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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校园内应当是安静的,只听得见此起彼伏的蝉鸣,看得见卧在楼梯转角阴影处的猫。
“一二一,一二一……”
口号从校园内传出,伴随着有节奏的踢踏声。
毫无疑问这是一群高一新生们的军训,站在教学楼阴影下的少年们,或气沉丹田,或声嘶力竭,或张嘴虚喊,从旁地看无论怎样都是一副和谐的画面。
“报告教官,有人昏倒了。”
英气的徐教官不像前几日那样走上前来细细查看一番,直接挥手便让陈青青扶着昏倒的江福去医务室。
军训进行了一周,江福这皮孩子早就凭着她那泼皮本事和校医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因此隔着医务室的毛玻璃,能看见本应是躺着休息的江福如今却是生龙活虎的与校医唐阿姨争辩些什么。
陈青青本是对着唐阿姨频频点头以示赞同的,后来不知怎的就魂游天际去了。
陈青青第一次来学校的时候就对学校斜对面那件杂货铺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虽然S县只是一个小山城,但S县一中年年攀升的升学率,让很多富裕的大城市家庭愿意将他们的孩子送来,所以学校附近已经成为了一片新的经济区。很多早期建筑都已经或者是正在推倒重建了。
可这间杂货铺却仍然保持着本世纪初的感觉,很是规矩的一间低矮小平房,两面靠墙,正面和左面则立着两个大的玻璃柜既作为展示柜又将房子隔开。左侧的柜子稍小,在靠墙的那一面开了仅容一人通过的空间,想必铺子中的人都是从此处进出。杂货铺的内室与外侧仅用一面不知是什么颜色的帘子隔开,外侧只有一把躺椅,躺椅上放着一张蒲扇。
无人看铺?
陈青青还是有些讶异的。虽然小县城里民风淳朴,不会发生什么大的偷窃事件,但是顺手牵羊的事总还是免不了的。
当然陈青青也只是好奇而已,毕竟人家铺子开在这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纵使旁边全是一些写着大红“拆”字的类似建筑,可人家依然岿然不动自是有它的门道。
陈青青暂且只当看过也并未往心里去,今天突然想起也亏得自己天马行空。
好在陈青青这孩子心思转得快,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只想起了和她名字有关联的某位同学。
刘红这女孩长得也挺清秀的,只是没什么存在感,在陈青青身后坐了快一周了,陈青青却一直记不住她的样子。
虽然陈青青知道自己在人脸识记方面有些障碍,但这并不是刘红的脸不被记住的原因。
私底下和江福讨论后,才知道,向来自来熟的江福,也很难将刘红这个名字和她的脸联系起来,陈青青心中难免轻松几分。
这一天是军训的最后一天,下午的检阅仪式结束后,便是例行的卫生打扫除了。
在此前的班干部选举中,陈青青以三年的财务管理经验毫无异议的当选了生活委员一职。
因而在此次的卫生大扫除中,陈青青的主要工作只是采买工具而已。
一天的军训结束后,身上自是十分黏腻。陈青青没有卫生任务,自然乐于先回寝室洗澡。
奇怪的是,回到寝室的陈青青,拿好洗漱用具站到厕所门外扭开门锁随手一推。
门没开?陈青青又单手拧着门锁使劲推了几次,还是推不开门。
用过多年的门在金属结合部位多少会生锈,陈青青不作他想。将手中的脸盆放下,双手放在门把手上,再用身子抵住门板,双手与身子一起使力,只听“嘭“的一声,门却丝毫未动。
大概有人吧。陈青青心想。
陈青青所在的寝室有个女篮球队员,身子十分壮硕,不知道是出于害羞抑或是自卑还是什么别的心理,不论是上厕所还是洗澡她总是喜欢一个人。
可陈青青接着敲了敲门,问了几声,里面却毫无声响。
陈青青抱起脚下的脸盆,踢了一下门板,白色的模压门发出了类似于硬物撞击□□时略微暗哑的“啪”声,让陈青青感到有些恶心。
这门应该是坏了。
陈青青本想报告给寝室管理人员。可身上的黏腻感与散发出来的汗臭让陈青青实在无法忍受。陈青青转念又想,先去别的寝室洗澡再报告也不迟。
陈青青转身走向对面寝室。
本应是空无一人的对面寝室中坐着一个清秀的女孩子,女孩子旁边站着一位妇人,看样子是女孩的妈妈。
陈青青看着这女孩感觉有些陌生,又忽的想起,这正是那没什么存在感的刘红。
“啪”又是那个令人不甚舒服声音。
那刘红竟然将一双鞋子扔在在旁边微微佝偻着身子站着的妇人身上。这女人的眼眶有些发红,不知是心酸愤怒还是仅仅因为被鞋子打中了眉眼,她没有去揉眼睛,只是有些痴呆的望着刘红,那神情竟有些茫然无助。
刘红眉头紧皱,眉毛有些扭曲,双眼睁大,喉间不断地进行吞咽,看起来似乎有些害怕。
那女人不再看刘红,从身后背着的蛇皮袋中拿出一个红色塑料袋,扭过身子,捡起地上土气的红胶鞋用塑料袋包好。
刘红看着女人细致的举动,两颊的肌肉突然鼓起,走近一步,猛地抓过女人手中装着鞋的红色塑料袋一把扔在地上,仿佛那样还不解气,刘红又用力将袋子向外踢去,胶鞋拖着袋子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最后停在站在寝室门口的陈青青脚边。
陈青青有些尴尬但更多的是愤怒,不过她只是咬咬下唇终究不言语作为的转身走掉了。
“咚、咚、咚、咚……”
陈青青的步子越来越快,最后疯狂地奔跑起来。
她跌跌撞撞地冲下楼,在一楼大厅跑了几步又渐渐慢下了。
我为什么要跑啊?
的确,陈青青虽然对刘红的行为不满,进而想要脱离这种麻烦事,但惊讶害怕倒是其次。
她当时只是想要换个寝室洗澡而已,可当陈青青跑向刘红左边的寝室时她发现了什么!
明明应该是坐在隔壁寝室里的刘红竟然再次出现了。
这个刘红又像是与刚才见到的刘红有些不同,整个人都透着锈蚀了感觉,残破不堪,空气中似乎还散发着铁锈的气味,沉沉的压抑着人,陈青青感觉有些呼吸困难,好像有什么压住了她的胸口,她张大嘴,想要吸进空气将胸前的压力推走,吸进的空气都仿佛从血中滤过一般渗着深深的血腥气,她猛的咳嗽两声。
刘红从最靠近门的那张床上站了起来,单手环着床杆,头轻轻的倚在上面,显得特别的娴静,可那腐烂的感觉似乎深入肺腑之中,陈青青感觉站在自己面前只是一具已经腐烂了的尸体。
陈青青因为缺氧已经有些精神恍惚了,她腿一软瘫坐在地上,脸盆因载着重物掉在地上声音有些沉重。
刘红放开环着床杆的手,慢慢地蹲下身子,那动作缓慢的能让人听到骨节摩擦的声音,明明不大的声音,却让陈青青感到自己的耳膜在疯狂鼓动,耳室中充盈着空气涨得陈青青头疼欲裂,那声声摩擦像根不怎么锋利的骨头钝钝的在耳膜上划过,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让人心悸。
刘红勾了勾嘴角构成了个笑脸,而鼻翼翕动仿佛在控制着些什么,她张嘴:“你来了啊,我等了你好久了呢。”
陈青青她什么也听不到了,在刘红开口之后,她只感觉耳中一阵刺痛,她伸手朝自己的耳朵摸去,黏腻温热的触感。
可刘红那冷冰冰的声音似乎是从陈青青身体内部发出,在陈青青的脑中不断回响,心脏的鼓动的频率早已超越极限,心跳在一瞬间停了下来。
“我在等你……”
刘红笑弯了眼,明明是那样可亲的笑容,可陈青青只感到森森冷意。
陈青青将脚边脸盆踢向刘红,连滚带爬地逃出了这个房间,她不敢想这是怎么回事,脑中只反复回响着一个字“跑!跑!跑!”
她,为什么要跑?
此时的陈青青站在一楼大厅大口喘气,耳中一阵嗡鸣。
陈青青好像忘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也不知道。
她有些疑惑的摆摆头,自己又为什么要来寝室呢。陈青青闻到自己身上的汗臭。
洗澡,对了,她是想来洗澡的。
她又像想起了什么,撇撇嘴。
真是个不不孝顺的孩子。
这样来来回回用去了些时间,陈青青再看看腕上的表。
该去教室找人帮忙到商店搬些工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