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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五十七章:是非之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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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在外头吧。”梳云自是感激魏珠,“我少刻就出来。”
魏珠却说,既然来了,就一起进去。他还吓唬梳云道:“你一人进去,不怕疯子挠你?”不过,待梳云答应之后,他还是免不了吐出一句埋怨:“上辈子欠你的。”
梳云见他对自己仗义,便笑着说:“大不了,日后有机会再多做些桂花糕给你。”
“这个顶事儿。”魏珠高兴的笑。在这宫里,好吃的东西多,他却独爱梳云亲手做的桂花糕。
两人一并进了冷宫,见到了平嫔。远远地,他们只见平嫔痴痴傻傻地坐在院子里一株参天的梧桐树下,手中拿着一片被虫子咬了许多洞孔的梧桐落叶,声声念:“皇儿……皇儿……呵呵……我的皇儿……”往日飞扬跋扈,其实并不聪明的她,如今的样子,要比那日打进冷宫时,清瘦许多,也安静许多。
梳云看了,只觉她可怜,再无其他。她要上前,魏珠忙拦她:“别!别惊扰了她。她现在这样挺好的。只怕你一过去,她要撕你。疯子都这样,在冷宫关久了的疯子,最是如此。”
梳云便没有迈步。她不是怕平嫔撕她,只是如魏珠所说,她怕惊扰了她。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平嫔落得这等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离开冷宫,见梳云一脸沉重,魏珠便这样劝说,叫她别多想。
梳云点头,自没有过多言语。
毓庆宫内,三贝子胤祉已与太子胤礽坐于一方圆桌旁,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聊起了梳云。胤祉要说的,无非是让太子对梳云多多照顾。
“既是三弟喜欢的,为兄自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不管怎么样,只要知道康熙爷对梳云没有情爱之意,胤礽都特别高兴。想当初,费扬古想高攀,不愿意归顺自己,如今也什么都没落着,实在令他开怀。
“有二哥这句话,我便放心了。”胤祉好生地谢了胤礽。
很快,梳云在魏珠等人的陪同下来到了毓庆宫。胤祉不需要魏珠等人解释,就让他们退下了。见到梳云,就是笑盈盈道:“梳云姑娘能来我毓庆宫当差,也算你我有缘。”
梳云不敢视太子为常人,自表现得多有拘谨。她不失礼仪,向他行了大礼。
“快免礼。”如此热情和平易近人的太子,与梳云平素见到的高高在上的他,判若两人。
一旁的胤祉见此情形,高兴而放心。这时,他贝子府上的总管太监曹康泰急急来了。他匆忙的脚步,不失兴奋。他向太子施了礼,便告诉胤祉:“贝子爷快回府上去吧,适才太医院诊断,福晋有喜啦!”
“有喜啦?”胤祉掩不住一时的惊喜,不过,他很快收敛了这惊喜的神色,目光投向了梳云,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恭喜三弟了。”太子听闻此消息,也为胤祉高兴。
“二哥,那我先告辞了。”
待到胤祉离开后,胤礽对待梳云的态度,顿时起了变化。他仔细地打量了梳云,却是瞧不上眼道:“三弟疼惜你,适才特意来我毓庆宫为你言好,你当好好记住这份恩情,别不识抬举。”
他的声音,也变得冷酷许多,言语间,对自己是满满的不屑一顾。对他这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梳云只觉诧异万分。不过,她很快沉静下来,只说:“奴婢明白。”
胤礽又告诉梳云,毓庆宫不缺打杂的,要她等福晋从宁寿宫见过太后回来,再管她领事情做。
很快,便有管事嬷嬷带梳云到下房安顿。好在毓庆宫的宫婢和奴才都知道看脸面,知梳云在康熙爷身边伺候过,又被几位阿哥疼惜着,因此,他们待她,都十分和颜悦色,就连管事嬷嬷也特别照顾她。
“待会面见福晋时,侧福晋若也在场,你切记要给足礼数。”管事嬷嬷还这样好言指点梳云。
“这是自然。”梳云笑着回应。
管事嬷嬷点头,很快却是一声叹息道:“毓庆宫不是好待的地儿。”
“嬷嬷何出此言?”梳云问。
“福晋和侧福晋明争暗斗这几年,咱做奴才的,自不得清静。”
太子嫡福晋瓜尔佳氏与侧福晋李佳氏的争斗,是后宫人尽皆知的。李佳氏才貌双全,已育有一子,因此深受太子和太后喜欢。瓜尔佳氏腹中,则是多年没有动静,自然被太后质疑。
李佳氏恃宠而骄,常在背后嘲讽瓜尔佳氏。瓜尔佳氏也不是好欺负的,听到蜚言蜚语,自然不痛快。如此一来,她们之间的斗争,便难以避免。
梳云见过几次太子嫡福晋瓜尔佳氏,她对她的印象,也仅限于她出现在人前时的乖巧懂礼,旁的并不了解,更别说少出去抛头露面的李佳氏了。
约略过去半个时辰,瓜尔佳氏终于从宁寿宫回来了。管事嬷嬷便领了梳云去前院见她。果不其然,侧福晋李佳氏也在。
梳云只见李佳氏优雅地坐于下座,一边品着茶,很是怡然自得的样子。嫡福晋瓜尔佳氏也一脸温静。乍一看,两位主子也并非管事嬷嬷描述的那般水火不容。梳云对她二人,都行了足足的礼。
李佳氏连瞧也不瞧梳云一眼,瓜尔佳氏则仔细地打量了她,而后冲她笑了一下问:“你可想过,皇阿玛因何罚你到毓庆宫来做掌灯的?”
“奴婢犯错……”
“我不是指这个。”瓜尔佳氏打断梳云,耐心道,“我是说,皇阿玛怎不罚你到旁处当差,偏偏罚你到并无空缺的毓庆宫。”
梳云一愕,只实话实说:“奴婢并不知毓庆宫没有空缺。”
瓜尔佳氏轻点下颔,并没有多问,而后转了话题道:“既是皇阿玛让你在毓庆宫做掌灯,那你日后便为太子殿下掌灯吧。”
梳云正想应声,却见李佳氏放下茶具,多有不乐意。李佳氏当即就问了:“为何要她给太子殿下掌灯?福晋莫不是见这丫头有几分姿色,想让她勾引太子殿下,夺了妾身的荣宠?”
“我以为,这是皇阿玛的意思。”瓜尔佳氏笑着,对李佳氏的质疑并不放在心上。
“皇阿玛的意思?”李佳氏不无吃惊,想了想,目光便落在了梳云身上,这才仔细打量起她的姿色样貌来。
梳云见状,只觉不妙。
“好了,你下去吧。掌灯的差使怎么做,你还要好生学学。”瓜尔佳氏吩咐梳云退下。
梳云退到屋外,听得屋里李佳氏和瓜尔佳氏争执开了,心里悬起了石头。
为了不出什么差池,她向前辈好生学了学掌灯该注意的一些事项,唯恐出错,遭来祸事。就在她学得差不多的时候,管事嬷嬷将她叫至一边,让她去见了一个人。这人不是旁人,是她许久未有与之说上半句话的五阿哥。
五阿哥胤祺一脸晦暗之色。连日来,梳云远远见到的,都是他这样的神色。她想,他一定还不愿听自己解释。他这会儿来找自己,不知出于何由。
“五阿哥……”她唤他一声,只觉他对自己的冷漠,早已拉远了彼此之间的距离。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到头来,你还是你,不属于任何人。”胤祺看着她,不知是可怜她,还是讽刺她,抑或是为这样的结局高兴。
“五阿哥还是不肯听奴婢解释?”梳云凄然问。
听到“奴婢”二字,胤祺嘴角扬起了一个讽刺的弧度。他说:“你与我,果真不是亲近了。”
“不肯听奴婢解释,那五阿哥又来找奴婢做什么?”听他说这样毫不相干的话,又见他那样讽刺的笑容,梳云只感到万分的难过。她侧过脸,索性不去看他。令她更加难过的是,胤祺没有说什么,果真反身,欲行离开。她忙叫住他:“五阿哥还不愿听奴婢解释吗?”
胤祺顿步,伫立良久,终于头也不回道:“当我没来过。”
他还是远去了。梳云的眼泪,忍不住决堤。她不明白,这么些天过去了,胤祺为什么不听自己的解释,为什么连让她说句话的机会都不给。还是,他太信任他的四哥,在他心里,她一百句发自肺腑的话,也抵不过他四哥轻巧的一句谎言?
念及此,梳云对四阿哥更加痛恨。所幸的是,四阿哥的阴谋并没有得逞——康熙爷一句不让他再找自己的话,他应该不会违逆吧。据梳云所知,四阿哥胤禛,自小就很听康熙爷的话。
学过毓庆宫的规矩,梳云便只见夜幕降临。她跟着掌灯的前辈,点亮了毓庆宫所有灯火。
点灯只是掌灯的开始,陆续要做的,还有剪烛,保持火光的平静,待主子们歇了,还要灭灯,夜里主子需要,又要点灯……说起来,掌灯之事想来简单,做起来并不容易。
这夜,太子召幸的是李佳氏。梳云听说,太子与李佳氏行床笫之欢的时候,喜欢亮着灯,因此,挑了烛火,她便回避了。但她不能走太远,要与另外两名宫婢一同伺候在殿外。
她首次听到男人和女人在进行鱼水之欢时,发出那样不自禁的喘息声和低吟声。她甚至因为害怕而不敢想象,男人和女人在行周公之礼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子。她的思绪,某一刻飘到了那夜的听雨轩——那夜,四阿哥要轻薄于她……
一同伺候在殿外的两名宫婢,突然掩嘴,发出了细微的笑声。梳云方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回神那一刻,她方知自己浑身微汗,脸上更是产生了难以掩饰的灼热感。两位宫婢笑的,可不正是她这副模样?为此,她显得万分局促。
屋里的声音没有了。两名小太监进去,将裹在被子里的李佳氏抬了出来,要送她回她的寝殿——太子召幸内眷,讲究的也是皇上召幸妃嫔之礼。这些内眷,是不可以在皇上或太子的寝殿过夜的。皇上或太子召幸过,便会让人将她们送回她们自己的寝殿。这是宫里的规矩。
裹在被子里的李佳氏一脸满足,被抬出来时,目光却落在了梳云脸上。她见她局促的样子,不禁笑了,吐出一句:“黄毛丫头。”
梳云更加脸红,在皎洁月光的照耀下,异常难以掩饰。
两名宫婢进去,如常给太子递了他要喝的水。梳云见此情形,不禁蹙眉。待到两位宫婢离去,她便随后熄了灯。来到外面,她便问:“太子殿下临睡前都要喝水吗?”
两名宫婢告诉她,这是太子从小就有的习惯。睡前不喝水,他是睡不着的。
梳云早知道,睡前喝水,或是半夜喝水,对身体都是不好的。她将这个道理讲给两位宫婢听,两名宫婢却说:“这个道理,太医也说过好多回了。太子殿下脾气倔,从来不听。”
梳云便没有多言。
由于白间下了大雨,夜晚便不那么热。而且,八月的天空,好美。偶尔有流星滑落,梳云便同两名宫婢一起,许下了各自的心愿。
“热……”这时,屋里传出了太子胤礽烦闷而狂躁的喊声。“来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