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香幽迹》北唐清峯

3、莲遇

　　又是夜。
　　苏菱若忙无目的地行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那些记忆的碎片让她痛苦不已。到处都是。
　　她只想好好地静一静。在这空旷而寂寥的街道。
　　忽然脚下“咔吱”一声，一下子打破了寂静。
　　她诧异地蹲下身去。似是一盏烧糊了的烛灯，灯罩已是焦黑一堆，露出里面未燃尽的小半段蜡烛。
　　苏菱若淡淡一笑，便起身掸了掸衣裙又向前走去。
　　起风了。浅绿色的罗纱翩舞如蝶。女子袅娜的身姿没入夜色之中。
　　幽深而寂寥的街巷，风带着沙哑的声音呼啸而过。深沉的黑夜如同魔爪一般伸向明灭的烛光。“呼”店前悬挂着的灯笼霎时熄去了光亮。月光下只有红的如血的灯笼罩还在摇摇晃晃。
　　不知从哪传来的摩挲声。“窸窸窣窣”。在暗夜的某个角落里反复作响。
　　这里的妖气很重，方才在百里之外的山道上他便隐隐察觉到。
　　“莲香镇。”白衣男子轻声念到，忽然有一股奇异的气流涌上心头。他有些恍惚起来。这个地方…莲香…镇。
　　手中的剑忽的闪起幽光来。望着前方漆黑的林路，他扬了扬嘴角，抬手抚过剑身。
　　“破魂，你已经按捺不住了，是吗？”
　　“主人，你的这次任务就是在莲香镇。”那柄剑忽的开口道。
　　“这里可古怪的很，走吧。”男子握剑的手一紧，便抬脚往前走去。
　　“主人，方才你与苍石妖大战已伤了元气，你可得小心。”剑光还是一闪一闪。
　　“我还真是小看那老妖了，不过你放心你家主人我还没那么弱。”白衣男子微微一笑。修长的身影被月光笼罩，俊美的脸庞被镀上淡淡的光泽，如仙人一般。
　　今夜无星。唯有一轮残月当空而挂。而多风。浓浓的黑云随风飘动，掩住了半边月。月光依旧可以从云边溜出来，它软软地落在了女子睫边。
　　苏菱若在莲池边止住了脚步。夜色下的莲有种说不出的诡秘。它似是有某种魔力，牵引着她的心迷离在这一片天地。她的神情有些茫然了。
　　这一片莲池披上了皎洁的月辉，远望去竟觉得无边无际。莲柔美的身姿随风扭动似在起舞又似受到某种蛊惑般朝拜天地。
　　忽然间，眼前通红一片。是火光。熊熊的火光。绝望的鲜红。苏菱若的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这……三年前的火还是那么的让她恐惧。她闭了闭眼，再睁开便清醒了许多，却还是心悸。那场火的幻像是她的噩梦，三年了，无法摆脱。
　　望向那片银光闪闪的莲海，心莫名地又平静下来。
　　还是回去吧，快子夜了呢。今天不知为何的来到这里。如果被苏晔知道，又该为她担心了。想着想着，她的唇边便挂上了淡淡的笑意。
　　女子转身的一刹那，池中的莲忽的妖异了起来。它们的扭动更加灵活起来。风吹开了月边的云，一片诡异的光扬扬而下。莲的粉色深沉了起来。它们似在汲取着月的光华，粉嫩的花瓣愈来愈红。
　　苏菱若走在寂静的街道。似乎与这街道与来时有些不同。她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同。忽的吹来一阵夜风。空寂街道咯吱作响。她觉得手心冰凉，不觉加快了脚步。
　　是夜的相遇，或许便是命中注定。
　　她缓缓步上寻幽桥，却见一白衣男子从桥的另一头走来。
　　昏暗的夜色下，远远望去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见他一袭利索的白衣，左手持着长剑，身影修逸，步履轻盈。隐隐觉得他身上有着一股与世俗无关的清冷气息。这样的夜这样的男子仿佛梦境一般。
　　她低头微微一笑，便又顾自向前走不再去关注这个夜行的白衣人。
　　远远的，与他相向而行。错过。
　　君渊远望见女子的身影时，平静的眼中有了一丝波纹。
　　子夜，白衣素洁的女子。长长的青丝随风而舞，一双明眸如水般灵动剔透。他看到她低下头微微一笑。这样的微笑没有羞赧没有蛊惑，却有着一种奇异的宁静感。这样的感觉让他不禁怔了怔。
　　“主人？”手中的剑又闪起光来。
　　君渊出了奇的安静，不像往常般机警。
　　“主人，你怎么了？那个女子有什么古怪吗？”破魂剑的光更加闪亮了，竭力地想引起男子注意。
　　“嗯？”君渊回过神来挑了挑眉反问道，“你觉得呢？”
　　手中的剑有些不满的叫了起来。
　　“主人，你怪怪的。”
　　君渊不再说话了，顾自向前走去。
　　苏菱若觉得这一条路似是没有尽头。黑夜变得沉重起来，压得她喘不过气。一家家店铺前的大红灯笼在她看来竟闪着血红的烛光，还有时不时的风吹得它们摇摇晃晃，发出“嘶啦”的声音。心中忽然觉得恐惧了起来。三年未见的莲香镇居然第一次让她感到陌生和害怕。
　　她的步伐变得仓促起来。内心的起伏越来越大。不知是不是幻音。身后竟传来人低沉的呻吟声。一阵阴森的气息涌遍她的全身。呻吟声却愈加沉重起来。
　　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忽然想起几天前夜遇的老伯的话：“最近的莲香镇不太安宁。”她忽的吓出一身冷汗，疾走的身影忽然微微颤栗起来。
　　身后某种细长的枝干如同人苍老而枯黄的手缓缓地朝女子的背影伸来。
　　苏菱若一下子停住了脚步，胆颤地向身后看去。
　　什么也么有，身后是望不到底的昏暗街道。空无一人。
　　她有些狐疑地又转身向前走。
　　枯手又不知从何而来，长的不可思议，忽的逼上女子的肩，轻轻地摩挲了一下。
　　苏菱若的脸一下呆住，愈发的苍白。刚才是有什么东西在碰她吗？细长的手又缩回去，下一秒飞快地朝女子白嫩的颈袭去。
　　苏菱若深吸一口气猛然回过头去。
　　银色的长剑在她身后闪着冷冽的剑光。一滴一滴鲜红的血沿着剑身缓缓滴落。
　　四周安静得可以听到滴血的身音。
　　她僵直了身子慢慢地顺着剑光望向持剑的男子。
　　白衣的他长身玉立，飘渺的月光散满他的脸。额前的发丝在风中飞荡，眉宇间是浓浓的冷意。
　　他的眼有着超然尘世的清澈和深邃。眸光伴着皎洁的月光落入她的眼。
　　她苍白的脸上绽出一抹温暖的笑容。她在男子诧异的目光中缓缓地倒地。
　　在最后闭上眼前，她念出了那个思念深入她骨髓的名字。
　　“苏曦。”
　　这是她一生的挚爱，亦是一生的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