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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兄弟情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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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的曼哈酒店人声鼎沸,一部又一部的高档轿车停在酒店的地下车库里,同时本来格格不入的三教九流装扮的小混混也出现在了酒店大堂之中。酒店外,各色穿制服的和便衣的警察们也高度警惕,仿佛里面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就会一脚踹进去一锅端了一般。
晚上六点整,宴会正式开始,一身唐装的施爷在薛安娜和凌隽的陪伴下出现众人的视野之中,大堂里闹哄哄的场面很快就停了下来,不断有黑白两道上有头脸的人来给施爷握手、敬茶。当然,还有来见识一下施爷身边的那位新官上任的薛安娜。
薛安娜已经在三天前的股东大会上被正式聘任为夜色集团的执行总裁,而在今天上午,在市长亲莅之下,大悦花园城奠基仪式也完满的完成。薛安娜与市长共同剪彩的大幅照片成为今日商业报刊杂志的头条。一切都进行的万分顺利。
施爷因此大为高兴,便决定在曼哈酒店包场大摆庆功宴,筵请各界名流。
施爷走到正座,讲了几句场面话之后,气氛再次热络起来。凌隽看了眼旁边摆出一脸肃容而又略带微笑的施爷,心情要多复杂有多复杂,而施爷此刻很明显不知道凌隽内心的挣扎,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自由活动了。
凌隽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被绑上这条贼船的。那日他离开白家庄园没多久,就再次被施爷召见,这次他果然见到了施爷本尊。施爷交给了他一个任务,让他主理奠基仪式和今天这场庆功宴。这两件事都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有一些繁琐而已,而且时间格外紧迫,闹的凌隽一连两天都没合上眼,四处奔波。
凌隽在场内转了一圈,他知道今天在场的人都是和龙兴有着层层利益关系的人马。坐在主桌上的,除了施爷、薛安娜、三个老叔以外,还有传闻已经金盆洗手的开爷。开爷大号严闻开,和施爷是拜了把子的兄弟,三十年前和施爷、白世义一起在港城闯荡。开爷最大的能耐就是朋友多、路子多,只要是个人,三言两语就能被他纳入麾下,在道上也算得上是一个一时无俩的人物。
直到十年前,开爷突然宣布退隐江湖,从此不再过问道上的事。白世义死后,能把他请出来的露脸的,恐怕也就只有他施汉成了。
主桌上还有两个空座位,一个是留给已经身故的白老叔,还有一个则属于夏为延。
然而,夏为延依旧没有出现。
夏为延的缺席,让很多人的脑子里的那根弦都绷紧了,有人开始望风向,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哎哎,看到没有,四哥又没来。”
“早上奠基不也没来吗?好像东南亚出事儿后就没见露过脸,不会已经……”
“瞎说什么呢?K哥说四哥上礼拜就回港城了,我看是被姓薛的挤兑了。”
“挤兑?就凭那女人?”
“不然咧?老夫子还说女人和小人最难养呢,瞧瞧,和施爷眉来眼去的,老头子的心头肉呢。”
“你就满嘴跑猪油吧!”
“咋的咋的,我又没说错,要不是那女人给老头子吹枕头风,咱四哥能咽下这闷蛋?我可听说,连仲哥和瑛姐都交代下来,要弟兄们别搞事,这不是面服心不服还是啥子?”
“嘿嘿,这么说,老头子还宝‘刀’未老啊……”
“你特么才满嘴猪油呢吧!”
…… ……
…… ……
凌隽在这段话里只听出了一个关键句:夏为延上周就回港城了,而且阿K知道。
当下凌隽就把目光再次在场内扫视了一遍,在一个角落里他看到阿K和罗仲通了气之后,又和瑛姐低语了几句。等瑛姐一走,凌隽快步把阿K揪住,先象征意义的问了问B区的情况,然后直接进入主题,“夏为延呢?”
阿K别开了眼神,“我不知道。”
凌隽啐了一声,“你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你要不知道老四在哪,我看你能这么一脸淡定的在这里守场子?夏为延上礼拜就回来了是吧?他到底在哪?”
阿K像是有些语塞,然后退开一步就要开溜,“说了我不知道了,我就是告诉你了,四哥不想见人,就谁也甭想见。”
凌隽面皮一抽,阿K说的倒确实是传说中的实情,夏为延这个渣个性,心情好的时候成天在你眼前晃来晃去,甚至一个一个的来检查业务工作,心情不好的时候,简直就是人间蒸发,而且绝对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是面对面在大街上遇见,他也能把你当陌生人没瞅见。
凌隽一把将阿K提到旁边的过道里,堵着他的前路,从后腰上抽出一柄枪顶着他的下巴,“说,他在哪?”
阿K就是再怎么忠狗,在凌隽突然的举动之下也会惊呆,他皱皱眉说,“喂,你疯了么,把枪放下。”
凌隽显然把他这句话当屁话,“你说不说?不说老子一枪嘣穿了你这张脸。”
阿K一脸抽风状,“你要找四哥做什么?”
“我有事要问他。”
“有事?”阿K说,“你说有事我就得告诉你,你当四哥那儿是菜市场还是什么?哦,我知道了,你现在可是新贵,四哥这个过了气的老板你就不放在眼里了。”
凌隽眉毛一挑,“新贵个屁!你存心来挑我是吧?”
凌隽这是第一次站在北街98号,这是一个很新式的花园公寓小区,很敬业的安保——在看到凌隽的机车之后果断盘问了半个小时才放行,很豪华的音乐喷泉,很葱绿的草坪,很完善的一体化物业管理。但凌隽总是觉得这个小区的名字很山寨,也很符合夏为延恶趣味的品位——巴黎秋天。而且它的对面真的开了一家巴黎春天。
听说后来凌隽曾经问他为什么看中这里的地皮,夏为延只瞥了他一眼,然后悠悠的反问,“哦,你难道没有觉得这个名字很奇葩吗?”
从阿K的口里逼出来的口供是,他确实不知道夏为延在那个犄角旮旯里,按照往常的惯例,要么在黄松江边,要么在GOLDEN,要么就是在北街,当然如果这三个地方都不在,那就别想找到他了,他是真的要玩失踪。
凌隽去了黄松江,那里除了一汪江水就是空空如也,那个很破烂的小旅馆里今天也是一笔生意也没有做成。然后他又去了GOLDEN,很明显也是一无所获,最后的希望就在这个巴黎秋天了,据说这是夏为延这两年才购进的公寓,其实今天之前,凌隽压根不知道夏为延住在哪里,他只知道偶尔夏为延会夜宿云港施园。
A幢21楼,从楼道的窗户看下去,整个小区和街景都入目,看上去外边是一片繁华之色,里边正好相反,突然觉得这种错落区别很具有视觉冲击力。
凌隽站在门口,门上有电子门铃,他可以选择按铃,也可以选择敲门,更可以选择直接把门砸了。可是,他在门口足足二十分钟,抽了四根烟,还是没有选择以上任何一种途径。近乡情更怯,来之前气势如虹,现在反而畏怯了。假使夏为延不在里面,按照阿K说的,他就是真的躲起来了,那他又该去哪里找?可假使他在里面,他又该和他说什么?问他为什么玩失踪?为什么要给薛安娜让道?为什么要在东南亚把自己玩那么惨?还是问……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人来看待?
越想越烦躁。
越想越烦躁。
然后门开了。
门里的人穿着睡衣,上面还印着黑猫警长。要不是气氛不对,凌隽这会应该已经笑趴了。
夏为延说,“你在门口老半天是打算给我做门神?”
凌隽黑着脸说,“你怎么知道我在门口?”
夏为延露出一个看白痴的表情,食指往门框上一处指了指,凌隽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就见框上的螺旋纹里埋着一个隐蔽的针孔摄像头。凌隽嘴角一抽,摆在这种角度,也就只有夏为延想的出来。
夏为延也不管他,转身往客厅里走了几步,一屁股陷进沙发里,端了茶几上那个盛着酒红色液体的高脚杯,手腕摇了一摇,凑到唇边嗟了两口,“你能找到这里来,也真是不容易。说吧,找我什么事?”
凌隽跟了他一道进了客厅,瞥了眼那个已经喝掉大半瓶的红酒瓶,然后再环顾了一番公寓的布置。这是一个目测是三室两厅的套房,客厅的色调是简单的黑白灰,如同样板房一般的家具陈设显示出这套公寓只不过是屋主偶尔下榻的地方。
凌隽把目光转回夏为延身上,而此时夏为延也正看向他。凌隽说,“我真搞不懂,你到底是怎么回事?A85的案子你给薛安娜作嫁衣,在东南亚你又弄出这茬子把自己搞臭,股东大会你不参加,奠基仪式你也不出现。好吧,就算你是想主动把位子送给姓薛的,那庆功会呢?施爷都发话了叫你去你还不现身,你这是要干嘛啊?你这到底算投降还是宣战?”
夏为延一听到第一句,就开始漫不经心的喝红酒,等凌隽说完,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有什么投降宣战的,庆功会这种场合我向来是能不参加就不参加,我不去也没什么不正常的吧?”
凌隽气的青筋直冒,一脚踹上旁边的沙发,气哼哼的坐了下来,“我真想揍你。”
“揍我?”夏为延唇角一歪露出几分好笑,“凌隽,你有什么立场揍我?”
“我……”凌隽语塞。
“我也真是奇了怪了,我是不是夜色当家的这件事,对你就那么重要吗?”夏为延转过身,头一偏凑近了凌隽的脸,“要是我现在面前的是阿仲,或者孟瑛,我都可以理解,可是你……呵呵,我还想知道,你算是怎么一回事?对,你这次回来,老爷子很器重你,但这件事轮得到你说话吗?你一不是股东,二不是龙兴的堂主,三也还算不上夜色的高层,说的难听点,你算个屁啊?夜色姓夏还是姓薛,都是上头决定的事,跟你有屁的关系?”
“是!是跟我没关系!”凌隽被激的胸中窜起团团的火,手臂一个格挡把夏为延往后一推,“噌”的站起来,“算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行吧?!我他妈瞎操心!拿位子来压我了是吧?!行,你狠!你可以!你夏为延是堂堂龙兴老大,道上谁听了你的名字不敬三分的?可你他妈就是这么当兄弟、当老大的?不说我,仲哥、瑛姐呢?你真他妈把别人都当成你肚子里的蛔虫了是吧?!你知不知道,你在东南亚一出事,瑛姐和仲哥动用了多少关系在那边打听你的消息。还有阿滢,阿滢当场就昏过去了,到现在还在医院里。你他妈倒好,躲在这里逍遥自在!你是清静了,你他妈想过弟兄们没有?无情无义!”
凌隽拎起夏为延的衣领,把他从沙发上拖起来,“夏为延你真够可以!”说完,又用力把他扔回沙发上。
这一来一去的动作,夏为延手里的红酒早就翻的一身都是,而凌隽突然拔高嗓门,轰炸式的一通咆哮,弄得夏为延半天都没回过神来,他是有多少年没被人这么吼过了。夏为延被这么一摔,就见凌隽转身要走,忙起身,“凌……”
那个“隽”字还没出来,凌隽一个转身,一拳就抡了过来,直接打在了夏为延的下颌上,夏为延一个猝不及防,吃痛的又摔回来沙发上。
“你给我闭嘴!”凌隽说,“我没立场揍你是吧?我告诉你,夏为延,老子就是想揍你!你他妈欠!揍!”
凌隽越说越来气,整个身体都仿佛被愤怒给控制了,弯腰再次拉起夏为延,屈臂就砸在夏为延的腹部,被打懵了的夏为延甚至还没来得及还手就已经被凌隽七拳八脚的打到黄疸都险些要吐了出来。
凌隽带有显著报复性色彩的拳击运动做完,心里的火却还没有败干净,于是他在最后踹了一脚以后,转身拉开门就走了出去,顺便还把门上那个讨人厌的摄像头给砸烂了。
凌隽把机车开到最大码在公路上一路奔驰,那股烦躁的心绪自始至终萦绕在他心口上。他很不喜欢现在的这种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里他很不愿意接受夏为延的失败,任何失败,哪怕是他夏为延心甘情愿的弃甲曳兵,他也不能接受。他宁愿相信这是一种策略,他在等待绝地反击的那一刻。
夏为延刚刚是想和他说什么呢?是要反驳?还是要解释?还是……
“你很了解他吗?”
当时白茜是这么问的。这个问题当时只是让凌隽有点尴尬,而现在,却像是一根刺一样,就扎在他的心脏上,心脏每搏动一次,就疼的要让人把牙关都咬碎。
凌隽突然腾升了一种强烈的欲望,他想要了解这个人。
一个小时以后,凌隽又回到了北街,又站在了2104的门口。地上那四个烟头还没有被清理掉,门框上那个被自己砸碎的摄像头也依然是碎裂的菊花状。
这次他直接就转动了门把手进了屋子。客厅里依旧一片狼籍,能很明显的看出打斗的痕迹,只是被揍的那个当事人,又不见了。
凌隽皱了皱眉,胸腔那团才灭的火又有了复燃的痕迹。就在要再次烧起来的时候,某间房间里传来了什么东西打翻的声音,凌隽忙向声源处快步走去。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房间里会是这样的情景:
那件印着黑猫警长的睡衣像一团抹布一样的被丢在地毯上,夏为延赤裸着上身,腹部和胸腔都有明显的瘀伤——显然是他凌隽的杰作,只是他右肩肩头的血痕就肯定不是他的手笔了。凌隽把目光移向别处,床上有一堆团着的、带着血污的绷带,床头柜上有一堆黄黄白白的药酒瓶,其中有几瓶正歪歪扭扭的睡在那里,看来刚才的声音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夏为延的眼神里带着几分诧异,然后偏过头去扶起药瓶,“是没说够还是没打够?”
凌隽对此问置若罔闻,他向前走了几步,直到夏为延的背部进入视野才停下脚步。
夏为延肩头那道血痕比想像的要长很多,一直延伸到背部的中央,距离脊柱只有一两厘米的距离,自上而下,由深变浅。从伤情就可以判断出当时的场面是多么的混乱和凶险,而且肯定是以寡抵众。
“怎么会这样?”
这个问题简直就是弱智到一定的境界了,夏为延再次露出了看白痴的表情,然后怪声怪调的模仿凌隽的语调,“怎么会这样?”
凌隽被一哽,他当然知道,这是他刚刚不分青红皂白的殴打伤患,致使伤口裂开。
凌隽走过去,接过夏为延手里的药瓶和纱布,绕到他身后,对着伤口上药。整个过程谁都没再说话,房间里除了药酒的气味以外,就只有棉签与皮肤接触时细微的嘶声。直到夏为延的上身重新又裹上了纱布,凌隽才开口,“对不起,我不知道你……”
夏为延把床头柜上的瓶瓶罐罐放进抽屉里,“没关系,这点事我不会放在心上,无所谓。”
气氛又瞬间降到了冰点。
凌隽整张脸都快扭曲了,而夏为延只是笑了笑,转身拉开卧室的门,“我去烧水。”
凌隽追了出去,夏为延正把电热壶的插头插进插座,按下开关。凌隽走到夏为延的面前,把手撑在桌上,“老四,有什么事你是有所谓的?”
夏为延抬了抬眼皮,没搭理。
凌隽哂笑,“这些你都无所谓,那社团呢?龙兴你也无所谓了?你记不记得那时候九川要走,你是怎么质问他的?你问他,龙兴怎么办?那些把他当主心骨的人怎么办?你说他没人性,说他让弟兄们寒心。你还说如果龙兴就这么完蛋了,你会恨死他。虽然我当时听到的时候觉得挺可笑的,不过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一直以为你把龙兴看得很重,把兄弟们看得很重。没想到,你也会这么自暴自弃,纵容薛安娜一点一点把龙兴毁了。而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
夏为延的嘴角抿了抿,“想喝什么?Coffee or tea?”
凌隽的拳头又捏了起来,咬牙切齿,“夏!为!延!”
“咖啡吧?正好我这里有蓝山。”夏为延一边说一边从旁边的橱柜里拿出咖啡豆,又插上咖啡机,装进咖啡豆,把电热壶里烧开的水倒进咖啡机的水槽里。
他是伤患他是伤患他是伤患他是伤患他是伤患他是伤患。
凌隽强压着那股又想把夏为延揍一顿的欲望,“我在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夏为延扭头看了一眼凌隽,“我在等你的下文。”
凌隽见他总算有点反应了,心里的怒火才灭了点,舔了舔嘴唇,“我知道,有些事不是我该管的。但是好歹当年我也算是跟龙兴的老弟兄们出生入死过的,有些话我是一定要说的。薛安娜之前有找过我,问了我很多关于赌场的事,从她话里的意思来看,她已经和美国的莫氏有了接触。这买卖倒是好买卖,但关键是她的用意,她那哪是要进军赌业,她根本就是想把龙兴那点家底都转移到那里去。说白了,她就是要把龙兴那点老底都抽干净了,好让她在夜色干她的那一套。老四,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那要怎样才算行?”
“老四,说实话,在我心里,只有你才配坐这个位子。”
啪嗒。
咖啡机的开关自动跳到了“保温”键,夏为延拿了两个咖啡杯,调档到小杯的剂量,按下冲泡键。咖啡机发出轰隆隆的声音,盖过了两人对话的空隙。
一杯带着很浓咖啡味的咖啡被端到凌隽面前,光闻味道就知道不是雀巢三合一可比的。
夏为延坐到高脚凳上,拿着小调羹在冒着热气的咖啡里调了调,“我并不想坐那个位子。”
凌隽皱眉。
夏为延抬起眼,轻扯出了一丝笑纹,“或者这么说,我不需要那个位子。”
四目相接。
夏为延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龙兴是老爷子当年白手打下来的,没有他,也就没有现在的我。他有权力在这里去实践他的想法,他的抱负。而我的责任是,为他扫除一切后顾之忧。”
“你就真的甘心?”凌隽质问。
夏为延摇头,“仁义礼智信,道上的信条。我对得起社团,对得起成哥,对得起兄弟,有什么好不甘心的?”
这是夏为延第一次在凌隽面前用“成哥”的称呼来称呼施汉成,他当然是明白夏为延的言下之意。可是这个结果并不是他想要的。
“做人,要首先对得起自己。”
夏为延手一顿,沉默。
凌隽又说,“你跟老头子是忘年交,这一点别说龙兴,整条道上都知道的事,听说当年他和你还撤了师徒的名分,上香拜了把子,说什么要你和他平起平坐。可一晃几年过去了,现在呢?他牺牲你来成全薛安娜,这和当众□□一刀有什么区别?更何况,这几年社团都在你手上打理,整个港城都得看看你的脸色,你就敢说老头子不是想压一压你?老四啊老四,亏你还是道上混的,你能不能别那么缺心眼?”
“你在挑拨离间?”夏为延扬眉。
“夏为延你!”凌隽呼啦一下的站起来,用暴跳如雷也不为过。
夏为延付笑,摆摆手让他坐下,“你说你怎么那么容易动肝火,坐下、坐下。”
“……”
“我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说他是在利用我,是吧?”夏为延的脸上泛上了一丝苦笑,“我知道,我都知道,十多年前我就知道了。我跟着他这么多年,他是什么人我还能不知道?在他的心里,兄弟不重要,龙兴不重要,金山银山那就更不重要了。他在乎的从来都是他自己,而且只有他自己,他享受那种掌握别人的感觉。他心里一直都有一杆秤,每个人有多少价值,值得他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他都清清楚楚。”
“既然你都知道,那你又何必……”
“可这世道就是这样,谁不是利用来利用去的,他只不过是明着来利用你而已。我能做的,无非是让自己多一点利用价值。”
凌隽说,“难不成你存在的价值就是给他施汉成利用的?老四,你可以有更大的价值。”
夏为延笑了笑,从高脚凳上下来,绕到凌隽面前,俯下身,“你到底想说什么?”
凌隽屏息与他对视了几秒钟,然后沉声道,“夏为延,你还不打算告诉我,你下一步的计划吗?”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夏为延的表情有些严肃,也有一些难以捉摸。夏为延并不是一个热衷于解释的人,尤其是关于施汉成的话题,但是当凌隽意识到夏为延正在向他做这件事的时候,他先前的那丝丝不爽的感觉在不经意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短暂的沉默后,夏为延突然笑了出来,直起背说,“凌隽,太聪明有时候不见得是好事。”
夏为延这句话一出,凌隽就长舒了一口气,他知道这场和他自己的赌局,他赌赢了。
凌隽释然的一笑,“你能让我找到你,还说了这么一堆屁话,我要是再想不到,那也白混这几年了。”
夏为延把喝空的咖啡杯放进水池,凌隽上前一步又说,“不过你既然有打算了,刚才干嘛不说,还……”凌隽想到夏为延那身后的伤,声音渐含糊,“……演戏也演的太过了点,还搭上自己何必呢?”
夏为延转身面向凌隽,“我不会无缘无故的相信一个人。”
“薛安娜的事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在客厅的落地窗前,凌隽一手插在裤袋,一手夹着烟问。
夏为延一手撑在窗上,这时候已经过了午夜,外面灯火渐歇。
夏为延说,“赌场的事,前几天我也已经知道了,我并不反对拿下莫氏两个赌场的经营权,这对龙兴是一本万利的。至于你顾虑的那些事,我已经有了一点想法,只是这事做起来……”
凌隽挑眉,“老四,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他妈到底当不当我是兄弟?”
夏为延转过头,付了一声笑,扬臂在凌隽的肩头拍了一下,“亲兄弟还要明算帐,丑话都是要说在前面的,我不会随随便便拿你们的命开玩笑。怎么样,敢不敢和我赌一把?”
凌隽猛吸了一口烟,“赌了。”
夜幕很深沉,长空万里没有半颗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