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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前军夜战洮河北 ...

  •   李元昊说了许久,此时长叹一声,将手中羌笛一转,管口轻触唇边,呜呜之声便发了出来,比及方才,多了几分凄恻之意。

      原来竟有这样一番前缘旧事。
      我右手在地上轻划了几下,信手所至,却翻来覆去写着一个“月”字,自己一路随军而行不过骑的是匹黄马,虽脚力稳健,估摸比及那大红袍是差远了。内心一丝烦乱,叹了口气,再想及自己这身手,莫丧命于两军混乱之中,更是心中哀声连连。

      李元昊轻展右臂,将我搂住,道:“那时延州相见,我有意隐瞒身份你可怪我?后我西夏大军围攻金明寨之时,朕于前军督战,隐约望得一年轻宋将似你模样,坐下仍是那匹红马,便高呼了一声,谁知你认出了我却掉转马头不见身影……其后我放了韩琦,带你回了大夏国。如今我军不日即将抵战大辽,朕无论如何都需赢了这仗。”

      他说到此处,顿了顿,低声道:“明月,两年未见,为何我觉你与以前颇为不同?曾经与你把酒言欢,那时你言笑无忌,笑容满面,现下却总是满腹心思模样,难道是因知道了朕的身份,便忌惮了许多么?
      ”
      我心想:这西夏皇帝总算是看出了点不对劲的地方,果然敏锐。这些时日,我压抑下唱流行歌曲的冲动,绝了看电视上网的想念,一心一意学着古人言行举止,终是难得圆满。更何况为着辽夏大战后伺机逃脱,唯今之计需假扮了范明月,言行不一致之处自是在所难免,只得拿言语搪塞过去。如李元昊这般骄傲之人,越对他冷落,他越是惦念,若是百依百顺,他反而便不如何强求。

      心中计较方定,我顺势靠于他身上,笑道:“皇上道听途说,曾经明月楼中一次叙话怎能真的了解明月?何况明月所知元公子也是皇上化名。曾经戏言不知者无罪,如今知道了,如何不敢尊称一声皇上?两年时间,西夏国不复臣服大宋,独竖西北;辽夏反目,辽国大军即将压境。两年,又怎么不会改变一个人呢?明月心念于此,一时感慨,不由得叹声不已。”

      李元昊似是信了我的话,柔声道:“明月,此役我已有十分把握全胜,定要辽军大败而回。只是在那明月楼中,曾说及的贺兰雪却是于两年后方才得了机会给你见着,确是失信。朕自觉欠你一个承诺,如今你说罢,只要于国事无关,你想要什么,想要朕做什么,朕都依你!”

      我瞧着他面上神情凝重,显是认真,但那句“于国事无关”听起来却是刺耳无比。延州解围之事看来的确是犯了他的大忌。我心中暗叹:李元昊,江山真的对你那么重要么?若真是求了自己自由,你便能依了么?我又何必去犯这个险,惹你恼怒?

      我正待说些不痛不痒的话搪塞过去,眼却瞟到了他手上那支羌笛。虽说鹰翅骨颇为易取,难得这支羌笛不仅雕刻精致,其上还镶嵌着些黑玉,管尾系着条流苏,中间一方玉环,腻白莹润,看上去雅致非凡。我笑道:“这管羌笛倒有些意思,皇上若是肯割爱,明月便感激不尽了。”

      李元昊一愣,说道:“这支羌笛太也寻常了罢?待回宫里时,上好白玉,翡翠,琉璃制成的,取之不尽,那时朕每样捡几支与你可好?”
      我摇摇头,道:“明月就爱这一支。”
      李元昊一笑,将羌笛轻放在我手上,低头道:“好眼力,这支笛子我随身携带了许久,闲时吹上一曲,你若想要,我如何不肯给?只是用得久了些……”
      他深目微晗,一丝戏谐之意掠过唇边,我瞧得耳根有些发热,手中羌笛竟似烫得拿捏不住,心中暗责:羌笛吹时口唇相就,相要这件事物便如同暧昧暗示一般,自己如何这般不知轻重。

      正自懊恼间,五骑由远及近飞驰而来,得得的马蹄声在空旷平原上隐隐传开,竟似有数十匹快马同时奔跑一般。
      这声音来得突然,几顶营帐中已有武士拉开帐门伸颈外望,前站响哨几人已是大声喝道:“什么人!”
      当前一骑上伏着一人,手中挥舞一方令旗高声呼道:“辽军渡过黄河了!辽军渡过黄河了!”
      西夏军中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只见四周营帐中乱响一阵,不多时众西夏士兵都已出了营帐,互相打探着消息。

      张元急匆匆奔了过来,道:“皇上,前方探子传报:韩国王萧惠率着六万军骑辽军已渡过黄河向着咱们大军驻地行来了。”
      李元昊起了身,微一思量,道:“玉乞所率天都部行至哪里了?”
      张元道:“回皇上,天都部还在800里开外之地,因路行缓慢,尚需三日时辰方能赶过来。”

      我眺望着西面方向,暗夜中虽什么也瞧不清,只黑幕般的夜空中坠着几点星光,脑中却已想着万马奔腾自黄河缓流浅滩处急涉而过,三军气势锋锐,契丹勇士,吐谷浑族人挥舞尖刀,利矛,一路喧嚣的场景。这几日来身处大军之中,西夏士兵举止粗犷,言行豪迈,自己也似受了感染,不由心胸宽畅,竟也想横刀立马,纵横驰骋一番。想至飘渺处,时默念几句保命要紧,保命要紧方才按耐住无边臆想。

      张元似颇为担忧对着李元昊说道:“皇上,向韩国王求和虽是按计而行,只怕会太过助长辽军士气,灭了咱们大夏国威风。”
      我仍是坐于火堆旁,将手中羌笛瞧了瞧便贴身放入怀中,面上平静心中却在留意他们说话,不是为了能在旁出谋划策,而是纯属心中好奇。还未开战,已先求和,李元昊既非真心,便是欲行这骄兵之计了。

      李元昊傲然笑道:“朕便是要他辽军士气如日中天,还要他辽军踏入西夏国境一路畅行,瞧他韩国王萧惠大军能撑得住几时?萧惠在朝中位高权重,若是接得求和降书,定是心高气傲,欲长驱直入大败我军,那时,便是他韩国王败北丧命之日!”

      次日,辽兴宗亲率十万骑兵亦渡过黄河,扎营于西夏国境内德胜寺南。韩国王萧惠领兵一路向西急行400里,未欲西夏军阻拦,一时士气强盛。

      又次日,李元昊所派西夏使节迎上辽国大军,上呈求和,韩国王萧惠得意至极,撕毁求和书,对使节行劓鼻之刑,驱逐出营。当日行军,遇得小股西夏军,歼灭全胜,不日即至贺兰山下,与西夏大军三万相会。

      两日来,前军探子不停轮番汇报军情,今晨军中得报:辽军已行至百里之外,到得萧惠带兵渡过黄河已是第三日上。

      一时间,西夏军中人皆振奋,披带铠甲,手扬兵器,李元昊却是下令:大军向后急退百里,沿路放火,毁去水井,不留片屋粮草。
      众将士皆错愕。梁乙袖所率一班宿卫更是愤愤不平,不愿错过杀敌机会。张元一番安抚,大军遂依令而行。

      时虽春末夏初,平原上绿草茵茵,却也夹杂不少干枯灌木,枯枝败叶,经火一燎,顺西风之势,烈焰浓烟便滚滚袭了开去。如此一来,辽军势必所至之地土干燥热,人马无水可饮,无粮草可食,兼着连日急行困顿,士气必然滑落低靡。我望着行过处火烧后一片焦黑,心中暗暗佩服李元昊能忍得一时抑势,辽军行至之时便是两军会战之日。

      只见前方茫茫一片黑土班驳大地上,四处黑烟缭绕,风虽逆向而行,西夏士兵个个皆是面上粘着些草屑黑灰,面目模糊。我骑跨马上,将腰中惊鸿剑抽了出来,剑身耀着白光,刃处薄削,轻捏着剑柄的手心微微沁出细汗。不远处李元昊与几位将领于阵前勒马纵声呼喝,鼓舞士气。一时大军肃立,身边梁乙袖骑着匹黑马,见我颇为惊慌,低声道:“范姑娘,行军打仗之时不比平日骑马,你便随着宿卫亲队之后便是,切莫被敌军冲散,失了方向,那辽军中女真,渤海,吐谷浑族人均是威猛力大,若是落了单,那可是危险至极。”我瞧着他头盔之下一双细目清澈明亮,心中感激,便点头致谢,深深吸了口气,端坐马上。

      大地上突传来阵轻微颤抖,军中无人说话,马儿却显得有些不安,几匹马轻顿了几下步子,已是被主人连声喝止。

      那抖声初时细若蚊吟,连成一片,渐渐密如鼓声轰隆,我只觉心跳声也随着这声音一下一下跳动着,远处及目地平线上一条细线延展开来,一点,一点,近了,如黑蚁般密密麻麻,如潮水般蔓延汹涌,正是辽国六万骑兵全军压上急逼过来。万马奔腾之声不绝于耳,震得我耳膜一阵生疼。

      西夏军前一面令旗一摇,只见左翼一万人马迎至阵前,队中竖着几面毡旗,上印鲜黄大字,正是野利旺荣率领的明堂部。军中五面宽约十米的战鼓摆上阵前,些赤膊武士立于鼓上,手执鼓槌咚咚敲了起来,几声号角长鸣,野利旺荣身披明黄盔甲,威风凛凛将手中毡旗一晃,前军万人便催马迎了上去。

      韩国王萧惠所令六万大军虽人多势重,却是连日奔波,当头前锋打阵并无多少人马,一道长线迎来与明堂部相遇,众多人马集于山下平原,不易形成围剿之势,堪堪狭路相逢,两军战了个旗鼓相当。

      我瞧着不远处厮杀混战,想及耶律楚巾乃是大辽国人如今终是香魂得以返故乡,心下对她极是同情,如今两国交战,自己身处其中,便是盼望着李元昊大败辽军了。前军战得激烈,张元,李元昊两人却掉转马头,只瞧着西夏大军后方张望。我回头看去,后方滚滚浓烟卷了过来。

      战鼓密集鼓声一变,变成咚---咚咚---咚之声,伫立两万大军立时散为两翼,我随着宿卫亲队策马转至右方。只见浓烟中当前迎出一人一马,黑马神俊,转瞬即至,正是野利玉乞,他纵马奔得近了,一勒马叫道:“皇上,玉乞来得迟了,这五千骆驼实在是倔气得紧!”

      李元昊一扬手,道:“来得正好!旺荣怕是都等得不耐烦了!”

      我心想:行军打仗如何用得着骆驼?曾记得贺真说及旋风炮,便是于驼峰之上架起机括,一人坐于驼峰间,将身边箩筐中大石置于机括上,手一扳,大石飞弹出去,落下之地必砸得敌军人仰马翻。若是以五千匹之数,沿路寻些大石,于前阵投掷出去,辽军攻势定至散乱。若是落逃,如今大军深入西夏腹地,不能一举攻下兴庆,疲军败逃,逼至黄河,前无及时退路,后有
      追兵,必至大败。

      只见尘沙飞扬处,无数骆驼涌了上来。那骆驼身躯高大,一匹便顶了两匹快马之巨,数千匹奔将起来,驼蹄踏落处,大地也跟着巨震。那骆驼极耐得干旱,便是数十日不饮水也不至于渴死,匹匹精神抖擞,四蹄重重踏于地上,身上披着皮甲,五颜六色画着些鬼怪模样,便是西夏军中马匹见着驼群亦侧身回避,似是恐惧。

      远处明堂部战得多时,见着驼群,一时散了开来,骆驼上坐的武士此时均站于驼峰之间,微弓身躯,不断将巨石填入炮眼中,一拉机关,大石投掷而出,落下时已是百米之外。驼群数千匹,排做几列,大石纷纷在辽军前阵落下,如同落雨,瞬间望去已是几排辽军前锋倒了下来。待得驼群奔至辽军处,所负巨石已被投掷完毕,身上更是轻松,撒蹄奔跑,不知踏死多少落马契丹人,坐于驼峰间的西夏武士更是举着大刀,挥舞杀敌。前锋受挫,辽军阵线略显松动,马声悲鸣,士兵惨呼,不少马匹受了惊吓,倒处乱闯,更是乱了阵脚。

      李元昊由身边拿过一杆黑旗,手中一挽,大旗迎风招展,呼呼生风。他手中高举大旗,于前阵前带马扬过,奔得一个来回,将大旗向辽军方向一指,军中号角声四起,西夏两万大军便迎着明堂,天都两部接应上去。

      我策着坐下大黄马,随着大军向前冲杀过去,身边西夏武士口中呼喝杀声,举着长矛,大刀急驰而过,只看得无数黑影闪过身边,我欲脱离这阵势却是不能,若是带马稍慢,怕是将被后面马群踏成肉泥,只得硬着头皮,紧捏着剑柄冲了上去。

      马儿奔得越来越近,不多时,辽军前阵士兵惊恐四散,受伤哀号的面孔清晰映入我眼帘。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前军夜战洮河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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