧挨着的诚郡王家的弘晴、五贝勒家的弘升，稍远的直郡王家的弘昱，六贝勒家的大阿哥，七贝勒家的弘曙，都比弘盼略小些，也都是眼巴巴地看着远处的弘晖，自己几个兄弟的脸色如常，目光都有点莫名，稍远的宗室也有不少人在往御前与自己这里张望。

　　这种情形他极是熟悉，只是当年被瞩目的是皇太子和他的弘皙，自己是在皇子中面色如常、心思百转；可现在……

　　当年皇父把弘皙带在身边教养，甚至临终时还吩咐自己一定要善待于他，自己继位后，也封他为和硕理亲王，弘历也曾在皇父身边待过一段时间，这也为自己的夺储之路获取了不少的支持。

　　莫非，皇父今生还是想把皇长孙带在身边教养？那可就不大妙了。且不说年氏及年家会如何，单只自己在这些兄弟间的处境，可就……

　　他蓦地停住思绪，胤祉正眼含嘲讽地看着他，见他看过来，举杯示意，他也执杯接了这次挑衅。

　　弘盼、弘昀正和弘升、弘曙、弘昱他们打着眉眼官司，看起来是想等会儿，趁大人寒暄时偷偷溜到一边玩，这种宴席，实际上吃的喝的是人情来往，对于刚刚进上书房的他们来说，还是无趣了些。

　　弘昀看见他正看着，忙偷偷拉了弘盼一下，正襟危坐。他笑了一下，也没太拘着他们。上一世自己子嗣单薄，因着大人明枪暗箭的，弘字辈的也是可怜，玩伴都很少，这一世，就不想拘着他们，好歹让他们好好玩上几年，看今天这个态势，想着前世的记忆，恐怕，他们可以恣意玩闹的时间，也不多了。

　　五贝勒带着九、十来给几个郡王哥哥敬酒。九、十的子嗣都很年幼，都在女眷那边，他们就和弟弟们凑在一起，拿即将大婚的十三、十四逗趣，十三、十四耳朵都红了，眉毛也竖了起来，要不是年纪长了以后有了顾忌，大概就又要和九、十滚成一团了。五、六自是轻车熟路地把祸害们给隔离开，一人带着一串尾巴去给长辈们敬酒，府里的孩子，也都挪到了七、八的桌子上。

　　他自是接了这敬酒，还与胤祺寒暄了几句，弘盼和弘昀说要去找弘升玩，他也应了，随他们去了。眼角余光却看见胤褆正和胤祉勾肩搭背，不知道在说着什么，而胤祉，明显是心不在焉，眼神一直往自己这边瞟，眼睛里的嘲弄毫不避讳让自己看见。

　　他心知胤祉在嘲讽什么，上一世自己把老八、老九改名除籍，郭络罗家若不是牵涉甚广，加上胤祺一直隐忍，即使自己让胤祉和他给胤禟改名，胤禟身死，他也始终恭谨，自己怕是早把他和郭络罗家一网打尽了。

　　隆科多多次提及的与安亲王一脉的联姻，被他回绝了，如此明目张胆地联姻，只会让自己更成为众矢之的。而且，他冷笑，胤祺不是笨蛋，相反他心细、谨慎、隐忍，若不是当年皇父从没给过他机会，只怕自己想赢他，还要多费不少周折呢，他也不会赞同郭络罗家与自己明面上的联合。

　　但也正因为深知胤祺的这种性子，他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与胤祺保持良好的关系。胤祉是不想了；老八自己心里确实膈应；胤褆一贯粗豪，对自己的暗示没有任何反应，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装不懂；老六的话，他们实际上的嫡亲兄弟关系，不少人都知道，且十三、十四与他关系甚好，若要联手，目标太大，况皇父也在这，因着要避讳，他与胤祚接触的很少，对这个兄弟的脾性了解也得极少；老七，也没比老五城府浅多少，只是一贯表现安分；老九依旧醉心商贾之事，老五对这个弟弟一贯宠溺，没少在皇父面前给他说好话，郭络罗家也是更看好老五和十一；老十后面是纽祜禄家，想想纽祜禄皇后和温僖贵妃，纽祜禄家的势力不是现在的自己可以接触的；十一是老五的嫡亲弟弟，比老九又沉稳不少，与十二交情也很好。自己想来想去，也只能是先拢住老五、老七，不说拿捏住他们，就是他们不和其他人抱成团，自己也能安心不少。好在自己对这两个人了解颇深，二人极识时务，对自己暗中的刻意示好，也都是投桃报李，彼此算是心照不宣了。

　　胤祉却始终冷眼旁观，抓到机会就刺自己几句，说怎不与前世感情甚笃的和硕怡亲王、议政大臣手足情深了，反而和塞思黑的胞兄、家族来往较多，有一次还讲什么“我和老五也算是不同生、却同死了。（二人俱卒于雍正十年闰五月）”他心知胤祉想挑衅什么，但始终不予理睬。胤祉也以他极力想知道的弘历的作为来反击，除了刚相认的时候在皇父面前的那一席话外，始终对弘历和弘昼的事守口如瓶。

　　弘历，他又有些烦躁。对于这个克承大统的儿子，自己是满意的，弘历年少聪慧，也得皇父赞誉，大婚后办差也是妥帖的，至于偏好女色，自己并没有太在意，反正后宫佳丽三千，弘历于女色上不那么冷淡，绵延子嗣也是不错，以后，可选择的余地也大些。

　　可如果皇父不是对自己不满的话，那就是对自己的子嗣去的，弘历他们到底是做了什么呢？

　　前世弘历和弘昼是康熙五十年前后脚出生的，今生因着兄弟们大婚的日子比前世都早了些，弘字辈的生辰都提前了，且福晋现在又有了，不知道会不会是弘历。

　　正想着，却看见几个孩子，连着弘昱、弘晴都跑到老七、老八席间，他心里极是无奈。这些个皇孙，包括自己的孩子，最崇拜的是胤褆这个战功赫赫的直郡王，最喜欢缠着的大概就属胤禩这个八贝勒了吧。

　　胤禩今生没有进吏部，反而到了理藩院，经常和那些洋人打交道。西洋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就他和胤褆、胤祉知道的最多。胤褆在京时候少，也不耐烦唧唧歪歪，动手比动嘴快，没耐心给孩子们讲稀奇；胤祉大概是礼部待久了，芯子也是老朽不堪，很喜欢掉书袋，孩子们也怕他的长篇大论、引经据典；胤禩一贯长袖善舞，也耐得住性子给这些孩子讲西洋那些古古怪怪的事情，他口齿又伶俐，把这些弘字辈哄得服服帖帖。

　　自己嘛，他都不想想了，这些孩子对自己比对老三还不如！连自家的几个，也是在老八面前可着劲撒欢，见着自己就蔫了。尤其是弘时，被李氏娇宠着，被哥哥姐姐让着，顽劣异常，隐隐可看出前世成人后的桀骜张扬了，自自己因着他调皮，罚了次狠的，他见着自己就是垂着头，问一句答一句，要是不问话，就直接装背景了。反正弘晖他们都是聪明伶俐、身子也都比前世健壮，弘时就权当个纨绔养着吧，谁家没几个不成器的呢？

　　老六带着十三、十四也转到他面前，他也顺势接了酒，再寒暄几句。

　　老六差事办得不错，连康熙都是极满意的，直说绝不输给几个哥哥，但他始终内敛，颇有点荣辱不惊的意味。

　　十三、十四个子蹿高不少，也不象以前那样一言不和就大打出手了，临朝听政后成长的很快。尤其是十三，在宗亲臣僚中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递牌子给太后和德妃的命妇，可是不少。只是这两个与自己，都是淡淡的。

　　自己视为肱骨的一字并肩王，今生怕是难再同舟共济、肝胆相照了。

　　这世，自己是真真正正的从一开始就成了孤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