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无理》小灰是灰色的

15、第十五章 梦黄粱

　　夏牧顿时愣住，疑惑地看着鬼童。

　　“玄武，你跟她说。”鬼童不耐烦地指使刚刚的冷面掌柜，自己又出了店门。

　　玄武却不理会他，闭眼安坐在柜台后。江残夏看着店门口又看看柜台后的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让开！”扔着铁链戏耍的黑瘦男子正巧从楼梯下来，他见着跟前有人，不满咂嘴。

　　夏牧听得声音熟悉，抬头去看，正是前几日在寒林中遇到的那伙贼匪。那男子此时也认出了她。

　　“是你！”

　　夏牧暗暗撇嘴，他们有八人同伙，自己显然处于劣势。“真是巧遇。”

　　“果然会遇到。那条路上走的，都是往这个方向来的吧。”那男子丝毫不动摇，似乎拦劫路人并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

　　“止戈镇内不便动手，等出了止戈再找你们一算当日的帐。”夏牧知自己敌不过，却也不想就此翻过。

　　那男子嗤笑，道：“我不记得欠你什么了，难道是你欠了我们？”

　　“无所谓。我记得就好。向来讨债的记得比较清楚。”夏牧扶了扶自己的面具，亦笑答。

　　说话间，一枚铜钱镖直刺夏牧而来，夏牧闪身躲避。夏牧往后看了一眼，那镖整个嵌在了身后几步远的木柜上，她回头怒视前方来人。正是那日男生女相的黑长直青年。

　　“既然钱都多得四处扔了，还做什么打劫的勾当。”不是夏牧说的。玄武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黑长直，缓缓说道。

　　黑长直轻笑一声，不知从哪又摸出一枚铜钱镖修着自己的指甲。“你不是自诩侠客，又开什么黑店。”

　　“黄粱客栈，不是黑店。”玄武纠正。

　　黑链青年嗤笑说道：“江湖上谁不知道黄粱客栈是最黑的黑店，亏你倒说得出口。”

　　“黑店？”夏牧看看客栈内，心中暗想虽然旧了点也不算黑漆漆啊。

　　“怪不得从没见过，你竟然连这都不知道。”黑链青年看了看夏牧，摇了摇头。

　　“梦里金玉傍身、美人在怀，醒时身在南柯黄粱未熟。江湖上最黑的两处，黄粱客栈与南柯乡。梦尚且是美梦，可惜这里无梦，只有冷面掌柜与千面鬼童还有他们的迷魂阵。”黑长直悠悠说着，边说边往下走。

　　“既然知道是黑店，你们还来这做什么？”夏牧听得云里雾里，又问那人。

　　“此地也有美人。”黑长直顿了顿，看了看空落落的大堂，接着说道，“何况难得人少。”

　　“方二，黑三，我姐姐说让你们快点。”那日的傻大个从门外探出头来冲着那两人嚷嚷，那两人便不再多说跟着他去了。夏牧依然不是很明白自己的处境，看看堂中的人再看看手中刚从玄武那边拿来的钥匙，又呆在了原地。没有跑堂的小二，没有新客。

　　霍郁压着鬼童来到黄粱客栈时见到的便是这一幕。他看着低头沉思的夏牧忍不住摇头叹气又偷笑。千面鬼童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在霍郁还小的时候他便是这副皮相，他到底几岁，无人知晓。只是凭这一张天真无邪的脸专骗无知新人，哄他们进这黄粱客栈。黄粱客栈，说是黑店，倒也冤枉，不劫财不劫色。只不过，住店期间若行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梦醒之际，只余白骨。

　　“玄武，快来救我啊！”鬼童蹬腿挣扎，奈何被霍郁拎着后领挣脱不得，这时到了自家门前，忙大声嚷嚷。

　　玄武看了一眼门外，又转回了头，依然不理会。倒是夏牧抬眼去看，却见着霍郁一张忍笑不得的脸。她看了一眼，默默咬牙，又看了一眼，终于转过身上楼去了。还是别招惹的好。

　　“我们还真是有缘，这么快就又见面了。”霍郁扔了鬼童，向夏牧走去。鬼童得以脱身，衣袖一抖，手中暗器就当着玄武的面飞去。玄武抓起柜台上的铁算盘挡住。鬼童不甘心，连发了几枚。一时金铁交击声不断。

　　夏牧暗呸一声。却也没什么办法，只好转身停下脚步，硬生生挤出了一个微笑。“少侠，刚有人提点我这里是黑店，您还是去别家的好。”

　　“既然知道是黑店，你又何不换一家。”

　　夏牧闻言，有些心虚。“我……我是来看美人的。”

　　霍郁四面张望了一圈，笑道：“我倒不知你还有这样的雅好。”

　　“我与少侠不过一面之缘，少侠又不会辨识面相，当然不知道。”

　　霍郁不置可否，看着夏牧脸上面具轻笑，转身冲着还在与鬼童纠缠的玄武要房间。夏牧不动声色回身上楼，也不再理会。这是夏牧设想中在当下最好的情况，但现实总不站在她那边。

　　两人没说上几句话，店外忽起一阵骚动。千面鬼童停了与玄武的打斗，几步走到门口去看。夏牧本想借着霍郁回头看门外情况的间隙里回房，不料却被身后响起的惊呼拉了回来。

　　一半人高的银狼先于主人出现在众人面前，白衣神仙样的青年随在它身后。前两次遇到不是漆黑一片就是月光稀疏，未看真切，今次日光下再见，即使是夏牧也要叹一声世上竟有如斯美人，还是个男的。再看店外围观的人，夏牧明白了先前的喧哗的来源。千面鬼童往边上退了两步让他进店，寒凉之气霎时漫开。夏牧只觉寒气袭来脸上伤口刺痛，她抬手抚脸，再看那人那张冰雕玉刻的脸，忍不住微微摇了摇头。那人似乎也注意到了他二人目光微移。夏牧不自觉地又扯了霍郁后背的衣服试图躲在他身后，将自己遮起来。那人目光却始终未及她，只掠过了霍郁，停在了玄武身上。

　　“住店。”

　　玄武看了他一眼，依旧不变的冷冷语调。“三楼左手边最里面那间。”说着，将一枚钥匙放在柜台上。

　　那人探手去拿，钥匙却被霍郁抢先一步用剑挑走。“我们是不是还有些旧账还没清算？”

　　“我们见过吗？”那人只看着霍郁问道。银狼又龇牙向着霍郁，一副要扑上去的样子。

　　霍郁将钥匙掂在手上，剑已入鞘。“不记得我也无妨，只要记得你从凌府拿走的东西现在何处就好。”

　　“我记得。”

　　“那就好。”霍郁往前走了几步，将钥匙扔回柜面上。夏牧急忙转身躲在楼梯一边避开那一人一狼。

　　“怎么？你也同他认识？”等那人上了楼，霍郁调笑问夏牧。

　　堂中还留着些许未散尽的寒凉，夏牧还有些瑟缩，心有余悸地望楼上望了望，方才回答霍郁的问题。她暗暗定了定心，尽量平常语气说：“不认识。不过那个畜生倒是少见。”

　　霍郁听得她声音有些异样，不再戏弄。“那是北地的银狼，也通些人性。若不招惹他，它不会平白无故地来攻击旁人。”

　　夏牧微微点头，不再做声。两人各自去到自己房中。夏牧在二楼左手边的第二间，霍郁在三楼。江残夏见他上楼，暗自松了口气。

　　夏牧进了房，直到给自己灌了大半壶凉水，衣不解带躺倒到床上，才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搞清楚这家店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贼匪说这里是江湖上最黑的黑店，还似是众人皆知的。可那伙贼匪，还有霍郁，甚至那带着银狼的人都投宿在这里。夏牧想不明白，却也不想再动了，今日遇到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本是来止戈镇随便玩玩看看的，不料却误打误撞碰到了自己要找的人，虽有霍郁搅局，这一趟也值了。江残夏懒懒躺着，连日赶路辛劳，眼皮禁不住打起架来，她终是睡了过去。