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燕十二记之锦衣记》戚泛色

31、谁才是赢家

　　太后长长叹了口气：“敬贵妃，今日是哀家的千秋节，哀家不愿多说什么。宴席节目本就是你来操办的，如今你看，如何是好？”
　　敬贵妃慌忙跪下：“臣妾无能，甘愿太后皇上责罚！”
　　“若是无能，责罚也无用，”太后停顿了一下，“哀家且看你如何处理此事罢。”
　　敬贵妃磕了头，站起来吩咐身边的宫女：“焙茗，去把负责做高跷的人给本宫找来！”焙茗答应一声去了，不一会儿，带来个满脸惊恐的小宫女儿。她颤抖着跪下，声音带了哭腔：“娘娘恕罪！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娘娘恕罪啊！”
　　太后笑道：“这可奇了，哀家还不知道你犯的什么错呢，怎么就嚷着恕罪了？”那宫女嗫喏着不肯吭声，敬贵妃喝问道：“说！芳贵嫔的高跷，怎么会无缘无故断了！”
　　那宫女怯怯的抬头扫视了一圈，含着泪道：“是奴婢割断了一半！”
　　众人皆不作声，倒是言贵嫔“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敬贵妃问道：“你笑什么？”言贵嫔行礼答言：“这奴婢说话不通，芳贵嫔与她无冤无仇，谁给她这样大的胆子，谋害皇上宫嫔？可不是可笑吗！”
　　那宫女磕了个头，声音战战兢兢：“奴婢没有人指使，就是不喜欢芳贵嫔专宠。”
　　敬贵妃正要开口骂她，皇帝早已不耐烦了：“母后，儿子先和芳卿回建颐宫去，太医已经候在那里了。大冬天不是闹着玩的，早早吃药，免得感染风寒。”
　　太后眼里满是关怀之色：“湜儿快去吧。”皇帝抱着芳贵嫔上了轿，往建颐宫里去了。敬贵妃硬生生的把话吞进了嘴里，待皇帝走了，才小心翼翼的出声：“太后…”
　　太后笑道：“今日是个好日子，哀家不想惹着晦气。罢了，让她去冷宫服侍那些罪妃吧。”
　　那宫女一听，心下惊慌，一旁的侍卫还未动手，她先扑到和嫔身上，和嫔一踉跄，已被她抱住腿脚，挣脱不得：“小主！小主救我！”
　　和嫔心里一惊，连忙抬脚把她踢开：“你是谁？我与你素不相识，为何救你！”
　　那宫女愣了一下，竭斯底里的哭道：“小主，小主不认识奴婢？”
　　敬贵妃看见，厉声问道：“和嫔！她是你什么人？”
　　和嫔摇摇头，那宫女抽抽噎噎的说道：“不是小主身边的梨安来吩咐奴婢的么，小主怎能见死不救呢？”
　　和嫔瞪着眼睛，手指着她的脸：“胡说！我什么时候让梨安吩咐你害芳贵嫔了？我根本就没见过你！你这贱婢，竟诬蔑我！”又跪下来对着太后说道：“太后娘娘明鉴，臣妾没有做这样的事！”
　　太后双眼从每个人的面上扫过，才缓缓叹了口气：“一个奴婢的话，不足为凭。”
　　敬贵妃笑道：“如何处置，还请娘娘示下。”
　　太后看起来乏得很了，转身坐在宴席的上位：“敬贵妃，你跟着哀家料理后宫事务，已不止一日两日了。今天哀家不愿多说，你来处置吧！”
　　“臣妾遵命。”敬贵妃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起身说道：“宫女发去冷宫服侍。正四品和嫔降为正八品和美人，罚抄《四十华严》四十遍。尹德仪身为承华宫主位，管下不严，当罚三月俸禄。”
　　和美人脸色苍白，呜咽说道：“臣妾没有，为何罚臣妾…”
　　太后狠狠的一拍座椅，站起身来，众人齐齐跪下：“哀家不过松了几日，就闹出这样大的乱子，竟然还有这样胆大包天的奴才！”采薇在一旁柔声劝道：“娘娘息怒。”
　　太后依然是厉声急色：“和美人，梨安是哪个？”
　　和美人回道：“是内务府指来的宫女，贴身服侍臣妾一年多了。”太后叫道：“梨安！”
　　梨安从和嫔背后磨磨唧唧的蹭了出来。
　　太后命道：“把这丫头，拿布堵了嘴，立刻打死！”梨安听了，惊慌的跪下哭着求饶，太后冷眼看着她被拉了下去，又喊道：“慢着！”
　　晴岚抬眼，见敬贵妃仿佛要说话，身子动了一下，还是忍住了。太后对采薇说道：“把各妃子宫里的掌事女官，掌事内监，还有贴身侍奉的宫女太监全叫来，哀家要他们看着梨安杖毙！”顿了一下，太后又轻描淡写的说了句：“承华宫无端牵连，尹德仪很是该罚。后宫出现这样的事，敬贵妃管下不严，罚俸半年吧。”
　　敬贵妃脸上僵了一下，答了声“是”，太后拂袖而去。
　　远处，是梨安，一声一声惨叫，旁边围着乌压压的一群人。凄惨的叫声，在黑寂寂的夜空里，显得分外嘹亮，传遍了宫城的每个角落。
　　应该不会有人听不见吧。
　　晴岚扶着面无人色的和美人，两个人慢慢走回了承华宫。和美人并不出声，只是眼泪流个不停,末了，晴岚缓缓劝她：“没事的，没有禁足，亦没有刑罚，早晚有复起的一天！”
　　和美人不知所措，跌跌撞撞的回到了凝晖轩。晴岚定下心神，仔仔细细的前后回想了一遍。倚弘等人回来，见她兀自出神，也不去打扰，晴岚摆手叫道：“倚弘过来。”
　　倚弘沏了茶，端来笑道：“娘娘请宽心，太医刚刚去回太后的话，皇上身体没事。”
　　晴岚喝茶，使了个眼色让她坐下，拉着她的手划了一道儿，轻轻问道：“你看，是不是她？”
　　倚弘会意，明白指的是从一品的敬贵妃，便点了点头：“奴婢也觉得，是她要害和美人。”
　　晴岚凝视着窗外：“梨安，应该也是她安排的人吧。”倏忽眼睛一亮，“难怪太后只杀梨安，不杀那个宫女。很好！太后在帮我们呢！”
　　倚弘笑道：“今天是太后的好日子，她也忒没眼色了。况且太后亲口升了和美人的位份，她又一棒子打压下来，太后当然不高兴！连奴婢都想得明白的事情，怎能蒙蔽了太后娘娘去。奴婢侍奉过太后，虽说和善，但是心里清楚得很，没什么事儿瞒得了她！娘娘可要小心，奴婢觉得，那一位不是冲着和美人，而是冲着您来的。”
　　晴岚眉头一皱：“怎么不冲着芳贵嫔？人家才是最受宠的人啊！”
　　倚弘笑道：“芳贵嫔再专宠下去，太后也容不得她！倒是娘娘与众不同。不过，今晚她也没占到便宜。既少了一个人，又罚了俸禄，最要紧的，还惹得太后不高兴。娘娘不必担心。”晴岚正拧眉想着，忽然从外头传来一声：
　　“皇上驾到！”
　　晴岚一怔，连忙到了红煦堂外迎接，皇上已经进来，急匆匆说道：“岚儿，你罚了三个月俸禄？
　　晴岚避而不答，婉转问道：“皇上有没有着凉？”
　　皇帝一把抱住她：“今天敬贵妃是不是给你委屈受了？”晴岚摇摇头：“只罚了三个月的俸禄，臣妾又不靠它过日子。”皇上大手一招，李敦奉捧了个盒子上来，打开一瞧，全都是金银元宝。晴岚不解：“皇上何必？”
　　皇帝伏在她耳畔，吐出的气息让她觉得温热而安全：“我只是怕你没得用。”
　　晴岚笑道：“不会，皇上多虑了。”皇帝看着她的眼睛，十分认真的说了一句：“岚儿，不论因为谁，我都不许你受一点委屈！”
　　说罢，他叹了口气：“朕先走了，芳卿…”
　　晴岚连忙推着他出门去：“快去吧！岚儿没事。”
　　皇上定定的看了她一眼，才回头走了。晴岚满足的点了点头，眯起眼更衣准备睡觉。
　　凝晖轩黑冷一片，灯火也不甚明亮。和美人就站在门口，双手扶着门框，看着皇上匆匆来又匆匆去。
　　微安劝道：“小主，天冷得很，快回去睡吧。”和美人眼泪一滴一滴流了下来：“你瞧，受委屈的明明是我，皇上跑来一趟，却是看德仪娘娘的。”微安低下头，不知说什么，棠安在旁边嘟囔了一句：“德仪娘娘也真是，平日那么好的姐妹情分，这个时候儿，也不劝皇上来看看小主。”
　　微安听到，慌忙捂住她的嘴：“别瞎说，德仪娘娘不是那样的人！”
　　棠安摇头撞开微安的手：“姐姐说的对，奴婢可不敢再瞎说了。省的又像梨安一样，给小主添麻烦！”说罢，赌气回屋里去了。
　　和美人凄然一笑：“微安，现在我的品级，比玲常在都低了。”她笑的愈来愈美，然而双手却握紧成拳：“烨兰只是个宫女！”微安不敢说话，和美人的嘴角都快扬到耳畔了，面容显得十分诡异：“我还不如一个宫女！”
　　微安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害怕的叫道：“小姐！”
　　和美人恍若未闻，自顾自的去睡了。
　　往后几日，和美人除了给太后晨昏定省以外，门也不出，也不与人说话。就是尹德仪、慧贵嫔、言贵嫔几个人来看她，也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她们想着和美人心里难受，渐渐少去打扰她了；和美人反而觉得几个姐妹也趋炎附势，不愿理她，心里更加堵得慌；再加上棠安有意无意的挑拨，姐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往后几个月，芳贵嫔依然是最受宠的，一个月要占去一半，晴岚虽不比从前，每个月也有五六天侍寝，别的嫔妃或有一日两日。后宫相安无事，渐渐冰雪消融，又是新的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