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玺夏延

17、第十六章 副本升级（下）

　　凌隽推开门，一屁股就往沙发上一坐，翻开茶几上的报纸看了看。夏为延一走出来就见到这副光景，也不以为意，“都送走了？”
　　“五分钟前已经到港城码头了，仲哥去接了，怎么这个时候让他们回去？”
　　夏为延换上了外出的衣服，一边打着领带一边答，“他们要干的、该干的事都干完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凌隽放下报纸，“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做？赌场，谷若雨已经拿到手了，我给你算过了，你用史蒂芬的名义拿下的股份加起来也就只有30%多而已，谷若雨自己有37%的股权，她还是最大股东，而且我们手里的股份也都是暂时抵押的，按照协议，新马只要在3个月内用现金回购就行。”
　　夏为延笑了笑，“现金，他们哪来那么多现金？你当新马是印钞机还是央行啊。别说三个月，就是三年，他们也拿不出这个数了。”
　　凌隽显然脸上有些不相信，摇头道，“你别太大意了，眼前这关你还没过呢，谷若雨迟早会知道的。就算毛爷爷说，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这战术上还得重视的。”
　　夏为延噗嗤一乐，“看不出来，你还追随过革命先烈的伟大思想，可以啊凌隽。来来，那我们来研究研究战术问题。”
　　凌隽一抱枕甩过去，堪堪被夏为延头一歪躲了过去。
　　夏为延说，“你的计算有失误，谷若雨现在手上只有25%的股权。”
　　“什么？25%？不可能啊，我……”
　　凌隽还没说完，夏为延便诡秘的一笑，打断了他的话，“谷若雨以馈赠的方式把这她手里12%的股份转到了我的名下，从昨天开始，这份协议已经生效了。”
　　信息量略大。当时凌隽是这么想的，半饷之后，凌隽带着嘲讽的语调说，“看来谷若雨对你还真的是倾心有加，我只能说，瞎了她的钛合金眼，又被劫色又被劫财。”
　　夏为延俯下身去凑近凌隽，“唷，我闻到酸味儿了。”
　　凌隽牵了牵面皮，不得不承认，刚才他说那句话的时候确实没有经过大脑，等话出口了才发现，那语调堪比娇嗔，“啊？你说什么？刚刚风太大了我没听见。”
　　夏为延还是在笑，但似乎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没听见就算了，对了，苏哲走的时候有没有跟你说，他把机器放哪了？这混小子，办点事一天到晚没头没尾的。”
　　“什么机器？”
　　“信号干扰器，小小的圆圆的。”
　　“你说的是这个？”凌隽从口袋里拿出一粒纽扣似的玩意，“老四，你现在能不能完完整整的跟我说说你的计划？你既然都带我来澳门了，还要瞒着我干嘛？你就不怕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搞砸了？”
　　夏为延对着那个纽扣样的干扰器摆弄了半天，一边说，“不是我不相信你，是太早告诉你，怕你演技不过关。你要知道你的一举一动都是有人看在眼里的，谷若雨哪怕是有一点不相信，都要前功尽弃。”
　　凌隽皱了皱眉，“你都要我演了什么？”
　　夏为延把干扰器放在茶几上，然后怡然自得的去倒红酒，“对谷若雨来说，你只不过是我从港城找来的一个能操持赌场的舵手，她想要看到的也只是一个舵手而已。你需要表现出来的，只能是对赌场经营的热情，其他的事都不该是你插手的。还有，如果我先告诉你了实情，你那天能打我打得那么狠？要没你那一通狠揍，谷若雨会那么放心的离开澳门？再说了，养病期间，干什么事都方便了很多啊。”
　　凌隽几乎可以用震惊来形容，他跨步上前，连表情都扭曲了，“你别告诉我，那天是你故意让我揍成那样的？！”
　　夏为延抬眼笑了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这么讲。”
　　“你！”凌隽揪住夏为延的衣领，“你、你居然……”
　　夏为延扬眉，“干嘛？被打的是我，又不是你，你这么焦躁做什么？”
　　凌隽泄气，把夏为延丢在一边，阴着一张脸说，“没什么，我只是奇怪，我揍不揍你，和谷若雨放不放心有什么关系。”
　　夏为延整理了番自己的衣服说，“你要站在谷若雨的角度上看问题，你以为她真不知道我是不可能和她结婚的？”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夏为延顺手捞起桌上的商务周刊，才看了第一眼就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活生生的吓了凌隽一跳。凌隽就要暴粗，却见夏为延整张脸又青又白，手里的杂志都块被他捏成了团。凌隽看了眼那杂志，直觉是出了大事，连忙夺了过来。凌隽翻了几页，其中一版行业快递赫然写着：尘埃终落定：夏为延上任夜色总经理职，助力新总裁表心迹。
　　“薛安娜怎么这个时候……？”
　　夏为延乍一下回神，打飞那杂志拳头就往茶几上用力一砸，顿时见血。巨大的响声又把凌隽吓了一跳，“你干嘛你？冷静点，现在怎么办？”
　　夏为延粗喘了几口气，看上去应该是内伤很严重，“我竟然没想到，我竟然没想到……”
　　凌隽上前一步说，“黑乌鸦肯定要发觉了，算了我们先走吧。”
　　“等等。”夏为延出口制止，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去新马。”

　　然而夏为延和凌隽还没能来得及到新马的总部，在路上就被车队给盯上，甚至不断的被挑衅。这是有生以来凌隽看到夏为延开车最快的一次，在澳门的大街小巷窜来窜去，最后一路飙到了郊外，夏为延说，“会不会开枪？”
　　“啊？”凌隽一直在观察后面的情况，完全没反应过来。
　　“抽屉里有枪，他们车距进入一百米后就会开枪，你当心。”夏为延说的很快，但咬字很清晰。
　　凌隽急忙打开了抽屉，果然看见两部手枪，甚至还有一挺改装过的小型机关枪，这让凌隽瞠目结舌。他才愣了一会，后面就枪声大作，夏为延猛打一个方向盘钻进一条小路。凌隽见状急忙捞出一把手枪，也顾不上什么，大概看准了就往后面车子的轮胎上嘣子弹。
　　这样的反手位显然是对被追的前车是不利的，夏为延很快就意识到了车子的后轮胎出了问题，很可能会擦出火花然后起火爆炸。他从前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凌隽说，“我数到三的时候，立刻跳车。”
　　“好。”
　　“一。”
　　“二。”
　　“三。”
　　两边车门同时一开，两道人影也同时往外一扑，后面紧紧跟着的车子甚至还来不及刹车就撞了上去，两车迅速爆炸，火焰遂起。再后面的车急忙停下，一副严阵以待样子。
　　弃车的地方在一个小树林附近，凌隽很快钻进了树林，他猜测夏为延应该也在附近，但是不知道具体的位子。从他的角度，能清楚的看到尾随的车队果不其然是黑乌鸦的人。
　　黑乌鸦提着一杆枪走进林子，大叫，“夏为延！明人不做暗事，你这个孬种，居然敢用这么下三烂的手段！你给我出来！敢做不敢当吗？！”
　　树林里一片落叶声和焚烧过后的呛人烟味。
　　凌隽躲在一个被雷劈的只剩下粗壮树干的背后，他环顾了四周，依旧没发现夏为延的踪迹。正当他纳罕之际，黑乌鸦又放了两声空枪，震的林子里的鸟扑哧扑哧乱飞。
　　“夏为延，你这个狗娘样的东西！默娘怎么对你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黑乌鸦也不知道在对什么地方破口大骂，“我早知道你不安好心，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干出这种事，你拿新马给你的新主子邀功，你很得意是吧？我告诉你，你有命拿还不定有命享，老子今天就要让你下地狱！”
　　黑乌鸦显然不在乎子弹，冲着树林到处放枪，而且他的运气很好，无心插柳柳成荫，其中一发子弹贴着凌隽的手臂过去，虽是算不上负伤，但避让的动作也足以让黑乌鸦察觉。黑乌鸦狞笑着叩着枪一步一步往凌隽这里走过来，那一瞬间凌隽想到了很多种应对的方法，但没有一种的生机可以超过50％，这让他相当的沮丧和踟躇。
　　凌隽的手紧紧的握着枪，里面已经只剩下了两颗子弹，黑乌鸦和他的距离已经不超过十米。凌隽也不是没有经过事的，虽然安逸了这么段时间，但是神经细胞里那种危机意识已经带动了他的运动神经。所以在被沮丧情绪湮没前，他已经不动声色的撕下了衣服上的碎片，拉开保险，然后在枪口蒙上了布料，为的是开枪之后不让对方依靠声音判断攻击的方向。
　　两颗子弹，第一颗攻击，第二颗自保。足够了。
　　而就在凌隽判断好逃生路线准备开枪的时候，本已经向他靠近的黑乌鸦突然一行人突然转了个向，然后便是一阵猛烈的交火。这个突变令凌隽都有些纳闷，按照这种交火的激烈程度，远不可能是夏为延一挑数十人引起的。
　　有另一队人马？谁？
　　这个问号并没有在凌隽的心里盘桓很久，因为他太清楚此时此刻的境况。这是傅九川教他的，在任何情况下，首先要做到的是保全自己，只有你立足于不败之地，你才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于是凌隽一个纵身就往交火外围撤去，一路弯着腰身窜到了五十米开外的一个制高点。从这个角度他的视野被一定程度的打开，能看到这片交火区域的大致情况。也就在这个时候，枪声熄灭了。
　　但是凌隽没有看到夏为延，只在人群中央看见了谷若雨。
　　谷若雨手里拿着手机在说着什么，然后夏为延出现在九点钟的方向。此时的夏为延衣服有些脏破，一点都不像他平时冠冕堂皇的样子，手里还拿着一把机关枪。凌隽不得不佩服起夏为延起来，刚刚跳车那么短的时间里，他居然还顺手拿了枪，而且他还丝毫没有意识到他有这个动作。
　　夏为延笃定的走到距离谷若雨还有四五十步的地方，黑乌鸦几次想举枪都被谷若雨制止了下来。夏为延停下脚步，然后把枪往地上一扔，双手举起作投降状。
　　“这事是我干的，你要想杀我你就来。”
　　谷若雨在那里站了一会，这个时候凌隽才有时间好好审视了下周围的环境。距离谷若雨不远的地方横躺着一辆摩托，显然这摩托并不在刚刚追杀他和夏为延的车队里，而且以这种位置来看，这辆摩托是刚刚冲进交火区，骑车的人直接跳车后撞倒树的样子。由此判断，谷若雨是后来才到的，并且是她制止了这场凶险的交火。
　　谷若雨往夏为延的方向走了几步，“这一手还是当年我教你的，没想到你会用在我身上。”
　　夏为延笑了一下，好像完全不惧生死一般，“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嘛。”
　　“呵！”谷若雨立马接了句，“你是真的不怕死！”
　　“也是和你学的。”
　　夏为延不紧不慢的说，一点都没有一种面对子弹的觉悟，又或者说已经大彻大悟？
　　谷若雨啐笑了一声，“老四啊老四，你干什么不好，非要给施汉成卖命。你今天死在这，他会记着你多少点的好？”
　　“千金难买我乐意。”
　　谷若雨没再接话了，她把头别过去，旁人也不知道她此时什么表情。只是在不多的几秒钟后，她又转过脸来看了一眼夏为延，然后背过身一把抢走了黑乌鸦的枪，朝着夏为延的方向“砰砰砰”的开了好几枪。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现场所有人都一时没反应过来，凌隽不自觉的拿起枪就对准了谷若雨，但他很快发现谷若雨的那几枪子儿都没砸到夏为延的身上，夏为延还一脸淡定的站在那里，凌隽倒是凭白出了一身冷汗。
　　所有人都看傻了。而谷若雨在放完这几枪后，对夏为延说了句“新马你想要就拿去，澳门你也拿去，从今天开始，我们划地为界。”然后便带着黑乌鸦离开了小树林。
　　几乎是在谷若雨走后的三十秒内，夏为延突然一个脚步踉跄就倒在了地上。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凌隽立马就从隐蔽处冲了出来，还没等他冲到夏为延的边上，就听到周围的草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孟瑛和苏哲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你们……？”饶是凌隽见怪不怪，看到苏哲他们去而复返还是有点惊讶。
　　“我们在船上就收到了风，薛安娜发了通稿。”孟瑛也没多解释，看了一眼挂彩的凌隽又说，“你怎么样？”
　　“还好，枪子儿擦过去的。”
　　凌隽应了句，这时候苏哲已经扶着夏为延起身了，不过夏为延已经进入昏迷状态。
　　苏哲说，“背上中了一枪，怎么说？去医院还是回酒店？”

　　三个小时以后，夏为延在一个地下仓库醒过来。这是苏哲到澳门以后设的一个小型据点，今天早上苏哲已经撤走了一批设备，好在基本医疗水平还是有的。所以夏为延并没有因为中了一枪就恶俗的失血过多或者感染而就此长眠。
　　不过此时在夏为延面前的只有凌隽，苏哲和孟瑛已经在一个小时前赶回了港城。
　　凌隽看着负伤的夏为延，冷笑了一声，“半年中了两枪，感觉怎么样啊？”
　　夏为延脸上的表情有些懵，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凌隽的所指，看起来是孟瑛已经把他在东南亚的情况告诉了凌隽。
　　“嗯，感觉自己差点就成为了烈士。”
　　烈士……
　　凌隽的额头上立马闪过了三条黑线，有时候他发现夏为延真的是蛮难沟通的，你该说他是幽默还是生死不忌？再重的拳头砸到夏为延的身上，都像是砸到了棉花毯一样无力。
　　“行了你也别贫了，这次算你侥幸没被谷若雨给干掉，说吧下一步你怎么打算的？澳门不是久留之地，回头谷若雨想明白了又杀个回马枪，你跟我也就是被吊打的命。”
　　夏为延运动了下肩膀，仿佛是在确定自己的伤势。
　　“我和谷若雨认识了十几年，”夏为延抬起头说，“我有多了解她，她就有多了解我。从我出现在澳门的时候，她就知道我是来干嘛的。新马？莫氏？你以为她在意？她只是缺一个理由，一个她需要做给黑乌鸦看的理由。”
　　“什么意思？”
　　夏为延从行军床上翻身下来，熟门熟路的走到一个小型冰箱前，拉开门从里面拿出两罐啤酒，一罐丢给凌隽，一罐自己打开喝了一口。
　　“你知道么，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在经过世面之后，也只会知道自己不要什么。但像谷若雨这样经过生死的人，才会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她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是道上出了名的黑姐，在金三角一代叱咤风云，几生几死的。到了今天这个地步，生意上的事情有或者没有都根本不重要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她根本就不想回来澳门。”
　　“那为什么？”凌隽问，“因为黑乌鸦？”
　　“嗯，黑乌鸦是十几年前在金三角跟过谷若雨的人。他一直觉得谷若雨的沉寂是因为十年前和龙兴的一场仇恨，所以这几年他一直在澳门活动，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绝地反击，给谷若雨报仇。”
　　“可惜啊，他是实在不懂谷若雨。谷若雨这个人，心里根本就没有仇恨，有的只是做与不做。当初她可以一手毁掉自己在金三角建起来的基业，现在她也可以毁掉新马。她要的就是这种不留余地。”
　　“贵圈真乱……”凌隽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了这么句话。他评价不了谷若雨，因为这样的人已经不是你用世俗观可以去评价的了，同样，他也无法评价夏为延的这次行动。
　　“既然如此，那干嘛还要玩的那么凶险？”
　　“唔，我有一百块钱，尽管我有的是钱，但也不代表你说要我给你，我就会给你。好歹拿出实力来给我看，你值得我给你这一百块钱。这个道理你都不懂？”
　　夏为延不急不慢的丢了这么一句，语气颇像是嘲讽小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