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逃离的爱》十二念

3、Chapter 03

　　夏行俊内心焦急地思考该怎么应答，可是喉咙迟钝得发不出声音。
　　在他想出答案之前，何文孝忽然伸出手，已成习惯般靠近他头顶。
　　“啪！”手掌被粗鲁地挥开，指间夹住的烟也掉落在地上。烟头苟延残喘地发出了最后一点光亮。
　　而做出如此失礼行为的夏行俊，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低垂着头。
　　“我来接你过去。”何文孝神色不变地垂下手，说出“一起走吧”的同时转身走向了车子。
　　“你……”声音完全消散在了马路上的喇叭声中，夏行俊却没有勇气大喊出声，过往的车灯映出他一脸窘迫。
　　也许是发现他没有跟上自己，何文孝停顿一下后侧过了身。
　　夏行俊深吸了一口气，“你只是回来度假吧。”到底多么不愿见到这个人呢，竟然不自觉用了肯定的语气。
　　仿佛对这句话感到有趣，何文孝歪了下头。
　　“不是。”
　　夏行俊表情瞬间变得复杂。
　　“三年还不够吗。”何文孝站在原地问他，面目看起来依旧模糊不清。
　　夏行俊暗暗握紧了拳头。根本不够吧，否则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心情，尽管已经谈不上恨意，可还是存在着无法消除的厌恶。
　　何文孝对他打开车门，“上车再说吧，时间不够了。”
　　……双脚不受控制地迈开，夏行俊低头钻进了副驾驶座。
　　贴心地提醒他“请系好安全带”，何文孝发动起车子。在拥挤又吵杂的大马路上穿梭，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不断闪烁着照进车窗，却没能缓解半分两人之间满满的压迫感。
　　“蛋糕……”何文孝低声打破了沉默。
　　夏行俊吓了一跳，双手捏紧了胸前的安全带。
　　何文孝像是笑了一下，“蛋糕很好吃。”
　　“……又不是我做的。”
　　“这么热的天，劳烦你辛苦送过来。”
　　想起下午开门那个衣衫不整的男人，夏行俊扭过了脸没应他。
　　“是我朋友自作主张，说一定要吃蛋糕才算过生日。”大概年纪大了就不会看重“生日”这件事，何文孝这句话平淡得失去起伏，唯一能看出情绪的眼角也被刘海遮住了，显得他好像对空气说了什么无聊的话。
　　夏行俊却不经意间抓住了关键的字眼，然后发现自己从来没记住过这个日子。以前和何文孝在一起时也总是忘记，最好的情况是在第二天才想起来，随口一句“生日快乐”就能让他表现出惊喜的样子。
　　“生日……”可现在比起过去更难开口，他不禁将安全带攥得更紧。
　　可能是为了等他把话补完，何文孝连呼吸都变轻了许多，只是动作熟练地转动着方向盘。
　　直到一路开进地下的大型停车场，因为车子停下导致的尴尬比方才更加沉重，到头来没能说出“生日快乐”的夏行俊为了逃出去，将车门拉得喀拉作响。可何文孝双手还停留在方向盘上，视线一直望向挡风玻璃外面，丝毫没有要放他出去的想法。
　　停车场里原本就光线不足，引擎熄火后连车头灯也灭了。就像被黑暗一点一点侵蚀着灵魂，夏行俊感觉自己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困境。
　　忽然何文孝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他，“送给你的。”
　　被正在过生日的人送礼物，夏行俊只觉得莫名其妙。
　　何文孝向他打开盒子，“我觉得很适合你，就算不喜欢也请收下吧。”
　　原来是一对方形的黑钻耳钉，气质看起来十分内敛，却配上了醒目张扬的纯黑色。
　　夏行俊拒绝得不假思索，“我不要。”
　　“请收下吧。”何文孝又恳求了一次，想要将盒子塞进他手里。
　　“我说了不要！”他用力挥开了何文孝的手。
　　狭小的空间里延续了方才死寂一般的沉默。
　　“你……”黑暗中传出男人克制的声音，“还不能原谅我吗？”
　　夏行俊不知道怎么做才算原谅，他只是不愿再被这个人牵着鼻子走而已。
　　“你还要我等多久。”何文孝的声线终于透出了疲惫。
　　夏行俊对这句指责感到生气，“你就不能放了我吗？！”
　　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人三年多没见面，就算曾经有过感情也会全部消失吧。直到刚才还怀抱着这种假设的夏行俊，想不通究竟是什么让这个人选择了纠缠下去。
　　听到这样的问话，何文孝抿紧了唇，再也没表现出更多细微的举动。
　　车门“咔”一声后被打开，夏行俊飞快地推开门跑了出去，就像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这个男人身边。
　　可男人根本没有追出来。他不禁犹豫着停下了脚步，回头看见何文孝埋头俯在方向盘上，整个人似乎已经被黑暗吞噬。这让夏行俊忍不住反思，难道刚才那句话很过分吗，为什么得不到回答的自己也变得低落了呢。
　　最后不知过了多久，那人才抬起头下了车，关门时解开两颗衬衣袖扣，将袖子挽到了手肘上，脸上还是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啊，居然忘了这人叫何文孝吗，他可是心肠比石头还硬的家伙。”耳边仿佛回响着这类警告，夏行俊收起自己多余的揣测，忿忿地大步走进电梯关上了门。

　　“你们也太慢啦……”用筷子敲打着杯子的何文正满腹抱怨，总算等来了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包厢。
　　在酒局开始之前，夏行俊发现除了何文正，白天那个男人居然也在场，不喜交际的他脸色更加阴沉起来。
　　“他叫徐衍，”何文孝坐下后向他们介绍，“是我在国外交的朋友。”
　　何文正早在等待的时间里和徐衍混熟了，大手拍上徐衍肩膀，“我知道，他还说是为了哥哥你才回国的。”
　　何文孝已经习惯了好友的玩笑，“公司让他回来当总监，他巴不得能空降到那个位子上。”
　　一旁的夏行俊默默干了一小杯清酒。
　　注意到对面这个存在感为0的人，徐衍笑容满面地给他杯子倒满，“原来你就是夏行俊，今天真巧啊。”
　　夏行俊垂眼盯着酒杯，一个“嗯”字轻得如同幻听一样。
　　“真是个奇怪的人啊”，徐衍今天第二次冒出这样的想法。
　　“你想不想当模特？”
　　突然听徐衍抛出这样的问题，何文孝手里的酒都不小心洒了一点出来。
　　模特？夏行俊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
　　“拜托前来应聘我们公司的模特吧，”徐衍双手给他递过名片，“我正好要找一个能诠释新产品理念的男模特。白天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非常适合，这应该就是上天安排好的缘分吧。”
　　没等夏行俊做出反应，何文孝便将好友名片截下来，随手放在了一边。
　　“欸？”
　　“私人时间不谈公事。”
　　徐衍认栽地耸了耸肩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不死心地提示夏行俊“我和文孝同一间公司”，在何文孝注视下把后半句“你知道该怎么做”咽下了肚子。
　　“我会好好考虑。”夏行俊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何文孝顿时脸色不太好看，酒杯落在桌上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没想到一向沉稳的好友反应这么强烈，徐衍赶紧跟何文正大声提议玩猜拳，才将原本降到冰点的气氛带动起来。
　　然而酒过三巡，何文孝难以置信地几乎没赢过，每次酒杯刚被填满就见了底。最后酒量并不差的他醉得无力站稳，要在旁人搀扶下才能勉强走动，也只能让徐衍开车送自己回去。
　　夏行俊一个人低头走在后面。却在何文孝上车之前，对方回过头对他说：“抱歉，没办法送你了。”
　　居然还在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夏行俊莫名愧疚地咬了下嘴唇。
　　“生日快乐。”明明连自己也听不见。
　　可那个人脚步明显顿了一下，一声清晰的“谢谢”投递在夏夜的风中传达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