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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两顾金月遇惊变 ...

  •   这日,暖日高照,金色阳光洒满大地,蓝诺提议去园中瞧瞧。
      来这里那么久,除了红苏园和柳园,别处我都未游赏过,于是欣然允诺。
      出了柳园,沿着河渠走了一袋烟的功夫后,便来到了一座月白色的拱桥前。过了桥,沿着道旁一条洁净、干爽的碎石小径走了没多远,便遥见一抹朱红、暗碧相间的殿角。
      又拐过一个弯,方望见前方粉亘围沓,朱门半启。门庭上,飞檐衔兽,碧瓦琉璃,辉煌又不落俗!
      到得近处,方瞧见门上那两只金色圆环上竟还攀有两条栩栩如生,似欲立即腾飞而去的金龙。
      “这是金月园,驾临别苑时,他便会在此处理公务。”蓝诺一边扬手示意门旁值守侍从免礼,一边大略地向我介绍。
      进得园内,便见古木参空,亭宇恢宏。玉彻雕栏,殆拟桂阙。台榭环云,拟于上苑。
      越过迎面石桥,沿曲廊前行,两侧亦一步一景,甚是瑰丽。
      清水白沙,涓涓流溢。亭台楼阁,奇山峻石。疏枝淡影,深苑微风。
      这番美景,真真怡目快心,心下不由怀疑此非人世了!
      正要举步,却惊觉父皇正从前面拐角处迎面而来。他身后,跟着几位气宇轩昂之人。他们头戴圆帽,其上或镶玉,或镶金、银。衣着皆是各色绫罗常服,或青灰、或淡黄、或玄青,其正中绣有仙鹤、锦鸡、孔雀或狮子之类。
      上前恭迎?抑或闪避一旁?正犹疑不绝,只听蓝诺淡淡地说道,“走吧!”言毕,便依旧向前步去。

      我和蓝诺趋至近前,躬身行礼,异口同声地说道,“云昔(蓝诺)见过皇上。”
      父皇微微颔首。而其后的几个臣子,或双目圆瞪,面露惊诧之色,或满眼疑惑,不知就里。
      “小昔,大病初愈,逛逛,便早些回去!”父皇关切地嘱咐道。
      我低首谢道,“多谢皇上关心!”说话间,余光不觉瞟向父皇身后那般神色各异的朝臣。
      就在这时,突然感到一束凌厉的眸光向我射来。循望而去,瞥到一抹玄青色的身影。
      定睛一看,他头戴镶玉圆帽,穿着玄青绣有仙鹤的常服。其面容清癯、苍老,一把梳理得整整齐齐的白胡子,为他增添了几分儒雅之色。不过,那双精光流射,锋芒锐利的眼眸,却又让他看来有些狠历、精明。
      这一品文官是谁?记忆中,似乎并不认识他。可他为何用如此眼光盯着我?凝想多时,亦百思不得其解。
      怔想间,他们已经走远了。
      我回眸凝望着那群渐行渐远的身影,轻声问蓝诺,“方才那着玄青色便服的老者为何人?”
      正要前行的蓝诺,不由驻足回望,“那便是当朝右相乌汗。”
      乌汗?我脑子“嗡”地一下,变成了一片空白。
      许是察觉到了我的异样,蓝诺敛了遥望的目光,有些担忧地问道,“怎么了?”
      好半晌,我方回神,理理思绪,才将当日在诺尔府上发生的事情细细向蓝诺道出。说至最后,我有些焦灼地望着紧蹙眉头,目光恨恨的蓝诺,“不知乌汗会否因担心我泄漏当日的事情,而将秦如风和我之纠葛,告之皇上?”
      虽然,原本于自己和秦如风之间的纠葛,并未刻意向父皇隐瞒。可前几日,经蓝诺一提,心里对此开始有些发殐。今日这番,不知会引起什么风波?
      蓝诺摇了摇头,铿锵有力地说道,“乌汗不会!劫持并非礼你之事,他们绝不敢容皇上知晓!”说话间,他又习惯性地恢复了往日一脸的寒霜。
      经他一说,忐忑不安的心,虽然仍存犹疑,可还是平息不少。不过,那“非礼”二字,却让我着实有些尴尬,一张脸立即若发烧般滚烫。忙垂下头,大步向前走去。

      时光在指缝间悄然划过。不觉间,一个月期限已过了大半。
      夜浮生自那次后,再也没来过。不知他是生病了,还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心中甚是挂念。加上思之纂切,便派刘宾回去了两回,以询问夜浮生的近况,并带话儿让他过来。可惜,刘宾两次都没有见到夜浮生,只好让苏翱转答。听苏翱说夜浮生最近早出晚归,甚是忙碌。想来,能让夜浮生如此繁忙,脱不开身的事情,恐怕也只有红袖门了。
      红袖门此番遭遇强劲对手——秋煞门,又恰逢伍泰叛变,几近崩溃。虽然我们拿出了所有积蓄,依旧只能勉强维持!夜浮生经营生意近十载,从未遇到过如此棘手的事情。不知这秋煞门幕后乃何方神圣?
      心中焦虑,但也无计可施。思来想去,一切唯有待回去后,再议!
      这日,腻雲笼日,铅云压顶。寒风惨惨,阴冷殊异。
      我闲来无事,披上镶淡蓝绒边的银白色大麾,准备去金月园找父皇借几卷书。
      刚出园门,便瞧见蓝诺远远地迎面而来。他依旧穿着那身百年不换的白衣。
      “去哪儿?”蓝诺蓝晶晶的眼眸,满含暖意,他嘴角噙着抹似春风般柔和的微笑。
      我望着挂了抹暖笑的蓝诺,边走边说道,“向他借几卷书!”稍顿,又补充道,“你的笑很暖!”
      蓝诺一怔,方才溶溶笑意猛地僵住了。他将头偏向一侧,“走!一同去!”
      见此情状,不由生疑,快走几步,到他身旁,瞅见那张因常年面罩丝帛,而略有些苍白的面庞上,竟然晕着一抹淡粉色还未褪去的红晕!
      此刻,我立即明了了一切!蓝诺竟会害羞!?我似发现了新大陆般,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心下暗自忖道:改日得好好逗逗他!想着,不由得意地笑了笑。
      蓝诺故作怒状,横了我一眼后,甩开大步向金月园行去。
      我笑着,小跑几步,追上他,一同往父皇的书房行去!
      没走几步,突然灵光一现,蓝诺一直在紫谰,或许他会知道些秋煞门的事情呢?
      想着,我不由侧眸注视着他,轻声问道,“想向你打听点事儿!”
      蓝诺缓了脚步,有些不悦地说道,“你和他也这么客气?”
      我一愣,不由缓了步子,怔怔地望着他。他口中的他,指谁?夜浮生?父皇?
      怔想间,前行的蓝诺驻足回身,“何事?”轻柔的声音,似三月和风。
      我忙敛了思绪,紧走几步,到得他身旁,问道,“你可知秋煞门?”
      话一出口,蓝诺方才恬静的面容立即凛若冰霜,晶蓝的眼眸似一下冰结了般,从从寒光从中射出。
      “难道你知悉秋煞门?”我迷惑不解地问道。
      蓝诺冷冷地瞄了我眼,“不知道!”说罢,便抬脚,大步向前走去。
      不知道?那为何突然变得似冰人般?想着,不禁小跑几步,追上他,满腹狐疑地问道,“真的?”
      蓝诺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扔给我一个寒若千年积雪的字,“是!”之后,他便缄口不言,再不吭一声。
      据此情形,蓝诺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只是不肯告诉我罢了!为什么呢?

      一袋烟的功夫,我们便来到了金月园外。
      正要拾阶而上,便瞧见旁侧小径上有一个身着寻常宫装的侍女半垂着头,托着一只红漆木盘翩翩而来。
      我移步石径,朝她行去,“可是皇上的药?”
      那侍女一怔,猛地止住脚步。转瞬,她抬起那双碧若翡翠的眼眸,瞄了我一眼后,忙屈膝叩礼,“奴婢见过公主!”
      托盘上白瓷碗中黑褐色的药汁,因为这霎地一晃,一些已经洒溢出来。它们沿着萦白、菲薄的碗壁,缓缓流淌,似簇簇褐色的泪溪。
      我扬了扬手,柔声问道,“是皇上的药吗?”
      侍女低首应道,“是!”说着,她斜眼,瞄了瞄我。
      望着那双闪烁着胆怯之色的绿眸,我笑着,柔声说道,“给我吧!”说着,接过了托盘,往园门处走去。
      我和蓝诺方上石阶,向父皇通禀的侍从恰巧从内急步而出。
      他躬身延请,“三殿下、公主请进。”
      蓝诺点点头,便跨步向内行去。

      上次来金月园,只是在园中游赏一番,并未进入书房。此番前来,不由细望一番。
      父皇在别苑的书房,是座两层楼阁。红宇碧瓦,飞檐衔铃。寒风拂过,一串“零零零”清脆铃声,便在“呼呼呼”朔风中,若隐若现!
      一层粉壁,几步便穿凿了一扇窗户。许是因为紫谰国风沙大,故而窗楹样式虽与天启的相似,然而尺寸却唯有三分之一。
      此刻,右侧的几善窗户半支着。透过半启窗棂,遥见父皇身着一抹绛红色的便服,端坐于一张几案后,似正书写着什么。他剑眉微敛,双唇紧抿,一双蓝幽幽的眼眸专注地盯着手中的奏则!
      蓝诺和我拾阶,藉藉而上。
      门侧的一个侍从,已经迎了上来。他躬身行礼道,“末将见过三殿下,见过公主!”
      蓝诺一扬手,“免礼!”稍顿,他说道,“烦劳通禀一下!”
      那侍卫忙惶恐地回道,“不敢!请殿下、公主在外稍后!”说罢,一转身,大步向书房内行去。
      片刻之后,那侍卫回到外廊,对蓝诺和我伸手延请,“陛下有请!”
      蓝诺微微颔首,便领着我,向房内走去。

      一层过厅,直通三处。正中,便是通往二层的玉白石阶。左侧,镂空雕花的门扇洞开着,看来似一间花厅之类。其后悬着厚重的金黄色帘帷,不过它们此时高挂于金色的弯钩之上。厅央设了一张巨大的红漆木椅塌,几步外的两侧列有十来张红漆圈椅。想来,此处应是父皇临时议事之处。右侧,便是父皇披阅奏则的书房了。空阔的房间正中置了一张长数尺的宽大案几,其上此刻堆了两叠数尺高的奏则。窗下摆放了两张梨花木圈椅,其中设了一张小几。
      尚未开口,只听正批奏则的父皇头也不抬地轻声吩咐道,“你们先坐,这就完!”说着,加快了批注的速度。
      我将药搁到那张巨大的案几上后,便随着蓝诺走向棂窗。刚拣下首的位置坐定,便有侍女奉来馨茗。
      泯口香茶,正要搁下茶盏,余光瞟到了对壁上那幅巨大的山水画。此画虚实有致,笔墨精悍,极有气势!心中喜爱,不觉起身,慢慢走了过去。
      此画,河川汹涌,若万马奔腾,险峻峭壁,直冲云霄。在雪浪翻天的江河中,竟有一叶扁舟,逆流而上,翩牵沉浮。
      细看题字,只有“亚汉”两个字。心下当即有些佩服这亚汉,他竟既有如此深厚的笔墨功力,又胸怀这样的雄心壮志!
      “你喜欢这幅画?”不知何时,父皇已经来到了我的身后。
      我点点头,回首问道,“这亚汉何许人?”
      背手而立的父皇宛儿一笑,“你以为呢?”
      我凝思片刻,方蓦然醒悟这亚汉为何许人。忙施礼道歉,“请恕云昔不知之罪。”
      父皇仰面哈哈大笑,“无妨!但,父皇想知道你是如何猜到的?”
      我梳理一下思绪,缓缓说道,“此画,虽然笔墨功力深厚,却绝非寻常画师所做,因为画师没有这样的气魄。而拥有如此胸怀的人,倘若为皇上的臣子,那么他必不会安于人下。既然如今还能让皇上将他的画,挂于书房显要位置,云昔以为那人便只能是皇上自己了。”
      父皇拊掌,笑道,“思路清晰,有理有据,不错!不错!”说着,他莹蓝的眼眸绽现了几许赞赏之色。
      我忙垂首说道,“云昔愚钝,皇上过溢了!”
      父皇冲我摆摆手,“莫要如此谦虚!”说着,走回了案几。
      待坐定之后,父皇威严地唤道,“进御。”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藏蓝宫服的宫人,捧着一只盛了一个瓷碗和一把精致、小巧白瓷勺的托盘从外默默趋入,其后还跟着一位穿着九品官服的医士。他们到得几案旁,那宫人便将托盘放置于案几上。旋即,拿起盘中的白瓷勺,从我端进的药碗中舀了一勺墨色药汁,倒入那只空置的白瓷碗内。而那位九品医士则恭立一旁,目视整个过程。
      望着那宫人徐缓而庄重的神情,我悄悄走到蓝诺身旁,低声问道,“这是作甚?”
      蓝诺望着一脸沉静、微眯双眼的父皇,“他服药、吃饭前都有人为他尝试。”声音低如蚊呐。
      不过,父皇似乎察觉到我和蓝诺的私语,他缓缓睁开了双眼,莫测高深的眸光“刷”地一下瞄向我们。
      饭前有人代尝,这我知道,可服药前也需要,尚闻所未闻。看来,父皇心底真真缺乏安全感,抑或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都会如斯般无法信任自己以外的每一个人。想着,竟有些可怜父皇。他每日如履薄冰,小心翼翼,提防着每一个人,真是累!这样的生活,有何意义?可转念一想,或者我之萝卜,他之鱼翅。毕竟至高无上的权力,对某些人而言,极具诱惑。
      怔想间,那个宫人已经将那勺药汁一饮而尽。片刻之后,安然无恙的他,端起了那盛满药汁的碗,走向父皇。
      突然,他双目鼓瞪,满眼涌起万千的惊恐和痛苦,端碗的手激烈地颤抖。转瞬,脸已经疼得扭曲变形。
      “有……”话未说完,那宫人双腿一软,身子一歪,整个人扑倒在地。
      “哗啦”一声,瓷碗坠落于地,摔成了碎片。黑褐色的药汁洒间溅一地,一些顺着方砖缝隙缓缓流淌。褐色的细流,形状各异的白瓷碎片,蜷缩一团的藏蓝色身体,相互映衬,触目惊心!
      面临此变,我和蓝诺不约而同地立即起身。惊诧之余,都直直地瞅向缓缓起身的父皇。
      他眉头紧锁,一脸冰霜,那幽蓝如鹰骛般的眼眸死死地盯着那摊倒在地的宫人。稍适,他躬身,探了探那宫人的鼻息后,徐徐抬起头,一双眼眸若寒霜冰雪般冷冷地盯着我和蓝诺,一字一顿地说道,“他死了!”
      我倒吸口冷气,失声道,“啊?”
      怎么会这样?有谁那么大胆竟敢下毒谋害父皇?转瞬,蓦然忆起这药可是我端进来的!想着,整个人若坠入寒渊冰潭般冷彻心扉。难道有人……
      斯时,父皇威严而狠历的声音将我从凝想间拉回了现实。
      “来人!”
      “在!”门外值守的侍从,听闻屋内突变,早已拥至门侧。
      父皇用锐利的目光扫了扫我,高声命令道,“立刻去把今日御药房执事的所有人和太医院监职御医带至此处!”稍顿,他又沉声补充道,“还有那罐药渣!”
      父皇为何用那样的眸光看我?难道他怀疑我?猜测间,侧目望向蓝诺,他正眉头紧攒,似在沉思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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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有话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两顾金月遇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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